《拥抱她的野风》苏木辞

15、浮躁

　　苹果被苏意带回了家，破天荒的多了顿夜宵。

　　苏意最近有很大的变化，爸爸苏寰和妈妈万燕都看在眼里，他们觉得苏意变得开朗了不少，虽然说话时依旧没什么太大起伏，但感觉比以前好很多。

　　“意宝，哪来的苹果？”爸爸问。

　　苏意说：“朋友送的。”

　　有朋友了，说明真的不一样了。

　　“妈妈，你们那天去看舅舅了吗？”

　　这个问题苏意一直没问，今天总算问出口了。

　　万燕和苏寰对视一眼，转头说：“去了，舅舅挺好的，还问了你的学习，我们随便说两句他就能把你夸上天。”

　　苏意很高兴：“但是你们那天怎么回来的那么晚？”

　　苏寰说：“奥，我工作上的事情，妈妈陪我去办了办，我们就在宾馆睡得，第二天才回来。”

　　苏意问清楚了，拿着啃了半块的苹果进屋去。

　　不知道是学习压力大的缘故还是什么，苏意这段时间总忘记吃药，她把药瓶从桌子上挪到了枕头上，督促自己千万不要忘记。

　　盯着药瓶看了一会儿，苏意出来问：舅舅还在吃药吗？”

　　万燕：“不吃了，舅舅已经不用吃药了。”

　　“那我还用吃药吗？”

　　这个问题让万燕和苏寰都愣了愣，苏寰说：“医生不是说了吗，你觉得自己好了的时候就可以停下了。”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好没好。”苏意咕哝着，“要不改天我去问问医生吧。”

　　“好。”这话让万燕和苏寰都深感意外又很欣慰。

　　苏意点点头转身回屋。

　　吃完苹果洗漱洗澡睡觉，爷爷的《定军山》没有听完，也睡去了。

　　苏意会做梦，梦里会看到舅舅，但慢慢的也会看到许炀，甚至许炀成了她梦里的常客。

　　她把这归结于她没有朋友。

　　许炀和她是朋友吗？

　　不清楚。

　　她会无限次重复梦到篮球场上的许炀，竖着食指恣意张扬地笑；也会梦见他们去博物馆的时候路过游乐场，虽然没有进去，但听许炀给她说了好多好玩的东西；还会梦到在公交车上对着广告牌的宣传语修改病句，旁边的人一脸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间许炀在她这里开始变的和别人不一样，只是说所占的比重大了许多。

　　一班的生活依旧枯燥无味，课桌上和地上都摞满了书，下课后不是俯桌小憩就是闷头做题，因为有了黎昕的离开，很明显有一些人也待不住了。

　　苏意的刷题量和刷题难度比别人要多要高，起初黎昕走的时候她有过照顾一整个班的想法，可渐渐的她发现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够管自己。

　　第二轮月考在悄无声息间降临，这次月考无疑又是一场硬仗，因为最近几天连地理老师都不笑了。

　　一班每一天都笼罩在死寂里。

　　裴天说：“每次往你们班走，都不用靠近，三米开外就能感觉到窒息感。”

　　这话毫不夸张。

　　苏意不知道宜中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据说宜中的学生一天好几根笔芯，打饭的时候排队背课文，打了饭边往教室走边吃，到了教室最好已经吃完了，然后立刻投入学习，跑操的时候在背，上厕所在背，像是不会累的机器人。

　　而且宜中跑操是全省出了名的整齐，不知道被多少学校效仿过学习过。

　　从学习管理到学习跑操，华阳只学到了宜中的百分之八十五，甚至连百分之八十五都没有，宜中会是什么氛围，苏意托腮望向窗外的时候想过，想不到。

　　第二轮月考的题据说会相对简单一些，考试前一天苏意问许炀这次的目标是多少，许炀有些疲累，说：“能保持住我就很高兴了。”

　　苏意没说话，转了回去。

　　她第一学期的目标是超过去年的省状元，还有些差距，她顾不及自己，也顾不及旁人。

　　放学后许炀捅捅她的后背：“吃饭去吗？”

　　她举了举手里的卷子，意思是等会儿再去，最近一班的人们发现苏意的做题气似乎少了不少，有时候问题忘了苏意有做题气这回事，也不会怎么样。

　　对他们来说，苏意的存在是一班的幸运。

　　许炀吃饭去了，回来后按照惯例往苏意桌上放了个苹果，同样的苹果苏意吃了小半个月，从一开始的不要，到后来吃一个苹果给许炀讲一道完整的题，苏意觉得自己可能是病情严重了，可慢慢的，她习惯了每天有一个苹果的日子。

　　黑板上满满当当是各科课代表用粉笔写得作业，每一科至少也有三四项，而每一项少则两张卷子，多则四五张卷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意会先把这些卷子扫一遍，做一遍，再把她认为重要的难得题勾出来，把题号写在黑板上，这样有些同学来不及做完作业只做她写出来的也比一道不做强。

　　这一点是各科老师默认的不成文的。

　　“艹，想死。”

　　这样具有爆发力的语言一班很少出现，不少人因此回头，从表情中不难看出来有人想附和着一块骂，只是还差一个出头的人，这一句远远不够，但张扬骂完这句再没声音，他继续摊开揉烂的卷子开始计算，别人自然也没了声。

　　有人在用风油精，有人在喝咖啡，有人在喝中药，有人在昏昏欲睡。

　　第二节晚修苏意和许炀照例提前离开，走在校园里苏意问许炀累不累，许炀点点头：“感觉自己不是自己。”

　　苏意又问：“你会在一班坚持下去吗？”

　　许炀愣了愣，也想了想，很认真地想。

　　一班的氛围和他格格不入，如果可以当然是二班最好，但他还是说：“会，当初可是我用了一年时间爬上来的，才没有那么容易下楼。”

　　苏意点点头，却说：“可是除了你之外的他们都是高三开学因为成绩分进来，都是从始到终都优秀的。”

　　她想说这些人未必有这样坚定的念头。

　　许炀了然，安慰她：“既然能一直优秀，说明他们有这个本事，有这个本事就会一直优秀下去。”

　　“可能吧。”

　　校门外各分一边，许炀会去门卫那里偷偷骑出自行车在门卫大叔欣赏的眼神里送苏意回家，那条路越来越黑，偏偏那个小姑娘一点都不觉得怕。

　　*

　　许炀现在在家就是彻头彻尾的宝贝，不仅每日一个苹果到位，每日一瓶牛奶也到位，甚至家里还铺上了地毯，许卫军他们走路都怕声音太大吵到他。

　　许卫军还开始替他收集一些学校的资料。

　　“许炀，儿子，考警校怎么样？”

　　许炀坐在窗台上往楼下看，许卫军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他以为许炀压力太大要想不开，赶紧过去把人拉回来：“你干什么？我跟你讲咱们学不下去就不学了，这个成绩足够好了，你可不能想不开，我和你妈可没有再生一个的打算。”

　　许炀：“……”
　　“爸，那窗台那么宽，夏天我都躺上面睡觉，有什么可想不开的。”许炀闷闷不乐的，“爸，我其实没有多么累，可能是高二的时候习惯了，也可能是被周围的人感染的，反正现在就是挺……嗯……挺顺利的。”

　　“那你这么不高兴，就跟我偷吃了你苹果似的。”

　　“您偷吃我苹果了？”

　　“没有。”

　　许炀：“……”
　　“没什么，就是前不久我们班不是有个女生转走了嘛，班上就有些浮躁。”

　　“你也浮躁了？”

　　“我不会，但多少会受影响，尤其是……”

　　“什么？”

　　“没什么。”许炀翻身把自己揉进被子里。

　　好久好久他露出脸来问许卫军：“爸，你觉得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

　　“爸~我和您说正事儿呢。”

　　“好好好，你指什么方面？”

　　“就我这个人，或者说你觉得我这个人以后走入社会会怎么样？”

　　许卫军的眼神又像是在看傻子又像是在看儿子，既不明白又欣慰：“至少比我强，你这性格决定你以后是个仗义且上进的优秀男人。”

　　许炀一下子坐起来：“我也这么觉得，我觉得咱家优良的家风终究会培养一个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嗯，一定。”

　　“哎呀，臭屁的你，行了，别纠结了，也别学了，赶紧睡吧。”

　　许炀摇摇头：“要二次月考了，我想保持我的名次，就得学。”

　　“不是说第二次月考简单吗？”

　　“爸您知道我为什么第一次月考那么好吗？”

　　许卫军摇摇头。

　　“那是因为大家都觉得第一次月考难，畏难心理你懂吧，我就是个例外，我练的就是难题，所以我不怕。”

　　许卫军竖起的大拇指被许炀摁了回去：“爸爸，您能帮我弄点宜中的卷子不？”

　　“啊……宜中的啊……我够呛，你妈应该能，她认识一个宜中的老师，但是这样算不算不道德。”

　　许炀点点头：“确实是不道德，我要是有宜中的同学就好了。”

　　许卫军找准机会，准确出击：“让你当初不好好学，后悔了吧。”

　　“爸爸，亲爱的爸爸，请您出去，谢谢。”

　　许卫军被推到门口才想起来要说什么：“哎哎哎，警校怎么样？”

　　“这个话题咱们下学期在讨论，爸爸晚安。”

　　“砰”

　　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