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不归[戚顾]》百里不归

9、九

　　穆鸩平是被一股很特别的香气吸引过来的。他不知道这香气是什么，但是他忍不住就迈开步子跟过来了。刚转过街角，就见到戚少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他突然惊醒了。穆鸩平来不及细想那香气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冲上去扶起戚少商，惊惶失措地摇着他的肩膀：“大当家的！你怎么了！”
　　戚少商紧闭双眼，嘴唇发乌，浑身冰凉，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诸葛小花是被追命砸房门砸起来的，他替戚少商看了脉，神色铁青。显然，他已经知道此毒是什么了。
　　“此乃阴蚕之毒，以我所知，能解此毒的只有一人，就是七巧山庄的毒医素清荷。”诸葛小花心里却是一番惊涛骇浪，他不仅知道解毒的只有素清荷，还知道制毒的也只有素清荷！她到底想做些什么？难道是因为顾惜朝……诸葛小花深吸一口气，将这些猜测都抛诸脑后，如今还是请她为少商解毒才是要紧。其他的事……等少商平安之后再问吧。
　　追命也是大惊，他虽不晓得分辨阴蚕之毒，但是也知道它的厉害：“岂不是来不及了？”
　　诸葛小花摆手：“我知道她在何处。”
　　铁手在一旁道：“我去请她来！”
　　诸葛小花摇头：“还是我亲自去吧。你们守着少商。”说罢，拂袖出门去了。

　　前几日，诸葛小花发现京师中接连有官员身中奇毒发生，禀报皇上后，蔡京竟然建议皇上启用顾惜朝，而群臣除了诸葛小花也无一反对。诸葛小花与蔡京两人在朝堂上辩论，最后，蔡京望着诸葛小花，轻飘飘地说道：“这次的案件凶险无比，四大名捕皆是难得的人才，怎么能拿他们冒险？皇上仁德，饶恕顾惜朝一命，难道他不该还恩？左右也是贱命一条，为皇上效忠天经地义，若是死了，也不过死得其所，还是皇上抬举他了。”
　　这番话说到皇上心底去了，自下旨饶顾惜朝一命后，他仍觉得不解恨，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继续羞辱顾惜朝。对付顾惜朝最好的办法不是要他死，而是羞辱他，要当众地扇他的耳光，还要闷闷的打，令他有苦不能言。现在他就要把顾惜朝找回来，在全京师、全江湖、全天下的人面前，扇顾惜朝一巴掌。
　　所以，他几乎是立刻准了蔡京的要求，让诸葛小花把顾惜朝找回来。蔡京竟然为顾惜朝求功，再想到之前皇上下旨饶恕顾惜朝时干脆的模样，诸葛小花想不怀疑都难。他本想让顾惜朝到京师来，由自己亲自监视他，谁知道，现在出了这事。顾惜朝与戚少商积怨已久，的确很有可能下毒。他亦是素诀的弟子，会制阴蚕之毒也并不奇怪。就算他不会，以素清荷对他的一片深情，只怕被他煽动几句，就会心甘情愿为他做一切了吧？

　　“不可能！”听完诸葛小花的话，素清荷断然反驳，“惜朝从来也没学过制毒，哪里就会制阴蚕了？”素清荷看了诸葛小花一眼，又望望顾惜朝，“神侯于我有恩，我依然记着当初的承诺，此番若不是事出无奈，我素清荷何必要进京？罢了，我先随你去为戚少商解毒吧。”
　　顾惜朝一把按住素清荷的肩膀，清冷的眼眸转过来看着她，仔仔细细看了良久，才道：“我与你同去。”
　　素清荷急忙阻止他：“你说什么呢？那里的人都恨不得你死！你现在去，岂非乱上加乱？”
　　顾惜朝望向诸葛小花，笃定道：“我想他们还是会顾及诸葛先生的面子的。”
　　素清荷无奈，只能向诸葛小花道：“劳烦先生带路吧。”

　　素清荷不见得有多恨戚少商，但是她确确实实要他死，自己也承诺过，但是她不像是会这么着急的人。可是，当初她说——
　　“你给我看着，顾惜朝死了，我要找九现神龙、四大名捕给他陪葬，至于你，你就死在这个破屋子里吧！”
　　她说过要戚少商陪葬，那句话，到底是她的一时气话，还是认真的？
　　顾惜朝不能肯定，所以他要去看看。

　　顾惜朝进京时是易容的，此时因为事出紧急，赶不及。刚踏进神侯府的院子，与四大名捕打了个照面，旁边就冲出来一个人，嚷着他的名字，一边叫还一边骂。顾惜朝定睛看了看，哦，是穆鸩平。
　　素清荷柳眉倒竖，右手微动，诸葛小花先一步制止穆鸩平：“少商的性命要紧！”
　　素清荷的手收回来，剜了穆鸩平一眼，推着顾惜朝要进戚少商的房间。这下不止穆鸩平，连铁手和追命也站起来了。素清荷回头扫了他们一眼，视线落在诸葛小花身上。
　　诸葛小花放开穆鸩平，看了看铁手和追命，上前跟着素清荷：“素姑娘，请吧。”
　　素清荷握着顾惜朝的手腕，顾惜朝皱了皱眉，她握得太用力。素清荷定定地看着仍然不肯放松戒备的铁手和追命，终于还是一推顾惜朝，让他先进了屋子，然后自己跟着进去。铁手和追命立刻冲过来，诸葛小花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顾惜朝走进屋子，一眼就看见戚少商半死不活地倒在床上，真的是快要死了。他追杀戚少商那么久，几次都快要得手，但是没有一次，戚少商露出这么没有生气的样子。他猛地回头看向素清荷，素清荷却越过他，坐在戚少商的床侧，为他把脉。
　　诸葛小花走进来，铁手和追命跟着走进来，穆鸩平也挤进来，用憎恨的眼神凌迟着顾惜朝。顾惜朝只盯着素清荷，对他不善的视线仿佛一点未察觉。
　　“命能救，寒毒拔不干净。”素清荷冷淡地宣判，侧头对着顾惜朝报出药方，穆鸩平听得头昏，里面有好些药他听都没听过，末了，素清荷加了一句，“煎服，每日一次。寒毒难除，最少得吃上两三月。”然后，又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刚一打开，就传出一股腥臭之气，素清荷小心翼翼地拿着瓷瓶，随手一指，“惜朝，过来把戚少商扶起来。”
　　正在桌上记药方的顾惜朝一僵，穆鸩平已经冲出来：“还是我来！”
　　素清荷刺他一眼，又望向顾惜朝，点头：“快点儿。”
　　穆鸩平把戚少商的身子扶正，素清荷掰开戚少商的嘴，把药粉尽数灌进去，然后迅速地点了戚少商身上几处穴位，运足内息，一掌击在戚少商胸腹间。戚少商当即呕出一口黑血，接着又断断续续咳出些血。素清荷的手掌仍贴在方才的位置，半分不动，一点一点地给戚少商灌输真气。
　　素清荷与陈双翎习的是同一门武功，很邪，真气极寒。戚少商半梦半醒只觉得浑身上下犹如处在冰天雪地，冷得一颤。这一颤，素清荷和穆鸩平都感觉到了。素清荷低头不语，仍然专心灌注真气。穆鸩平却吓得一跳，他本来就不相信顾惜朝，也不相信和顾惜朝在一起的人，这下更是骇然，唯恐他们要加害戚少商，抬手就要将素清荷推开。
　　一直站在旁边的顾惜朝一把握住他的手，把住他的脉门，沉声道：“别乱动！”
　　戚少商这时已经不再吐黑血了，素清荷慢慢地调整内息，收回手，冷哼：“你们让我救他，人还没救，又疑我害他。早知如此，让他死了算了，省得我和惜朝看着烦心。”
　　素清荷起身一个踉跄，顾惜朝伸手扶住她就要往外走：“药方就在桌上，得吃三个月，寒毒才能清干净。”
　　素清荷一脚已经踏在屋外，里头却传来一声：“二位且慢！”
　　是诸葛小花。

作者有话说

　　[注1]原文是 “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句始工”，评论李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