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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尘旧梦 ...

  •   沈南枝嘴角漾起一抹笑意,语气温和地对江北逸说道:“可以。”

      江北逸径直站起了身,简单介绍了自己一番后,这才开始了自己的提问:“沈先生刚才说,今日是来论当今青年之新思想,既然是新思想,那么鄙人斗胆问一句,为何沈先生要在这重要的场合里身着长衫呢?诸位都知道,现如今大家紧跟时代的步伐,男子剪辫、妇女放足、男服易式等旧习俗要改。我看今日大多数来参加演讲会的人都身着中山装亦或是西装、校服,那么请问在场唯一身着长衫的沈先生,你认为穿长衫的旧俗是不是不符合您今天要演讲的题目,是不是思想上有些迂腐呢?”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一片。有些人提出了质疑,有人说江北逸这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为难沈南枝,也有一些人认为穿长杉对今天的演讲也没什么影响,

      不过站在讲台上的沈南枝似乎并没有因为江北逸的故意刁难而退缩,相反,他的神情淡淡的,黑曜石般的眼眸如古井无波深邃的让人平静,这从容自若的模样就像是范仲淹写的那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江同学提的这个问题很好。”沈南枝先是肯定了江北逸的想法,这让站在台下的江北逸有一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随后又听沈南枝继续说道:“那么,我就来给你阐述一下我的观点。在我看来,一个人的服饰并不能代表他的思想,穿什么衣服是我个人的意愿,与我思想没有任何的关系,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们不必过分强求他人。至于你所说的剪辫子之类的改革,依我之见,那些留辫子、缠足等是对自身有害的事情,必然要革除!而我穿的长衫,步骤简单又不繁琐,大街上人人可穿并无贵贱之分,如此果断的将长衫归结为孔雀翎之流(注:民国时期满服里穿不同的服装,意味着一种身份,是一种森严的等级制度。),它又何其无辜呢?最后,我再说一句,如果只是用一件衣服来评定一个人,那岂不就是“以衣取人”?这样的迂腐思想难道就可取吗?”

      场下的学生们提到这话,都鼓起了浪潮般的掌声,江北逸感觉那些热烈的掌声像是打在自己脸上的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他恨不能自己现在找个洞钻进去。虽然生气,但也不能轻易离去,毕竟他对这份工作还挺满意的,不想就这么弄砸,而且轻易离开岂不是如了沈南枝的愿,这不是证明自己是在无理取闹?江北逸感觉沈南枝是天生跟自己对着干的,就连名字也是反着来,一北一南,这不就是死对头,冤家?

      江北逸气闷闷地坐在椅子上活像一只大型二哈,眼神幽怨地耷拉着耳朵,却只能一声不吭地听着,生怕周围人笑话了他去。

      他虽然感到羞愧难当,但笔记还是认认真真做了的,顺手拍了几张沈南枝演讲的场面。

      只能说沈南枝还挺上镜,他随手一拍的都显得沈南枝整个人像是郑板桥画下的翠竹一样,散发着文人志士的铮铮风骨。

      江北逸一听完沈南枝的演讲,心中的羞愤和郁气也散了不少,因为他发现沈南枝的某些观点和自己可谓是不谋而合,就连有些复杂的学术观点也能被他讲的通俗易懂,风趣幽默而又不失严谨。

      待到演讲结束时,江北逸特意去找了沈南枝,哪知沈南枝先一步自己离开了会场,他连忙追了出去。最终,他在大学不远处卖馄饨的铺子下找到了沈南枝。

      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是该吃中饭,可一个大男人中午吃一碗馄饨就能饱吗?难不成沈南枝家里也并不富裕?江北逸甩开脑子里的胡乱猜想,朝着肉香四溢的馄饨铺子走了过去。

      沈南枝正吃着馄饨,就感受到自己身旁坐了一个人,他微微侧过头,发现是今天上午向他提问的那个记者。只是浅浅的瞄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

      江北逸见沈南枝一幅完全不记得他的模样,瞬间有些恼怒,他也不知自己在气些什么,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这么被人彻彻底底的无视,也有可能是今日上午的乌龙事件,总而言之,他现在的心情算不得有多好,甚至可以用糟糕来形容。

      江北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有些急切却有些轻声问道:“沈先生,我有话要和你谈。”

      沈南枝放下手里的瓷勺,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偏过身,目光专注的望着江北逸,眉宇间的温润之气越发显得他平近可亲:“请说。”

      江北逸见沈南枝这么看着自己,他倒是有些不大好意思了,他轻轻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闪躲地瞟向正在馄饨铺子前忙碌的老大爷,待定了定心神,这才开口:“我觉得沈先生今日讲的某些观点和我的一致,若是哪天有机会,我想和沈先生一较高下。”

      沈南枝轻啜了一口茶,似要将这粗茶品出什么一般,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清风明月的笑意:“好,那我就恭候佳音了。”

      ……

      日影西斜,一阵秋风掠过高大的桂花树,吹落了一地芳香,似有还无的甜香气息溢满了整个梧桐路。其实,今年的桂花开的有些晚了,往常这个季节应当是桂花落尽,许是前段日子天气渐冷的缘故,桂花才开的晚。桂花虽比往年迟了些,可香味却是比往年要更加醇厚,如一坛佳酿,时间愈久,味道也愈浓烈。

      只见桂花树的竹藤椅上躺着一位手执线装书的长衫男人,男人眉目清秀,只是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好看的眉毛有些微微皱起。他的嘴里呢喃着什么,细细一听才知他在念一个人的名字:“江北逸……”

      原来,坐在藤椅上的正是早上演讲的沈南枝,他在馄饨铺子和江北逸一别之后,就直接回了家里。在自家小院的书房里呆了一个下午,直至暮色暗淡、星辰渐出,他才从一堆书里面起身,去了自家小院中的桂花树下又呆了半个时辰。

      等到他再次回过神时,夜色已经真的沉了下来,他从藤椅上站了起来,正思忖着今晚吃些什么时,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他拧了拧眉心,面色不虞的朝门口走了过去,语气依然平淡,没有半分不耐:“来了,稍等。”

      只见他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位长身玉立的男人站在了自己的门前。

      沈南枝明显愣了愣两秒,随后欣喜的表情瞬间替代了惊讶的神色:“哥,你怎么来了?”

      只见沈柏卿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夹带倦色的暖意笑容:“许久不见,阿南。”

      沈南枝连忙将沈柏卿手上提着的小皮箱拿到了自己的手上,而后让照顾他的张叔给沈柏卿倒茶。

      “哥,你这次来上海是有什么生意吗?”

      “嗯,生意是一部分吧,还有一部分是陆老爷子的七十大寿,我们得去,人家都发请柬给我了。”

      沈柏卿说的陆老爷子正是陆归鸿的爷爷:陆东泉,陆东泉是现在上海的商务会长,可以说,上海的大部分生意是他说了算。所以,作为纺织绸缎生意的沈柏卿必须去一趟,这样他以后在上海的路或许也会好走一些。他们沈家就是靠卖布料发家致富的,他的父亲年轻时不善经营,整日只知挥霍,等到了他接手,又时不时打仗,实在是不好经营,亏损是难免的。

      “我也和你一起去吗?”

      “嗯,若是能攀上点关系,你以后在上海也好有个照应。阿南,如果你实在是在上海撑不下去了,可以回家,有哥替你扛着。”

      沈南枝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摇摇头道:“哥,我都二十五了,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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