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南有意》南斋有雾

5、前尘旧梦

　　“你再长大也是我沈柏卿的弟弟。”沈柏卿在沈南枝额头上轻轻弹了弹，眼底的笑意明显轻松了不少。

　　沈南枝看向眼前这个常年奔波在外的兄长，俊逸的面容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愁容。

　　想起小的时候，老有人说兄弟两个长得像，其实这么仔细一看，并不太相像。他的哥哥长得更像父亲，长了一双瑞凤眼，笑起来时给人以一种如沐春风的味道，不似自己的桃花眼，有几分不正经的妩媚勾人。就连哥哥的骨相也更偏向于父亲，流畅不外凸的颧骨，下颌骨直线平整，虽然他的五官分开看时有些平淡，但组在一起却是令人感到舒服的。只是待人处事或许要比自己更加凌厉一些，这或许是他多年在商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缘故。想当年他的兄长比自己要更加谦和温润，如今却只剩叹息……

　　与此同时，这天晚上的江北逸好似怎么都睡不着，他一个人睡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面回荡着沈南枝泰然自若的演讲时的场景。他实在是不明白，怎么会有像沈南枝那样的人呢？对什么好像都不太关心，谈吐间也是温声温气的，周身都透着一股书卷气，举止得体大方。

　　这一夜，江北逸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脾气差的要命，这个苦恼的问题直至折磨了他半宿，到最后困意来袭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晚的上海滩总是那么多情，摇曳在歌厅的魅影、不知疲倦的歌声和灯火如昼的街道。

　　只见陆公馆四周的小草丛间是点点银白，灵动的光芒穿梭在树荫下的流萤似是满天星辉散在了人间的一方小小天地。而草丛正对着的是一座大洋楼，洋楼气派又不失典雅，只见洋楼的一砖一瓦间透着中式建筑的风格，就连里面的园林都是依据苏州园林而建造。

　　江北逸和自家兄弟站在门外，招呼到这里祝寿的宾客。

　　他脸上的神情明显比平日里要恭敬多了，面对客人也是彬彬有礼，语气也没那么的挑逗。毕竟，他在正事和私事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陆归鸿拿着手里的酒，喝了一口，眯着眼睛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他暗戳戳点了点江北逸的肩膀：“诶，刚刚那个刘小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家里十分有钱，就是长得不怎么样。不过我看那个顾小姐也不错，她好像也挺喜欢你的，胸大屁股大，好生养，长得也挺好看。”

　　江北逸差点没将白眼翻到天上去：“正经点，在你祖父的寿宴上呢，别聊那些有的没的。我对那些小姐不感兴趣。”

　　陆归鸿轻“啧”了一声，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向江北逸：“你总要娶妻，而且你都二十岁了，就算你不急，你妈难道不急？让你妈给你找，不如你自己找一个喜欢的。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兄弟我好给你物色一番。”

　　江北逸随意敷衍了一句，打发他：“要顶好看的，至少要和我不分伯仲的好看。”

　　陆归鸿仔细打量了一番江北逸，半晌，瘪起嘴巴，狠狠地摇了摇头：“我看这辈子都难喽。”

　　陆归鸿自然知道自家兄弟有多好看，听他的母亲说江北逸的外祖母是一个洋人，他的眼睛可能也是返祖的原因，有些浅浅的祖母绿。再加之他生了一双深窝眼，看着别人的时候总有一种要把你吸引进去的错觉，光是眼睛这一块，就占了大便宜，更不要说他犹如雕塑般立体的骨相，鼻根高，典型的鹰钩鼻。再加上他优越的家世，要配的上他的，那得是怎样的美人啊？陆归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正当他准备放弃给江北逸找对象的念头时，一转身，就看到一位身着一袭剪裁得体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那人眼中带笑，在璀璨的灯光下简直是美的雌雄难辨，眉眼间好像是藏着清傲孤绝，又好似落满了五月花海的温柔。陆归鸿忽然觉得，他应该挺配自家兄弟，是个顶好看的。至少是他从小到大里见过的尤物里除了江北逸最好看的，这美的让他都一时之间分不清这个男人和江北逸谁好看，可惜了，是个男子。

　　而站在门前的江北逸和沈南枝对视的时候，显然都愣了愣，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令自己在前一天晚上失眠的男人会再一次在陆老爷子的寿宴上见到他。这到底是冤家路窄还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沈南枝的面上依旧晏然自若，除去嘴角噙着的一抹笑意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表情了。江北逸感觉自己是越来越猜不透沈南枝了，好像见每个人他都是这样一副表情，不太爱打招呼、面上却又端着笑。

　　这时，站在沈南枝一旁的沈柏卿走上前朝江北逸二人作揖：“陆少爷、江少爷好，今日我偕愚弟特来拜访陆爷爷祝寿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江北逸看了一眼沈家送来的贺礼，只见一个形销骨立的仆从提着好似是用金箔红纸包裹地长方形檀木盒子，也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虽然看着挺重，但拿着这个盒子的青年却是没有一丝痛苦面具，反而有些得心应手的从容。

　　陆归鸿立马反映过来，对沈柏卿说道：“礼不重要，重要的是二位来了，两位快请进。”

　　于是，沈南枝和沈柏卿两人一同进了宴会厅。

　　江北逸看着沈南枝的背影，垂下眸，也不知在思索什么，只见他呆了片刻，就听到有人过来传话，说是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让他和陆归鸿先进去。

　　沈南枝陪着沈柏卿和一些人打过招呼后，便不再宴会厅的中央周旋，索性坐在一侧的沙发上，而沈柏卿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和自己的老同学寒暄。沈南枝实在是疲于应付这样的场合，他其实也不太喜欢和一群志趣不相同的人交际，于他而言简直是浪费时间。

　　他仰着头，想将身后的一切抛开。江北逸一走进来就看到沈南枝这般模样，天花板上的光彩琉璃印着瑰丽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双眼紧紧闭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难道是喝醉了？江北逸朝沈南枝走的进了些，刚走近，却看到他眼脸上的睫羽轻轻颤了颤，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就这样措不及防的落入自己的眼中。两人皆是一愣，江北逸甚至往后推了一小步，和沈南枝拉开了距离。

　　沈南枝直起身，两人在这喧闹的宴会里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沈南枝先开了口：“江少爷，有何事吗？”

　　江北逸轻咳了一声，缓了缓略微尴尬的气愤，这才说道：“哦，那啥……我以为，以为你醉了呢，刚想让人将你扶到客房上去休息，谁知道你醒了。”

　　“多谢江少爷挂怀，我只是微微醉了，无碍。”

　　江北逸摆了摆手，满不在意似的：“举手之劳。”

　　心里却是思绪翻飞，不知道这样的人喝醉酒是什么神态呢？要不试探一番。看他酒量如何？

　　说完，他就直接坐到了沈南枝的身边，咧嘴一笑道：“沈先生，不介意我做你旁边吧？”

　　沈南枝自然不会说些什么，毕竟他是江家的小少爷，自己开罪不起：“当然不介意。”

　　“沈先生的知识很是渊博，我想和你讨教一二。”江北逸一边给沈南枝的酒杯里倒酒，一边不疾不徐地说道。

　　沈南枝挡住江北逸意图将自己酒杯倒满的手，平心静气地看向他：“江少爷若是要同我谈论有关学术上的事情，我们可以坐在这里慢慢闲谈，酒就不必了。鄙人酒量有限，平素里鲜少喝酒，还望江先生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