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雷】黄金沙漏》风奉玄

74、走向真实

　　七十四
　　他独自在不见边际的黑暗里走了很久。
　　无迹可寻的感觉并不好，Mycroft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他一直在回忆Lestrade把自己从上一段记忆里带出去的过程，查阅每一个细节，随后意识到对方可以说是完全凭着感觉走，简直离谱。
　　他现在能大致推测出，彻底离开记忆世界需要弥补一些东西。可能像是Lestrade一样需要弥补真相，也或许是需要弥补一些他所缺乏的情感。他在长途跋涉后再次见到了Rudi。不过这一次，对方看上去相当年轻。他们背后就是马斯格雷夫庄园的湖泊，不存在的风带来了潮湿的气息，与独属于回忆的熟悉气味。
　　“你用你对我最初的认知，来为自己的思维宫殿审判官确立了形象。”Rudi轻松地说，“非常荣幸，但我觉得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我猜Sherlock的审判官肯定是你的样子。”
　　“我不记得我取过这么愚蠢的名号。”
　　“别在意这么多细节嘛。”Rudi说，“时间不多了，我希望你迅速切入正题。想想看，上一次你陷入黑暗，是Greg带你出去的。”
　　“我没有在他关于路线方向的决策上找到一点逻辑。”
　　“那没准就是你所缺失的东西。好好想想，Myc，你需要的是什么？”
　　他需要的是什么？
　　在这些位列重要席位的记忆中，他所需要的是什么？
　　是陪伴、支持、信任？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不，他一个人也能做得很好，而他确信他已经从他高尚的灵魂伴侣那里得到这些细腻的人类情感了。那么，在这其中，Gregory所弥补的、最重要的那块拼图是什么？
　　“你或许从一开始就想岔了。”Rudi说，“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Mycroft沉默了片刻：“…灵魂伴侣从来不是天生就会有的。”
　　“两个人经历过所有好的事情和糟糕的事情，却还能对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抱持着相似的看法。”
　　“坐在电视前的沙发里等待灵魂伴侣降临是最愚蠢的行为。”
　　“你首先得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才能去掺和别人的人生。”Rudi蹲在地上，将手里的石子一颗一颗地往湖里扔，“所以，Myc，丢掉你一开始的想法。你是个完整的人，Greg也是，你们不是谁缺了谁就活不下去。不管是在哪个人的哪一段记忆里，都没有真正的悲剧。你俩都做得不错，不是吗？”
　　“明白。”Mycroft点了点头，“我们可以互相弥补，但不是必须。”
　　“是的，Greg是你的灵魂伴侣，但你们绝不是需要互相拼接的存在。他是一个完整的人，你也一样。只是，不管他经历过什么、不管你遇见过什么，只要你们互相站在彼此身边，就能找到最好的结局。”Rudi说着，将手里剩下的一把石子直接丢进了湖里，“这才是灵魂伴侣的意义。他不是你缺失的拼图，Myc，好好想想，仔细想想，他是什么？”
　　他是什么？
　　Mycroft闭上了眼睛。
　　他在Gregory身边，感受到最多的，是『放松』。
　　他是个糟糕的人，他对此心知肚明。他从来不觉得有谁能忍耐他的本性。然而Gregory不仅包容了他的一切，还给了他从未感受过的安心和放松。他逐渐能够在他面前放纵自己，去奢求一些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东西。
　　那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吗？
　　一个可以休息的角落，一处永远安心的港湾……他像是根紧绷太久的琴弦，突然之间的放松反而让他不知所措。他想，他知道Gregory是什么了。
　　他是『心』。他是黄金沙漏所认可向往的人，他承载了Mycroft Holmes那颗缺陷颇多的心。他没有犹豫紧跟着直觉的时候，走出的就是正确的路，因为他的心所向往的东西，永远是他要追寻的答案。有些事情没有逻辑可言，他可以毫不费力地为人类在爱情中为什么会产生多巴胺而写出一篇论文，但他无法解释自己产生这种情感的理由。
　　他为什么会动心？
　　他不知道。即使他现在正在一步一步走出黑暗，走向真实。
　　他或许需要一生去寻求一个答案。

　　另一边，Lestrade在一片黑暗中抓住了那块坠落的陶瓷怀表。
　　“Rudi？！”
　　“噢，当然是我，真高兴你还记得。”半透明的男人浮在了半空中，“他的魔力循环终于稳定下来了，我来给你一点心理准备，我们亲爱的Little Mikey终于要离开梦境了。”
　　“原来是这样。”Lestrade松了口气，“太好了，希望我们来得及。”
　　Rudi则是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你似乎有点拘谨。让我想想，你是在Myc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吗？比如……关于我不太喜欢麻瓜的问题？”
　　“老天，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饶是已经很习惯Holmes智商的Lestrade都不由得为此尴尬地搓了搓鼻子，“抱歉，我没有因为这件事对您产生偏见什么的，我觉得完全可以理解……”
　　“别担心，我虽然做过不少称不上光明磊落的事，多少也算个坏人，但我好歹神智清醒。”Rudi说，“见到沙漏的那一刻足以让我对你的一切都重新评估。我没理由不欢迎一个全心全意对我侄子好的人，哪怕他是个麻瓜。”
　　说着他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况且……你是个警察，Greg，所以即使是我也不可能避免去想，如果他能遇到你……一点麻瓜的急救都能让他恢复呼吸重启魔力循环，如果他遇到的是你，可能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Lestrade想起他朋友的经历不由得喉间发紧，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又觉得一切都于事无补。幸好Rudi完全不在意正常人类之间应该有的寒暄，自顾自地开启了下一个话题：“你会保留在这里的记忆，所以我想，在最后这点时间里，我应该和你聊点什么叔叔会和侄子的伴侣聊的私人话题，比如——Mycroft其实有点怕黑。虽然后来他觉得让自己待在黑暗里很安全，但那只限于已知的黑暗。他向来擅长让自己看上去比实际上的要坚强，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信了。”
　　“他确实挺擅长吓唬人的，我一开始也被他骗了。”Lestrade说，“不过怕黑这一点我完全没发现……我想我会注意的。”
　　Rudi笑了起来：
　　“带他走吧，Greg，带他走。我亲爱的侄子还拥有那么一点爱人的能力，他绝不至于像他自己臆想的那样毫无感情。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是他没有体会过的呢，他既然还有这么多次循环的机会，就说明他完全没有对这个世界放弃期待。去吧，去打碎他的冰壳子，把里面还热乎着的Mycroft Holmes拖出来。”
　　“我会的。”Lestrade保证道。说完，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你现在已经到了帷幔后面了……那么，你已经见到他了吗？”
　　“他有他要等待的人。”Rudi简单地说，“我不也正在这里等待我亲爱的侄子么，鉴于我的Uncle Scott已经跑去和他的伯父开启全新的冒险了。期待百年之后和你一道的旅行，亲爱的Lestrade警官，希望你们让我在帷幔后面多无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