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雷】黄金沙漏》风奉玄

54、17年前

　　五十四
　　“我不得不感谢您的慷慨相助。”
　　“只是帮点力所能及的小忙而已，真正动脑子的还是Sherlock。”Lestrade说，“比起那个，你还好吗？”
　　他指的是Mycroft的手。那些伤口显然不会随着时间循环而愈合，增加的绷带在昭示着它的恶化。Mycroft垂眸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不必担心，只要我在循环结束之后去找解咒师解咒——”
　　“为什么不现在立刻找？”Lestrade问。他有点后怕，因为他无端想起了自己在梦境里的那些经历，注定无法到达他身边的治疗师……而Mycroft看出了他的焦虑，并显然对此感到有些疑惑。
　　“您的关心令我受宠若惊，Lestrade警官，但我想您并不了解巫师的伤病。我不需要无谓的担心。不过当然，还是非常感谢您。”
　　有句话已经重复很多次了，那就是——Lestrade真的很不喜欢丧失求生欲的人质。
　　逐渐溃烂的双手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疼痛？他一个旁观者看着那些绷带间隙暴露出来的紫灰色的皮肉都觉得心惊胆战，更遑论那是Mycroft自己的手。他抿了抿嘴，思考着怎么能让对方在下次见面前就及时就医，然而没走几步就感到自己身边的人停下了。
　　“Mycroft？”他同样停住了步子，询问地看向对方，而下一秒他就动作比脑子快地扑了过去——Mycroft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软倒在地，Lestrade一把抄起他的腋下把他撑住，让他慢慢地贴着墙坐下。
　　“你还好吗？！Mycroft！！”他在他耳边大声喊着，随时准备施救。而Mycroft在片刻的沉默后稍有不耐地轻轻道：“…您喊得太大声了，Lestrade警官，我的耳朵都要被你吵得失去基础功能了。”
　　Lestrade：“……”
　　搞得好像这么吓人的不是你一样。
　　被Sherlock千锤百炼出来的好脾气还是占据了高地。Lestrade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可能柔和地再次开口：“Mycroft，我能知道你为什么不找你们的医生来解决这个诅咒的问题吗？”
　　“可以解决，但需要太长时间了，以生命为代价启动的诅咒都是这样。”Mycroft说，“要解开这样的诅咒起码需要七天为一个周期，但很显然，我并没有那么多时间。”
　　他看上去苍白又无力，在微弱的一点荧光下，虚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进鬓角，喉结勾勒出一片脆弱的阴影。Lestrade想起身去叫他的助理和司机过来，却被Mycroft抓住了手腕。
　　“这一次循环马上就要结束了，没有必要。”他说，“我并不希望这样不体面的场景被更多的人看见。如果可以，也请你能够回避一下，Lestrade警官。”
　　“我不得不说——”Lestrade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字正腔圆地把剩余的单词吐了出来：“没门儿！”
　　“我想你似乎有所误会，这绝对不是对你的不尊重，你或许可以把它理解为……”
　　“我听不懂。”Lestrade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避免自己被他绕进去，“我只知道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个，这太过了。”
　　Mycroft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看在梅林的份儿上，”他说，“还请收起您的英雄主义，Lestrade警官，这是我私人的决定，而你甚至对你解谜的过程有所隐瞒——”
　　“等等，我隐瞒什么了？”Lestrade一头雾水，“我没有瞒过你任何细节！只可能是我忘了说！”
　　“神态，和一些小习惯，你在想隐瞒或者抑制些什么的时候会摸鼻子。”Mycroft说，“不要奢望真的能瞒过我什么，我想你也对我的情况心知肚明——”
　　“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Lestrade有些无奈地举起手，“如果你非得说我瞒了你什么……那就只可能是这个了。”
　　他握住了Mycroft的手腕，倾身上前亲吻了他的嘴角。然后，在对方震惊又掺杂着茫然的眼神里，他忽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晕眩。
　　操，他该不会是被Mycroft一拳打晕过去了吧？
　　色彩和光芒都在离他远去，意识逐渐沉没于黑暗，Lestrade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失重感。不过，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黑暗的潮水就已经彻底将他包裹，把他送进了更深的黑暗里。

　　“有什么能够救你？”
　　一个稍显稚嫩的男孩的声音唤醒了他。Lestrade下意识想要睁开眼睛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发现上下眼皮像是被粘在了一起，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足够聪明或者心有灵犀的血亲，还有真正的灵魂伴侣。”一个成年人的声音回答了他，而Lestrade听到这个声音宛如遭了当头一棒——那是Rudi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听过一次就难以忘记的磁性。那么，问话的孩子是谁？难道……
　　“那你可以去给自己找个灵魂伴侣，或许成功率会高一些。”男孩的声音说。
　　“灵魂伴侣？算了吧，听上去像个诅咒似的。”Rudi笑了起来，“情感？爱意？No，我没有那种东西。”
　　“爸爸说你和男人谈过恋爱。”
　　“在同一间宿舍里住了七年可不叫谈恋爱。他有喜欢的女孩，没来得及结婚罢了。”Rudi笑着说，“把身家性命交托给挚友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瞧瞧可怜的James……更何况，我现在也只有你了，Myc。”
　　猜想得到了证实，Lestrade屏住呼吸，等待男孩的回答。年幼的Mycroft似乎很不喜欢这个答案：“你打算再也不爱任何人，就因为一个你喜欢的朋友在战争中牺牲了。”
　　“更正：是唯一一个朋友。”
　　“那并不妨碍你现在去给自己找一个灵魂伴侣。”年轻的Mycroft说，“到你年迈之前，我们还有时间，你应该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去找一个。”
　　“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Myc，你以为灵魂伴侣是森林里的猫头鹰？我想抓几只就抓几只回来？”
　　“显然，只有灵魂匹配度达到一定系数，才能被称为灵魂伴侣。”Mycroft说，“我已经检测过你的灵魂波长了，只要用心去找，总会找到的。”
　　Rudi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得告诉你，我亲爱的Mycroft，灵魂伴侣从来不是天生就会有的，而是两个人经历过所有好的事情和糟糕的事情，却还能对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抱持着相似的看法。坐在电视前的沙发里等待灵魂伴侣降临是最愚蠢的做法，你首先得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才能去掺和别人的人生。”他轻声道，“你碎了一地，谁都不会有那个闲心去把你一片一片拼起来，Mycroft，想想办法，起码把自己的脑子拼回来。”
　　Lestrade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现在正在说话的Rudi能够看见自己似的。然后，他听见Rudi轻轻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上有的是英雄，Myc，你的骑士迟早会披荆斩棘，挥舞着光辉大剑奔赴到你身边。”
　　万籁俱寂后是嘈杂的人间，Lestrade猛地睁开眼睛，随后便看见倾泄的天光。面前是一片有着森林和老房子的庄园，几个孩子在不远处的湖边嬉戏。他向前走了几步，看见信箱里插着的报纸，上面的日期是1988年7月15日——距离现在足有十七年。
　　这里不是现实。
　　而如果，如果他没猜错的话。Lestrade看着远处玩耍的孩子们，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里是Mycroft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