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恩宠》滚河放舟

31、逃亡路上

　　□□的快马已经连跑了三天三夜，现在柏温王子已经远远的离开了都城，踏上了哈默维尔的地界。

　　晨光渐起，金亮的阳光洒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即将丰收的麦田摇着沉甸甸的麦穗。

　　乡间的风清爽宜人，柏温王子放松手里的缰绳，随着马儿慢悠悠的脚步怡然地欣赏起周围的景色来。

　　早有农民天还没亮就扎进了麦田里，挥舞镰刀将平整的麦田剃出一块块豁口，露出尖利的麦茬闪着耀眼的光芒。

　　妇女们将割下的麦穗扎成捆，用担子挑到了路边，在那里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孩子们在路上胡乱地跑着，嬉戏着。

　　他们时而追逐蹦跳的青蛙，时而扑捉跃起的蚂蚱，稚嫩的笑声回荡在田间地头，让柏温王子心中升起一种别样的感触。

　　人生就应当这么无忧无虑，亲近自然，而不是整天呆在幽深的王宫里，承受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煎熬。

　　他甚至想不起来，上一次心情这么放松自在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就是来哈默维尔度假？

　　那个时候和哈默维尔伯爵家的三个儿子整天呆在一起，不是练剑，就是去后面山上打猎，多么的开心啊。

　　那个时候，诺娜小姐才刚刚懂事，她喊哥哥的声音既机灵又甜美……

　　回忆令人愉快，柏温王子在路边的叫喊声中回到现实，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可惜这一次不是来度假了，作为一个亡命之徒，柏温王子还不知道父王将会怎么对待他。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紧张、压抑起来。

　　仿佛路边那些愉快的笑声也变得有几分刺耳了。

　　孩子们看见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王子，不禁好奇地围上前去观看。他们还没有见过王子身上那金光璀璨的头冠，没见过镶满宝石的铠甲，更没见过他那纹着奇异兽身的靴子。

　　远处忙碌的农民也瞧见了这个生人，便趁着停下来擦汗的片刻呆呆地凝望着，心中不免感到惊异。

　　妇女们虽然没有见过都城里的大人物，但见王子衣着不凡，便知道他一定不是一般人，至少非富即贵，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

　　见孩子们没大没小地跟随着柏温王子，用肮脏的小手抓摸他的衣服，妇女们慌忙喝斥起来，扬起手里的棍子朝孩子们跑来。

　　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

　　妇女们靠得近了才发现坐在马上的少年脸色苍白，嘴唇干枯焦黄。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大幅晃荡着，有好几次都要险些掉下来，看得出来，他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妇女们紧张而担心地盯着柏温王子，直到他结结实实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晕倒在地上。

　　马儿停下脚步，不停地朝地上的柏温王子甩头喷出一个个响鼻，好像对主人很担忧。

　　妇女们面面相觑，孩子们重新围了上来。

　　这时，路边一个老太婆拔开人群走了进来，她蹲下去摸了摸柏温王子的额头，朝妇女们喊道：“快拿水和吃的来！”

　　一个孩子得到母亲的授意，飞跑到一个麦堆那里，又飞跑回来。

　　他手里多了一块黑面包和一个水壶。

　　柏温王子在迷迷糊糊中，只觉得什么甘甜的东西从他的嘴巴里流进了干渴的心田，那甘甜很快流向全身，给他带来了力量。

　　接着一个又糙又酸的东西被塞进了嘴巴里，柏温王子顾不得嫌弃，大口嚼了起来。吃了几口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都像看猴子似的在盯着他看。

　　柏温王子赶紧坐了起来，脸羞涩地红了。他对喂他黑面包的慈祥老人说道：“嬷嬷，谢谢你！不过，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啊？”

　　“是我们的午餐黑面包，我的小少爷。”

　　老太婆揣摩着这少年的装扮应该当得上“小少爷”这个称谓，见柏温王子也没有不高兴，便自在地笑了。

　　要不是饥饿到了极点，柏温王子怕是闻一闻这块黑面包都要吐了。

　　知道这竟是农民们的食物后，他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等这漫山遍野的麦子收获了，你们应该就能吃上白面包了吧？”

　　这一推断也不无道理，麦子丰收了，农民有了充足的面粉，理应吃上白面包。

　　“不不不，”老太婆摇头，妇女和孩子们也一齐摇头，“麦子收的再多，也赶不上给领主和国王的供奉。我们农民不像你们城里人，命贱啊，天生就只有吃黑面包的份。”

　　“不，嬷嬷，您可别这么说自己，谁都有权利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柏温王子无可奈何地安慰了一句。

　　他浑身轻松起来，已经有力气再次上路了。

　　“啊，不好了！怪物蝗虫又飞来了！”有个孩子大声叫喊道，一面摸起了地上的棍棒。

　　人群慌张的四散开来，她们每个人都捡起了地上早就准备好的棍棒，朝着四面八方飞来的密密麻麻的东西严阵以待。

　　老太婆太老了，她仍旧坐在柏温王子身边，没有动，嘴巴里却念念有词。

　　“上帝啊，这么多蝗虫，我们的麦子又要完了！”

　　“蝗虫？”柏温王子当然见过蝗虫，但他还没有见过像这样的拳头大的蝗虫，“这是蝗虫吗，怎么长这么大？”

　　老太婆耸了耸肩膀，无力地叹道：“谁知道呢。”

　　“大家保护好麦子堆！”见巨型蝗虫朝麦田和麦子堆扑去，农民们从地里跑了过来，指挥妇女孩子们围在了麦堆周围。

　　巨型蝗虫铺天盖地，麦田肯定是保不住了，只能保护好已经收割的麦堆。

　　他们面朝外，挥舞棍棒，像打棒球似的，打飞一个又一个巨型蝗虫。

　　被打飞的巨型蝗虫摔在地上，扑棱着翅膀，有的再次飞起来，有的渐渐不动很快化为一滩黑水。
　　喀哧喀哧！

　　巨型蝗虫啃食麦田里麦穗的声响此起彼伏，响彻漫山遍野，尖锐的声音甚至让人神经刺痛、眩晕恶心。

　　一块块麦田，很快就变得光秃秃的了。

　　那些巨型蝗虫连麦秆也不放过，一直啃到了底，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残余的麦根和枯黄的泥土。

　　“上帝啊，这叫我们拿什么去交供奉啊？”老太婆哭天抢地，老泪纵横。

　　柏温王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景象，怔住了。

　　不一会儿，吃光了麦田的巨型蝗虫朝麦堆飞了过来。这下，围在麦堆周围的男女老少们根本应付不过来了。

　　巨型蝗虫像一团黑雾向他们扑去。

　　孩子们惊叫起来，被巨型蝗虫咬住痛得在地上打起了滚。

　　妇女们慌作一团，去打掉孩子们身上的巨型蝗虫，可巨型蝗虫不断地飞来，朝着阻拦的人们扑咬。

　　男人们意识到在守下去，铺天盖地的巨型蝗虫会连他们跟麦子一起吃掉，于是只好仓皇地大喊道：“快跑啊，逃命要紧，别管这些麦子了。”

　　柏温王子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不管，这些人恐怕会丧命于这些怪物口中。

　　拔出剑，稍做酝酿。

　　他几步跃到人群前，背对人群，朝黑雾般继续飞来的巨型蝗虫挥斥剑芒。只见幽蓝色的剑气朝空中划了一道巨型弧线，所到之处，巨型蝗虫砰砰砰地爆裂开来。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锅爆米花在爆开。

　　人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柏温王子，为他的神奇力量感到不可思议。

　　也许是知晓了柏温王子的厉害，黑雾中还剩下的一小半巨型蝗虫刷地掉头，仓皇逃窜。

　　麦堆保住了。

　　孩子们从地上站了起来，男人女人们朝转过身来的柏温王子跪了下来，满脸真诚地叩首道：
　　“谢谢你小少爷，你救了我们的命。”

　　柏温王子将剑收回剑鞘，赶忙上前扶起领头的人。

　　“这是我应该做的。作为索俄王国的王子，我有义务保护好我的臣民，保护好我们的粮食。”

　　人们仍跪在地上不起，感激地说道：“愿您这样的好王子能够早日当上国王，我们愿意世代拥护您！”

　　柏温王子笑着跳上了马背，牵动缰绳，马儿扭过头，踏到了路中间。

　　“如果我能够当上国王的话，我一定要为你们免去税赋和供奉，让你们也能够过上城里人那样的好日子。”

　　说完，他心酸地一低头，自己是死是生都还不知道呢，怎么敢许诺下这样的大话。

　　策马飞奔，路两边尽是被巨型蝗虫蚕食后裸露的土地。

　　“真是可恶，多么好的粮食啊，就这么被一群怪物玩意给糟蹋了。”

　　咚咚咚！

　　狼烟四起，马蹄声震耳欲聋。

　　刚刚遭受过变故的农民们朝都城的方向张望，忐忑不知道又将发生什么事。

　　一队全副盔甲的侍卫很快到了农民们眼前，他们刹住马，大吼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骑马从这里经过？”

　　十六七岁的骑马少年？

　　是刚才那个王子准没错了，农民们顿时心里有了数，并且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和语气推断出这些侍卫找他绝不是有什么好事情。

　　“我在问一遍，有没有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骑马从这里经过？”

　　侍卫们狠厉威严的目光扫视而过，农民们惶恐得两股战战。

　　他们纷纷摇摇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有侍卫烦躁起来。

　　“我们还是赶紧追吧，等柏温王子到了国王那里，咱们就被动了。”

　　一阵烟起，马蹄声远去了。

　　“哦，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柏温王子。可惜了，好人没好报。”老太婆嚼着剩下的那块黑面包悠悠地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