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凋》叶藏

24、满天星

　　二十二
　　升入六年级后，孟太太不再让孟熠去书法班和英语补习班。在无法灌输知识的年纪，只需练习的书法是最好的选择，在即将步入任务繁重的初中，书法便是孟太太心中画蛇添足的存在。
　　李老师的英语补习班无法帮助即将升入初中的孟熠，孟太太非常苦恼。由于她材优干济，工作扶摇直上，已然成为医院不可或缺的医生。孟太太仍处于事业上升期，以后，经常需要前往各个医院进行学术交流，所以，她想找一个可以长时间辅导女儿学习的家庭教师。
　　看着双手捧书的女儿，孟太太眼前一亮。楼上的陈太太毕业于高校，又有留学经历，完全可以胜任女儿的家庭教师。而且，陈太太满腹珠玑，女儿和她一向投缘，有她辅导女儿的学习，自己也可以安枕而卧了。
　　孟太太备下厚礼敲开了陈先生的家门。听了孟太太的请求，叶熠纹毫不犹豫答应了，并欢迎两个孩子随时上来。
　　孟熠和孟焕在学校学习课本，放学后，来到叶熠纹这里学习初中知识。孟熠每天必到，熠纹姐姐也从不爽约。可是这天，孟熠却没有敲开楼上的房门。
　　孟太太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跟着孟太太一起回来的，还有叶熠纹流产住院的消息。
　　没有联系到熠纹姐姐，孟熠睡得很不踏实。孟太太一开门，她就醒了。孟太太满脸疲惫的对女儿说，最近熠纹姐姐生病住院，暂时没有时间给她补习。孟熠问母亲，熠纹姐姐生了什么病，她能不能去母亲的医院看看她。孟太太神色一厉，训斥女儿不要插嘴大人的事。站在妹妹身边的孟焕听到后，把孟熠推回了卧室。
　　叶熠纹躺在病床上，感到包扎好的小臂阵阵疼痛。她像一只濒死的蝴蝶，挂缀在塑料花朵上，路过的人们看到它，以为这是逼真的装饰，只有偶尔翕张的双翼证明这是个生命体。听着从外面传来的争吵声，偶尔夹杂着几句训斥。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内心毫无波澜。
　　丈夫的女儿说自己饿了，她一向把自己视为寇仇，她便想让阿姨来给她做饭。可她听了却语带嘲讽，怀孕的人还真是金贵，一点受不得累。她只好自己来到厨房。洁白的瓷砖被涂上了清油，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托盘里的饭菜洒在了她的手臂上，她感到汩汩热流从身体里流出，昏迷前，她看到了丈夫的女儿那怨毒的目光。
　　一个星期后，叶熠纹出院了。陈先生把女儿安置在一栋别墅里，女儿还小，承受不住继母的报复。出院前她被告知，那是一个还未成型的男胎。是陈老太太最心心念念的男孙。
　　叶熠纹躺在床上休息。继女的怨恨、婆婆的谴责、家人的关怀，让她心力交瘁。她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似睡非睡间，梦断断续续的。
　　叶熠纹曾经有一个男朋友。从初中开始，他们两个和成绩单上的的名字一样一直挨在一起。到了高中，他们上学是同桌，放学是恋人。即使是被同学称作地狱的高三，于她而言，也尽是丝丝缕缕的甜蜜。大学，他们不用躲在隐秘的拐角处牵手，他们一起走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他们在外面租了公寓，小小的，却很温馨。在这里，他们像是普通夫妻一样回家、散步，周末的时候，有时出去约会，有时窝在家里看书。他们的思想总是出奇的一致，他们一起求学、出国，他们设计婚纱的风格、戒指的款式。直到在校庆上，在台下端坐的陈家勃的目光落在了台上弹钢琴的叶熠纹的身上。
　　陈家勃看着他们默契的四手联弹，间或眉目传情时叶熠纹娇羞的笑容，微微眯着的双眼露出了精光。
　　叶熠纹父亲的生意突然屡屡碰壁，听说是质检不合格。叶熠纹穿上婚纱，恍惚看到那年冬日的清晨里踩着雪在阳光下走向她的的少年，直到那双冰冷的手伸向她。他的手是干燥的、温暖的，总喜欢把她的手整个包拢在掌心牢牢握着。她机械的把手搭在他的臂弯，任由他给自己戴上华丽的戒指。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也套住了她整个人生。在台下一阵吸气声中，她听见自己平静的说，我愿意。
　　叶熠纹婚后，家里的生意绝处逢生，更胜往昔。正月初二的时候，她看着父亲对比自己小了几岁的丈夫慈爱到近乎谄媚，她默默抽出父亲把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夹起青菜放在口中咀嚼，或许是错觉，她尝到了一丝腐烂的味道。
　　婚后不到一个月，陈家勃便开始对叶熠纹拳打脚踢，对此，叶熠纹总是淡淡的。被打的时候默默忍受，对酒醒后丈夫的道歉也平静的接受，在他表达愧疚之后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询问他打算穿哪套西装。事后，也从不回家诉苦，陈家勃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