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纪事》有凤无双

92、宋淼15

　　这吴家是何许人也？
　　要说吴家，就得先说说武丘县第一座山神庙的来历。
　　那是五百多年前的事，那时候县里的世家豪门还不是王家、张家、吴家，刘家是有，但不是现在这一个刘家。
　　山神诞生的具体年代已不可考，反正就是五百多年前，武丘县姓米的世家在武丘县地界建立了第一座山神庙。
　　山神是真神，有朝廷认可加封的，在朝廷的官方名号是［灵应守土眠牛真君］。米家建立了第一座灵应守土眠牛真君庙，作为山神最初的信徒，米家人理所当然的担任了庙祝一职。
　　时光荏苒，真君庙庙祝在米家人手中流传了二百多年，一代一代习惯了高人一等的武丘县最大世家米家，终于惹了众怒了。
　　被民怒民怨牵连的眠牛真君一时间损失大量信徒，信徒的流失惊动了远在深山中的山神，山神垂询人间事，成千上万活不下去的底层民众向山神倾诉血泪，武丘县世家无一幸免，在山神的震怒中化为齑粉。
　　后来者谁也不敢重蹈覆辙。自此后武丘县安稳三百多载岁月，许多的历史真相都在民间一代一代的口耳相传中变了模样，只有极少数人家中将历史记载于笔墨，以为警示后人。这几户家中有文化人的人家，就是后来取代旧世家，成为新世家的王家、张家、吴家、刘家的先祖。
　　前车之鉴的史记供在祠堂，这几家一代代后人引以为戒，四大家族，平分天下，一座又一座新的山神庙拔地而起，家家都有庙祝，家家都以山神座下仆人自居，绝不敢闹出大事，惊扰山神，惹来再一次世家倾灭之祸。
　　然而，再怎么说，世家本质上也是凌驾于大众之上的，世家中人生来就自认为高人一等，再怎么对外平易近人，也不能改其本质。
　　这吴家，说起来不算是得罪了宋淼，只是一贯以高人一等的姿态，对待所有非世家出身的人。他们曾经在面对宋淼时，以一种轻慢的态度对待宋淼，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宋淼未必还记得，但他们不敢赌宋淼没有放在心上，于是，在判断出宋淼成了他们惹不起的人之后，忙不迭的派人来送礼了。
　　“往日若有得罪之处，望您多多海涵，多多海涵呐！”
　　上门的吴家人特别客气，特别能放下身段，尤其是在亲眼看到那个传言中的纸人童子之后，弯下的腰更加低了几分。
　　宋淼这礼收的，颇有些莫名其妙，他疑惑的想：带着童童露一面，就有这么大的威力吗？本地地头蛇居然跟他服软来了！这是服软吧！是吧？
　　宋淼本以为露一露拳头，可以震慑本地地头蛇，保护自己眼看就成气候的果园。——世家豪门嘛，最爱干的事就是以各种合法的不合法的手段谋夺他人财产。
　　万万没想到，他露出来的拳头居然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在王家、刘家、张家相继派人来送礼过后，宋淼更确定了，他露出来的拳头，威慑力比他想的更强。
　　“这么怕我吗？……”宋淼沉思，宋淼抬头，“看来是我低估了自己的本事啊。”

　　纸人很听话，纸人能干任何宋淼想让它们干的活，就是有一点不好：纸人不防水。
　　一到下雨天，纸人就歇菜了。
　　为了弥补这一点不足，宋淼赶集卖了几只鸡鸭，买了一沓油纸回来，尝试着用油纸做成纸人。
　　浆糊在油纸上粘不住，宋淼目前在想方设法解决这个问题。
　　春雨淅淅沥沥，播下的种子在温暖与湿润中萌芽，梨花桃花在细雨中轻颤，白是一大片，粉是一大片。
　　天晴的时候，宋淼放出一大群小纸人去果园疏花，他现在用小纸人是一点不藏着掖着了，能让纸人干的活全都交给纸人干，他干嘛呢？每天花固定的时间精研技艺，其他时间想干嘛干嘛。
　　宋淼得异人传授，身怀异术的事在武丘县已经不是秘密了。牛背山村的人又岂会不知？
　　这真是一个大新闻。有一段时间村里人茶余饭后总是谈论，慢慢的，谈论的就少了。宋淼怎么样，跟他们有多大的关系吗？并没有。宋淼在村里存在感不高，他的果园确实惹人觊觎，他酿酒的手艺引人垂涎，但是庄户人家，习惯了地里刨食，见识浅胆子小，也就觊觎一下，垂涎一下而已。要他们放弃种粮食改种果树酿酒为生，大多数人是不干的。土地种出粮食，种一季收一季，酿酒卖酒那是做生意，做生意就有亏本的可能，他们会想万一酿的酒卖不出去亏了怎么办？酿酒的时候把酒酿坏了怎么办？还有果树不是他们侍弄习惯的庄稼，万一长虫不结果子了怎么办？……等等等等。他们会有一连串的问题来打消自己改行的想法。
　　说白了，就是一辈子图安稳。在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舒适区内最安稳，等闲不会想改变。
　　村里跟宋淼关系最近的除了三个侄子就是他爹那一辈的两个兄弟，但是大家平时的往来并不多，宋淼以前是病秧子嘛，叔伯都有一家子人要养，没有余裕再管一个父母都健在的侄子，况且宋淼他爹妈发达了之后对兄弟并没有多少帮扶，反而露出了有钱人的丑恶嘴脸，那人家凭啥要管他儿子呢？
　　宋淼他爹咽气的时候，亲兄弟都没到场，见证遗言的是隔房堂兄弟。关系怎么样还用说吗？
　　宋淼的三个侄子呢，宋淼跟他们之间的关系融洽不融洽，这是全村人都看得到的。
　　这两股关系跟宋淼都只近不亲，别的关系更远了。宋淼是穷是富，是山神信徒还是能人异士，跟村里人有什么关系呢？
　　顶多就是同住一个村的关系嘛。
　　夏季雷雨倏忽而至。
　　宋淼正在果园里巡视，眼看天变黑了，赶紧往回跑，天上的乌云由远及近，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就滚到了头顶，风雷声大作，天昏地暗，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哗啦啦——”
　　宋淼赶在雨落下前进了屋，正要关门，“咦？”
　　门槛外站着三只黄鼠狼，前爪抱着像作揖似的，仰头用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他。
　　关门的动作停顿一下，宋淼笑了，身体让开一点，说：“进来吧，进来吧。好久没见了，黄三奶奶可还好吗？”
　　这三只黄鼠狼不会说话，进了门对着宋淼作揖，小身体一拜一拜的，学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宋淼点燃了蜡烛，黑暗的屋里有了光源，他举着蜡烛照明，一只圆圆的纸人脸从黑暗中出现，在昏黄光线下还真有些吓人。
　　三只黄鼠狼亲昵的爬到纸人身上，你来我往的互动，看起来分明是早就认识的。宋淼有点惊讶，摸摸童童的脑袋，说：“招待好客人。”
　　童童笑的双眼眯眯，顶着一身黄鼠狼转身回到黑暗中去了。
　　这场雷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雨停后，黄鼠狼告辞。宋淼按住童童的脑袋，神情严肃：“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跟它们认识的？”
　　童童眨巴眼睛，一动不能动，乖乖的全部交代了。
　　宋淼严肃的说道：“刚来就认识了？它们一直都在？”
　　嗯嗯嗯。童童以为它们也是主人养的。要不然童童才不跟它们做好朋友呢。
　　宋淼心想：大意了。黄三奶奶留了三个眼线在自家地盘上，他居然一直没有察觉到。
　　可怕的妖怪。
　　宋淼看一眼童童，打发它去玩，转头进房间继续制作油纸纸人。
　　童童是个实力低下的笨蛋纸人，打架指望不上它，得制作几个新的纸人才行。
　　家里的房子不够用了。这个夏天，宋淼请人又建了两间房，一间布置成了工作室，一间是酿酒作坊。
　　义友客店的刘大郎对宋淼比以往还殷勤，宋淼看得出来，他心里害怕自己，若说以前两人还能论朋友，现在么，刘大郎只怕在心里对他敬而远之了。
　　宋淼略有点失落，一点点。好歹这么几年的交情了，虽说是利益往来居多，但时间久了，两人之间也诞生了一点真实的友情。失去刘大郎这个朋友，宋淼是真有点失落的。
　　这天是十五，晚上月亮又圆又亮，像个亮莹莹的盘子，六个纸人在月光下散步，走近来看，它们模仿人的神态、模仿人的动作，在月光下走来走去，但它们是纸人，它们模仿的并不到位，只叫人觉得诡异，吓人。
　　宋淼睡不着觉，心里有点烦，只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似的。干脆起身，看外面月光亮堂堂的，于是走到门外打算散散步。
　　出门看到转来转去的纸人，再一看，咦，这些纸人走路的样子怎么有点眼熟？这不就是他巡视果园的时候背着手慢悠悠踱步的样子吗！
　　一股凉气窜上心头，宋淼感到了危机。这些纸人，跟童童那个笨蛋纸人可不一样，每一个纸人在制造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纸人的实力，这几个纸人都是为了打架而制作的，实力不是童童笨蛋可比。现在他发现这些纸人竟然还会模仿他，本能的他就知道这不是个好现象。
　　坏了。穿越大神给金手指没给说明书，全靠他自己摸索，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