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兰绽现（《陈情令》同人）》流花烟雨

46、除怨（番外）

　　清明时节，草长莺飞，到了云萍观音庙一带却是荒树横生，野狐夜枭出没。金凌看了唏嘘，说怎么破败成这个样子。魏无羡之前听蓝忘机说起过，倒是不意外，搭着他肩边走边说这样也好，不怕惊动了人。
　　观音庙前，江澄、温宁已经先到了。至于聂怀桑，他离开云深处不久就来了，按蓝曦臣的叮嘱，请人做足了一个月的慈悲道场，魏无羡他们到时，空气中似乎还有佛音梵唱的余韵。
　　两下里一碰头，聂怀桑逡巡着蓝曦臣、魏无羡和蓝忘机，惴惴，“怎么样？”
　　“这一路的水脉地气，我们都仔细查看了，没有怨气外溢的迹象。还好。”蓝忘机在人前向来寡言，蓝曦臣到这里的心绪多复杂想也能知，故而魏无羡直接作答。
　　他如此笃定，聂怀桑几人便都放松了：论对鬼怨邪祟的了解，谁能高过夷陵老祖？
　　魏无羡抬头看了看，经过快两年的风侵雨蚀，坍塌的观音庙如今看起来像巨大的坟冢。正面没什么异常，魏无羡又绕着四周看了一圈。转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些定魂钉、铜钱、金刚杵、法尺之类的东西，说还看到些风化了的符篆残迹，怎么回事？当时的封印是他下的，叔父来后又带人在外层加了禁制，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聂怀桑听了没吭声，脸色不太好看。蓝忘机却是清楚，“我们走后，有镇上住户请人来驱邪，也有想扬名的仙门、术士专程来此施法。”
　　魏无羡无语：这大约就相当于恶龙死了，谁都过来吐口唾沫踢一脚，然后宣扬是自己把恶龙打败了。难怪聂怀桑那种表情：赤锋尊英雄一世，最后却要被人当做妖邪镇压……也难怪镇子败落，恐怕又是聂怀桑“吃人堡”的故技重施，至少还他大哥一个清净。
　　知道原委，魏无羡就把自己的打算和蓝曦臣、蓝忘机说了：先清理现场，再将葬身于此的那些假僧人收殓入土，此后施行他们商定的安息术。蓝曦臣仔细听过，又想了想，颔首，蓝忘机便看聂怀桑。
　　聂怀桑此时哪有异议，连说“你们安排你们安排”。魏无羡遂叫江澄领了门下弟子在方圆三里布下法阵，又叫温宁从聂氏、金氏的弟子中挑了看起来强壮的，跟在蓝曦臣和蓝忘机身后，两兄弟在前一层层解除禁制，他们在后把横梁抱柱残垣断壁全都扒开清走，聂怀桑则带剩下的人在魏无羡划定的地方深挖墓穴……
　　如此整忙了三日，该清的、该埋的皆已归位，一层无形的结界阻住了众人继续，魏无羡的独家封印在结界上若隐若现，其下则是黑气涌动，东奔西突，欲冲破无形的桎梏。众人见此都想到当日一幕，心下皆紧，魏无羡与蓝氏兄弟却是相顾一示意，笛、琴、箫同时在手，随着一声箫咽，琴声铮然而起，随后笛音相和，三声合一，如诉如慰……
　　温宁听不到他们奏的什么——魏无羡说他易被曲乐左右，让江澄封了他的听识——更不知这是他们三人采《安息》、《洗华》之长，又多方斟酌联手所创的《灵归》。他只见结界中的黑气躁动逐渐平缓，猜到公子他们的方法一定是有用，不禁面露喜色……
　　羡、湛、涣三人以灵力注入乐声，其效如春风化雨，几日下来，黑气日淡，结界中翻倒的供桌、佛像、灯烛全都清晰可见，更不用提众皆关注的那具棺椁。魏无羡却只是扫了一眼，转而去找苏涉的尸身所在——当日金光瑶势在必得，他很怕他和苏涉身上还有什么阴毒的东西。
　　蓝忘机知他所想，先他一步查看，又分出一缕灵识穿过结界查探，片刻睁眼，“无异，放心。”魏无羡点头，转而问聂怀桑，“你跟苏氏说了吗？他们来人还是……”
　　“苏氏现在的家主说他们门中没有此人。”聂怀桑摊手。秣陵苏氏还在，但是不承认门中有苏涉其人，哪怕天下人都知秣陵一派是苏涉所创。
　　众人不料还有此等事，背叛之人最终被人背叛，这……
　　聂怀桑却不想在这事上耽搁，直接道魏兄，秣陵他是回不去了，我备的棺木有多的，过后将他殓了，葬在那些假僧旁，一样受些过路香火，对他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魏无羡无所谓——别人就更无所谓了。于是聂怀桑急切又小心翼翼地道，“那，什么时候能把封印解了？”此时能看到棺椁倾斜将散，泻出一角浅金色的衣摆，是谁的不言而喻，棺盖则碎裂一旁，但因棺椁太深，看不到内里情形。
　　魏无羡拍了拍他，“急不得。”看了眼蓝曦臣。
　　蓝曦臣心知他这也是在劝告自己，露出了这些天的第一个笑容，“嗯，急不得。”
　　聂怀桑无法，也知道轻重，不敢再催，眼巴巴看着羡、湛、涣每日三次按时合奏《灵归》，后期还加了《安息》，如此又过了三日，黑气完全消散，魏无羡才开始逐个解除封印。
　　魏无羡很是谨慎，先设下新的结界，再解旧的封印，每解一处都要探查一遍殿内气息波动，无虞了才往前推进。蓝忘机和蓝曦臣则寸步不离左右地为他掠阵，江澄更是一手三毒一手紫电如临大敌。随着封印逐渐解除，众人离棺椁越来越近，眼看就剩最后一处，魏无羡忽然神色大变，“不好！”快速消了封印，疾步前冲。蓝曦臣也是色变，紧随其后，“阿瑶——”
　　几人全跟着冲上前，但是，晚了……
　　金光瑶的尸身仰面倒翻在棺内，此时在他们面前快速地抽缩、消融，成齑粉，继而成尘烟，搭在棺边的那一角淡金衣摆也在蓝曦臣的手指堪堪挨上时，化于无形……
　　“怎、怎么会这样？”聂怀桑呆了。
　　“他用了散魂咒。”蓝曦臣面如古井枯潭——魏无羡只看到金光瑶的身体呈古怪的姿势，右手指天结了一个怪异的印，而他却知那是金光瑶对他自己施了散魂咒，结界一除，即刻灰飞烟灭……
　　是禁术，云深不知处的禁书室里有记载，和乱魄抄在相邻的架上。
　　一听是散魂咒，蓝忘机了然，放下了护在魏无羡身前的手臂。余人听名知意，心下震动，想不到金光瑶以这样的方式了结了自己，想必他是怕尸身现世会被凌辱唾弃，索性自毁了，也是……可叹……
　　众人感触不已，都有些失神，金凌和温宁忽然出声，“大舅舅，那是什么？”“公子，你看！”
　　魏无羡应声看去，和众人一样愣住了：棺木边的缝隙里，正艰难地探出一株小小的、绿色的芽，一点点儿挣扎着长大，向着光影伸展着茎叶，慢慢地长成亭亭的一小株，停在蓝曦臣足前。
　　“金星雪浪……”金凌的眼圈红了，小叔，是你吗？
　　蓝曦臣蹲下，温柔地伸手触了触那对生的叶片，仿佛怕惊醒了什么。片刻，微微回头，“怀桑……”
　　“二哥，你想怎么样都行。”聂怀桑知道他想问什么。看往棺椁里，聂明玦肃穆长眠，霸下平静地置于他手侧，大哥，你这也是决定放过他了吧？
　　蓝曦臣徒手挖出了那株花苗，乾坤袋里化出器皿盛了，小心托到金凌面前，“金宗主，可否……”
　　金凌愣愣，“泽芜君，您是想让我带回去？”您不留作纪念吗？
　　“可以的话，拜托了。”他生前，千辛万苦都要回金麟台，要站在金麟台上被人称颂，归根于斯，想必，也是他所愿。
　　金凌双手接过，“泽芜君放心，我会好好看顾。”
　　蓝曦臣拱手，目光拂过金星雪浪，仿似无声叮嘱，你要好好地长，以后，我会去看你……往旁让开一些，示意聂怀桑上前，“可以给大哥移尊了。”
　　聂怀桑叹了一声，召弟子进来，竟是抬着两具棺椁。面对几人的诧异，他苦笑，说我没想到会这样。原本，我想让他也入土为安……
　　恨过，铭心刻骨，不共戴天。但随着他死，恨就淡了，开始想到他也曾真心庇护过他，不曾想……
　　推开其中略短小的那具棺盖，里面静静地躺着金光瑶的帽子，是他从那天捡起后保存至今的，原想着这次带过来让他衣冠整齐……。
　　几人全都怔愣，聂怀桑又苦笑了一声，“各位，这衣冠、”顿了下，想到没有衣，只有冠，恻然，“这冠棺，我过后葬于他母亲的坟旁，各位意下如何？”金光瑶母亲的骸骨，是他偷换出去的，安葬在镇子的另一边。
　　众人皆看蓝曦臣和金凌，金凌已然深揖，“有劳聂宗主了。”他清楚，这是金氏的事，他是金氏宗主，他必得做出定夺。金氏的祖坟，不会有小叔母亲的一席之地，小叔贵为仙督时，也改变不了，一切，就这样吧……
　　于是这日，两具棺椁从观音庙的废墟里抬出，一具，静悄悄葬于镇郊的一座孤坟旁，彼此相伴；另一具，一路魂幡鼓乐，浩浩荡荡归于聂氏祠堂。仙督、夷陵老祖和蓝氏家主同行莅临。
　　后来，清河不同方位多了几座书院，庙宇，还格外开凿了一条水渠——数代后，有高人路过此处，惊叹这里是个天然的法阵，能荡涤戾气，安魂生息。至于当时，只是吃人堡的传说不知何时被打破，有胆大的去看，分明是座风景秀美的山林，于是日渐热闹起来，前尘旧事便逐渐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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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到此，这个故事结束~
之后会有个番外，以思追的角度写蓝忘机的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