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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为谁风露立中宵(番外)) ...

  •   (蓝湛的16年,是世人口中的“逢乱必出”,网友口中的“问灵十三载,等一不归人”,再就是蓝曦臣口中的三言两语。真实情况到底如何,我不知,只能借思追的口,按照剧中的前情后续,推断一二。)
      我叫蓝愿,字思追,姑苏蓝氏内室弟子,师从姑苏双壁之一的含光君。
      长辈们说我是含光君带回来的——这是我在云深不知处醒来后他们告诉我的。他们说我生了很重的病,高烧昏睡了很多天,看到我醒了,每个人都很高兴。泽芜君、就是含光君的兄长,对叔祖、哦,外人都尊称他蓝老先生,说“我去告诉忘机一声吧。”叔祖看了我一眼,沉着脸挥了挥手,什么都没说。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心里很沉重。
      泽芜君问我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我说记得,紧接着就哭了起来:我脑子里有很多人影,婆婆样的、姑姑样的、爱笑的哥哥、好多叔叔、好像还有个有钱哥哥,可我看不见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脸,也不知道、更说不出来他们是谁。泽芜君怜悯地看着我,轻叹了口气,说“这样也好”,再就不问我什么了,只让人好好照顾我。
      我在云深不知处一天天长大,时常听人说起含光君,却从未见过他。我问师叔们他在哪里,他们互相看看,全像没听见似的走开了,我就不问了。很多年后,我认识了景仪,他偷偷告诉我说含光君曾经触犯蓝氏家规,被叔祖惩罚,在寒潭洞面壁思过三年。我将信将疑:景仪是我们这一辈弟子中最“不守规矩、为所欲为”的——是师祖教训他时挂在嘴边的话——虽然胆大爱打抱不平,但从来不乱说,而且,我见到含光君,确实是在到云深不知处的三年后。可是含光君那样被尊崇的人,他怎么会触犯家规?
      那天我被人带着到静室——那时我大概五、六岁,第一次见到了一身白衣、姿容高洁的含光君:他和泽芜君的面貌很是相似,对了,当时泽芜君也在场,他们二人相对而坐,世间所有美好的字眼儿全都相形见绌。我当时看直了眼,含光君也看着我,清冷的眉目似乎有了些暖意,“阿yuàn”,他看着我唤了一声——那是他唯一一次唤我“阿愿”。出声后便似想到什么,垂了眼。再抬眼的时候,整个人又是清冷的了,淡淡地对泽芜君说“往后我带。思追。”
      泽芜君说“好。”跟着问“你不是要去……,回来再交给你?”
      含光君垂目,说“嗯。”
      半个月后,含光君回来了——他去了兰陵,叔祖责问泽芜君说“他怎么还不记教训”时我听到的。看到我和泽芜君,他沉默地向泽芜君行礼。泽芜君说“江宗主传信,说你去了云梦。你……,魏公子他……”
      “无事。”含光君面无表情,不知是说他自己无事,还是说魏公子无事。说完他再无话,沉默着走进了静室,泽芜君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脸上又是怜悯的神情。
      含光君回来后就开始“带”我了,虽则我觉得他不会带小朋友。他很忙,话很少,那时候我还小,更愿意跟别的师叔们在一起玩,于是哭闹着要走,他看着我,眼睛里像是有些伤心的样子。然后他带我去了后山,那里有许多兔子,毛茸茸的,在草地和林间追来跑去。我追着兔子跑,和它们一起玩,抢它们的萝卜吃。他腰背挺直地盘膝坐在远远的地方,看着更远处不知在想什么。我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于是举着兔子对他喊“羡哥哥,你看……”
      我不记得他是怎么掠到我跟前的,只记得他目光有些灼灼,“思追,什么?”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怎么会喊出“羡哥哥”、尽管我觉得那应该是我很熟悉的一个人。大约是看出我的茫然,他眼里的星火一点点儿寂灭,慢慢退回原处又坐下了。
      那以后,我再觉得闷的时候、他出门的时候,便常常放我去后山和兔子玩,以至于后来很多人说我是含光君扔在兔子窝里长大的。
      我稍大了一些,含光君便开始教我读书写字练功,依旧没有多的话,但是很耐心,我能觉出来。景仪他们都说含光君对我最好,因为他只亲自教过我一个人,而且,他还教了我问灵术。说到这个,我就不能不想起一件事,尽管想起来就觉得想哭——这件事我没告诉过任何人。
      那时我刚学问灵术不久,他带我夜猎历练,经过一个叫暮溪山的地方时是傍晚,他叫我在客栈早些休息,自己出去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等被他房间的一声闷响惊醒,冲过去的时候,被眼前所见惊呆了:含光君胸前白衣一片焦黑,正不断渗出血来,一把赤红的烙铁掉在地上。我抢上前去要扶他——其实他还是坐的很端正,是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满脸惨白,满额汗珠。含光君没责怪我破门而入,只在我问“怎么会这样”时,压着颤抖低声说“这样,就没那么痛了。”
      我听不懂他说的什么:烫成这样怎么会“没那么痛”?我要给他用药,他拒绝。我急得哭了——长大后我几乎都没哭过,他才勉强说,“凝血草”。他接了药,自己包扎了伤口,只说了两个字,“休提。”我知他是不让我说出去,行礼答应了:从小到大,他说的话,我都听。
      本来,我想劝他好好休养或者就此返回姑苏,可一开口,他淡漠地抬眼,我便什么都不能说了,只能第二天一早又跟着他启程。结果,我们遇到了云梦的江宗主,正在拷问几个夜猎中用符篆的修士,为首的一个已经濒死,含光君制止了江宗主。
      江宗主是世家名录里最年轻有为的家主,只是性格暴烈,看到他本人,果然名不虚传,眉眼间的阴鸷令他的英气折损不少。“你怕什么?!这不是他!那年你去莲花坞、不是说已经去过不夜天崖底了吗?不是没看见森森白骨吗?怎么、含光君现在看到用符篆的都要护着了?好,那我就偏要你看着……”
      “江晚吟!”
      含光君喝了一声,手按在剑柄上。本来咬牙切齿要挥动紫电的江宗主竟然被震慑住了,似怒似悲地瞪了含光君一阵,恨恨地甩手走了。
      那些修士也道谢要走,含光君却拦住了,展开忘机琴要问灵。他有伤,如此必然扯动伤口,我脱口而出,说“含光君,要不您指点我、我来问。”
      含光君没理会,自顾挑动了琴弦,我那时的修为,只听出他问“可识魏&”、“可识魏&&”、“可识夷陵&&”,三番回答皆是“不识”。他收了琴,神色黯然,胸前白衣又渗出血迹。那一瞬,我竟也觉得胸口痛得很。
      那次夜猎,我一路都提着心:除了当晚用了一次凝血草,含光君便再未用药、也不用灵力疗伤。我实在忍不住提起来,含光君淡淡,“没有那么娇弱。有人受了伤,也一样下潭、降服妖物。”他说“有人”时的口气,很怀念、很怀念,还……很温和,听得我很想问那个人是谁,看了他的神情,却知是不能问的——说完那句话,他便又是拒人千里的清冷,竟使我突发奇想:他的伤,莫非与那个人有关?他的痛,是那个人给的?他受伤,是要借着身体的痛压心里的痛?
      我不知道暮溪山到底发生过什么,万幸含光君的伤逐渐好了——从他动作日渐自如、不经意间触碰到不再脸色痛苦、渗出冷汗便能看出。等回到云深不知处,这件事便就像我自己做的一场梦一样了。
      后来几年夜猎或是除祟,我又见过江宗主几次:凡是传出的讯息与夷陵老祖魏无羡相关,他总会到场——他和夷陵老祖的恩怨,我们都有所耳闻,也就见惯不惊了。只是他几乎每次看到含光君都阴阳怪气,话里话外似乎是说含光君在找什么人、而那个人回不来了。我总是很奇怪:他幸灾乐祸地说含光君要找的人回不来了,为什么自己看起来那么难受、而且看起来像在等着含光君反驳?
      含光君自是不会反驳。实则他甚少理会江宗主——每每如此便气得江宗主直跳脚了,所以再碰面的时候,多是我向江宗主答话,心里总想幸好您遇到的不是景仪。景仪对夷陵老祖很是推崇,说他也算一代奇人。我们都叫他小声些、毕竟夷陵老祖是修诡道术法的,算不得正道。景仪不服,说什么正道邪道,行侠仗义的不就都是正道吗?他嚷嚷得太大声,恰好含光君经过,我们都以为他要挨罚了,谁知含光君直接走过去了。我们都猜含光君是在想别的事、没听见,所以景仪才躲过一劫。
      不过景仪并不总是那么好运。有一次我和景仪带着师弟们巡夜,看到含光君站在山门附近的角楼上,黑发融于夜色,白衣便分外显眼,广袖长衫,衣袂飘飘,仿若谪仙。只是当时已月过中天,霜寒露重,景仪遂关切大喊,“含光君,您早些歇息吧,不会有人夜犯宵禁闯进来的……唔、唔……”他被禁言了: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他被罚得不冤。
      我们拉着景仪离开,我回头看着角楼上一动不动的人影,相信他绝不是在赏月,那么他为什么或是为谁?为谁风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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