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去无隙》yoyou

35、三十五、箫离魂人亦断肠

　　“明日！”萧自扬忽然现身，倒叫明日有了一点小小的惊喜。
　　“萧大哥。”明日因为激动，脸上显了一丝不自然的潮红，“想不到，你来得这样快。”
　　“如雪，”萧自扬眼神忽的一暗，回首道：“你先去罢，鸿儿在外面。”如雪应着，转身出去。萧自扬目送如雪背影消失在石牢尽处，内心别是一番滋味。明日知他心思，幽幽道：“你不该如此对他。”
　　“那你呢？你不恨我么？”萧自扬落座，自斟了一杯茶，擎杯在手，“我害你受尽这般苦楚。”
　　慕山一直静静听着，虽不甚明白，却也听出点头绪，此时听了，再也忍不住，上前直指萧自扬怒道：“原来是你害了爷，也到底怎样得罪了你！？”
　　“慕山，你退下！”明日忽然喝住慕山，慕山攥紧拳头，还想说什么，却生生住口，拿眼瞪了萧自扬，退到后面去了。
　　“萧大哥回雁峰、赵家庄两次救我性命，上官姑娘和苏姑娘之事，多亏萧大哥周旋，明日此番能让萧大哥尽了忠孝之谊，亦算不枉了。何况明日已是心死之人，情人泪于我，又有甚么分别？”
　　萧自扬转动杯盏，“我倒宁愿你也这般骂我个痛快。萧自扬自命不凡，想不到竟是招招错棋，满盘皆输。”
　　“萧大哥与我立场不同，换了明日，也未必能两全，”明日略略顿住，眼前忽现弄月的身影，那般不堪过往，却像旧创被揭开，丝丝痛楚，萦绕不去：“萧大哥心里，怕是难过胜明日百倍。明日在此相候，只为萧大哥一诺。”
　　“命中注定你是欧阳明日，而我却逃不开耶律容锋。”萧自扬苦笑了，举起杯盏，“你的心意我明白，萧自扬定会尽力办到。此间无酒，枉凝眉却是旧识，请。”
　　明日会心一笑，举盏轻轻一碰，叮——的一声，杯中涟漪轻泛，“枉凝眉原始敛君眉。”“萧自扬眼里却只有枉凝眉。”
　　明日回身望了慕山手中玉箫，眼中带了一丝笑意，却是云淡风轻：“萧大哥还记得望江南么？禅隐寺只得两阕，明日今日便完了这曲子。”言必，取过那箫，忽觉手上一沉，惊觉箫上寒意透骨，几乎拿捏不住，抿唇一碰，更觉冰冷难禁，心下一沉：这箫竟也吹不得了么？
　　萧自扬眼见明日脸上一白，痛苦神色一瞬即逝，待要劝他不必勉强，也知他好强性子，只好忍下。明日气力不济，一曲望江南，此刻听来竟是呜咽似泣，“何日更重游？”竟有些曲终人散的凄凉之意。慕山早忍不住，悄悄背过去用手背抹着。明日放下箫，喘息一阵，再抬头额前已是一片晶亮，俊逸清秀的脸上，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以至于平静得让人心痛起来。
　　“萧大哥，”明日自失一笑，“让你见笑了。”
　　“离魂箫，断肠曲，伤心人。”曾几何时，这张冷峻飞扬的面孔变成了谦恭有理，进退有度？
　　“箫离魂，曲断肠，人却未必伤心。伏羲氏制箫，义取肃清，律应仲吕，箫韶一奏，得清声亮彻之韵。如此方能摒绝俗虑，笑对红尘。明日此后白鹿青崖，这箫却是用不着了。萧大哥应了一个萧字，这把离魂箫，便与大哥留下罢。”
　　“爷……”慕山唤的一声，却不再说话了。
　　萧自扬知道这箫对明日何等重要，竟不忍再对上那眼，忽觉压抑起来：“我去找老爷子，他一定有解药。”
　　“萧大哥，不必了，“明日料他必会如此，“宇文前辈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山庄里的……”
　　“是半天月。”

　　雨却不知何时停了。呜咽的箫声穿过废馆，那一股淡淡愁绪，久久盘旋，弥散不去。如雪凝神听了，不觉潸然泪下。“姨娘？爹在里面干什么？”鸿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望着如雪，小脸上透了几分不解。
　　“你爹在和叔叔说话。”
　　“什么叔叔，为什么要在里面说？”
　　“鸿儿还小，不懂。”
　　“我知道，是姨丈，他也和鸿儿一样，不肯吃药对不对？”
　　如雪有些发窘，奇道：“鸿儿，谁告诉你的？”
　　“爹说的，爹说姨丈是大英雄，鸿儿要做大英雄。”鸿儿小手比划着，越发神气起来。
　　他哪里是什么英雄了，如雪想着明日平日温文儒雅的样子，禁不住偷笑起来。“二丫头，”王是不知何时过来，循着箫声起处，慨然道：“他们还在里面？”如雪点头。王氏望了鸿儿，自语道：“想不到你姐姐的孩子也这般大了。”
　　“爹！”鸿儿忽然小手一指，“姨娘，是爹和姨丈来了。”如雪顺着瞧去，却见萧自扬和明日一前一后出来，慕山在后面随着。明日不知何时换了湿衣，月白儒衫，下摆被风吹起，显得有些宽大，越发觉得那身型清癯挺拔，如松板风貌，眉心一点殷红夺目，却与初见时仿佛。如雪被鸿儿一声姨丈叫的脸红一阵，却不敢再看。
　　明日微笑着向前，拉着鸿儿小手：“你是鸿儿？”鸿儿点头：“姨丈怎么知道？我叫萧如枫。姨丈受了伤，吃药了么？”明日被他问得一楞，萧自扬一直笑吟吟望着鸿儿与明日，此刻忽然脸色一变，正要喝止，听鸿儿又道：“姨丈怕苦是不是？鸿儿也是阿。”明日笑笑拍拍那小小肩膀：“姨丈好了。”又命慕山递上聚元清妙丹，对萧自扬道：“我与鸿儿倒有几分缘分，这药用了，许会好些。”
　　如雪这才细看了明日，却见他果然好了许多，脸色虽苍白些，却没了先时的灰败，只当姐夫拿了解药，心里也欢喜起来。明日弯腰道：“鸿儿不怕苦，吃了药便不会痛了。”
　　鸿儿接过小瓶，小声咕哝道：“燕姑姑也是这般说。”
　　萧自扬恐明日多心，笑着岔开道：“鸿儿向来孤僻，不像今日见了你话却多起来。”又拉了明日衣袖：“我们去吧，莫要迟了。”明日点头，自袖间取了锦囊塞给如雪，与萧自扬相携而去。慕山略一抱拳，也去了。
　　如雪红了脸，开了锦囊，手上一抖，脸上瞬间白了。王氏见不对，凑过看了，却是几个字：宇文前辈在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