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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恩义断物是人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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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妇人引着明日上楼,对门口侍立的丫头吩咐道:“都下去罢。”两丫头福了一福,匆匆退下。妇人回身对明日道:“姑爷放心,老爷子吩咐下来,哪个敢不依的,庄子里这会怕只是这綺望楼里最清静了。” 明日欠身谢过:“有劳如夫人。”
“姑爷哪里话,”王氏边说边推门,却见房内锦帐旁端坐一女子,珠环翠绕流苏低垂,端的明艳动人,剪水双瞳,全无一丝娇羞之态。“如雪,啊呦,我的二姑娘,怎么自己把盖头掀了?”王氏唬得忙去找盖头,却二姑娘道:“姨娘不必了,区公子不是来了么?”王氏手上动作一停,抬眼见明日尚在外间,吃吃笑起来:“真真我的二姑娘,平日里见你沉稳,不想今儿个着急见起姑爷来了。”
二姑娘被王氏一打趣,双颊飞红,唾道:“姨娘多事。”
“好好,我不多事了。这就出去看着那帮小子去,省得又躲着吃酒。”王氏起身朝外间走去,少不得又将明日推进来,吃吃笑着去了。
脚步声渐远。红光笼得满室红色,浓烈而耀眼,仿佛被火包围了似的,灼热窒息。
“区公子,请坐。”如雪取下凤冠,青丝如瀑般飞下。如雪略一规整起身至桌前,扫了一眼桌上红枣桂圆,执壶却将酒杯斟满,“公子请。”
明日也不推让,接过酒杯,见那杯中明澈,心下了然,笑道:“以茶代酒,姑娘好手段。”
如雪自吃了半盏,听明日如此言说,臻首道:“做戏也需真些,这敛君眉却是如雪一番心意。”
明日剑眉微轩,正色道:“姑娘言重了,在下命为姑娘所救,姑娘的心愿,自当尽力为你达成,只是宇文前辈命之所在,强求不得。”
“我知道。”如雪面上一白,旋即取过酒壶斟了,笑道:“索性做真些,爷爷的病亏得公子照料,如雪以茶代酒,敬谢公子。”明日含笑取过,正欲饮时,却听窗外冷笑道:“好个相敬如宾!好个风流快活的赛华佗!”
“什么人!”如雪沉声叱道,人已欺至门外。明日顿道:“是故人到了,我去去便来。”
明日翩然一跃,如大鸟般顷刻间人已在十几丈外。乘着月色,却见临水阁前背立着一个黑色身影,明日道:“司马兄,别来无恙?”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我来得不是时候了?”司马长风转身见明日喜袍加身,似笑非笑,眉宇间透出一丝不恭,没来由一怒。
“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司马兄敢是来喝喜酒的?”
“哼!”司马长风鼻间哼了一声,“我却没你这般薄情寡义,有人送了贺礼给你。”司马长风将手平平推出,那物事夹着劲风直扫明日面门。金光闪过,明日略一回手,将来物稳稳接过托在手中,锦帕下托盘之上却是四四方方一方白玉豆腐。明日心头一震,旋即冷笑道:“贤伉俪倒是念旧之人,赛华佗受用不起!”手上一松,托盘离手。司马长风眼见托盘落地,劈手去夺,明日身形一错,金线缠住他手臂,脚下使劲,托盘平平飞出。“你……”司马长风长刀划虹,刀光顿如匹练散开。“你怎么对得起燕儿!”
“欧阳明日仁至义尽,问心无愧!”金线脱手,耀眼处,似灵蛇吐信!
“住手!”上官燕一声断喝,伴随啪——的一声,托盘连着豆腐竟摔个粉碎!这一声惊醒了明日与司马长风,明日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痛楚,缓缓收了金线,斜睨了一眼满地残片,讥道:“果然是有情刀剑,形影不离,司马夫人也来了?”
司马夫人?上官燕竟退几步,眼里尽是不解与愤懑:这是明日的话?!在我眼里上官姑娘永远是上官姑娘。言犹在耳却是物是人非!上官燕犹自不敢相信,颤声道:“你全都忘了么?”
“夫人要我记得什么?独拥佳人一夜?”明日脸色惨白,往日如海般沉静的双眸,如今却带了几分不屑与愠怒。
“你……“司马长风眼中几乎喷出血来,”你怎么这样对燕儿?“
“我不信!”上官燕忽的推开司马长风,“明日,你有苦衷对么?你说出来好么?”
明日伸出手来,想要扶住她,又强自忍住:我不能!我不能!僵硬的手臂略略一顿,尴尬的捋上发丝,只是此刻却全无潇洒之气。明日绝情道:“二位闹够了么?”
这是明日么?上官燕被眼前火红的喜服刺痛了:“无论物换星移,时间总有一物不变。”“而我愿倾天下之力,换你真心一笑。”“若不是那夜北辰,你我便如参星与商星用不相见了。”一路风雨行来,即使生死瞬间,明日不曾言弃,只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欧阳明日么?他早变了,枉你为他伤心。
“欧阳明日,你是天下第一负心人!上官燕发誓从今而后,再不为你流泪!如违此誓,当如此衣!”嗤的一声,黑色衣摆静静飘落。
明日顿足,并不回首,冷冷道:“好快的剑!”,语毕,翩然而去。上官燕哭倒在地。月儿淡淡的,悄悄蒙上脸。
红灯如长龙般蜿蜒排开,映在静静水面上。九月的天气,夜风也觉寒了。前厅喧哗依旧,临水阁里却传来极不相谐的箫声。箫声低而婉转,盈盈盘绕在临水阁上空,似漫天飞雪散落,又似远山云霞环绕。悠长的乐声扯开去,欲断未断,欲绝难绝。似三千情思,斩不断,理还乱。
一曲既毕,明日驻了箫。
“别鹤操。”如雪轻道。这离别之曲,诉尽夫妻分别之苦的哀声。
“夫妻之别?”明日摇头苦笑,“我和她做不成夫妻。”
“可你依然看不开。”
“我本就不是通达之人。”明日低低喘息着压抑多时的气血忽然上涌起来,口间只觉一股腥甜,冷汗涔涔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