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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公爵的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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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的一月份的天空下，豪华的地上车行驶在帝国首都奥丁庄重的石造街道上。人类已经进入超空间跳跃的时代，他们在太空中可以轻松跨越数万光年的距离，却仍然沿用着毫无效率的铺张方式链接彼此在地面上的距离，藉由无意义地浪费掉的资源来彰显高人一等的权力。
驶过延绵数里的绿茵门廊，车停在奥汀第二华丽的地面建筑群——布朗胥百克公爵府邸前。门卫毕恭毕敬地拉开车门，但因动作迟钝而受到了菲尔格尔男爵的咒骂，好在男爵并没有时间浪费在此等低贱之人身上，否则依男爵平日的作风，一顿鞭子是免不了的。男爵冲入极尽奢华的玄关大门，在列队成一排的管家们的鞠躬下，目不斜视地直闯过份装潢的走廊深处最华美的主人房间。
坐在温暖的壁炉旁的中年男子正陷于柔软的沙发中，肥胖的脸上半边阴黑，半边跳跃着火光。公爵很清楚侄子的来意，但他只是好整以暇地微摊右手，示意侄子自行倒取桌上的美酒。
手持酒杯谈话是贵族的美德，就好像他们不喝醉就没法进行思考，品鉴美酒菲尔格尔男爵更是个中高手。但这次他却无视了轻松与优雅，甚至粗鲁地略去了必要的寒碜，焦躁地劈头就问。
“叔父，我听说皇帝有意招那个布里特瑞安入宫？”
宫廷——行星上第一华丽的建筑无忧宫，是传闻与流言最理想的繁殖地。
皇帝其实只是对他宠爱的格里华德伯爵夫人略略提问每次随同其弟来宫中探望她的那位小朋友，这个心血来潮的起意在连念头都算不上的萌生状态，就被国务尚书毕典拉德打消了。
宫廷政治上经验老到的老侯爵最期望确保宫廷的安泰，因他自己的地位与之息息相关。在他眼中瑞安无疑于一株毒草。这名布朗胥百克公爵的棋子一旦出现在皇帝面前，至今为止他辛辛苦苦维持的势力平衡，就全部拱手让给政敌了。其复杂的出身，麻烦的军人身份，过份的美貌无不是侵害宫廷的毒药。如果不能劝阻皇帝，就将其抹消，毕典拉德侯爵是这么打算的。
皇帝一方面顾虑到格里华德夫人的感受，一方面也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让那位朝气蓬勃的美人给帝国陪葬。虽然皇帝暂且按捺下欲望，但是宫廷内务省已经做好随时迎接美人入宫的准备。
消息传于人们唇舌之间直至落入瑞安本人的情报网中，时间短得连变更日历的必要也没有。
新年伊始，放假归来的好友们高兴地畅谈着。瑞安憋了一肚子火，面色阴沉一目了然。被问及，她稍有犹豫，在莱茵哈特的催促下，她也不再顾忌，痛痛快快向好友吐露不快之事。
“布朗胥百克公爵似乎还没想好，是拿我取悦皇帝，还是让我在嫁来嫁去中发挥最大价值。”
怒极的莱茵哈特沉声问道：“‘嫁来嫁去’是什么意思？”
“皇帝虽是个有势无权的空架子，左右皇帝之人仍有存在的必要，不过公爵似乎觉得把我就这么嫁给半只脚踏进棺材的皇帝不够划算。”瑞安的嘲讽之情溢于言表。
皇权虽大过一切，但弗瑞德李希四世不理朝政导致大权旁落。贵族们的领地的扩大，无非是战争与联姻。即使皇帝有心赐予，如果对方没有相应的功勋，皇命也是无法顺利执行的。
布朗胥百克公爵的军旅之路止于幼校毕业。让这位没上过战场的预备役去博取武勋不怎么现实，他自己多少也有自知之明，潜心钻研联姻。他的权贵要感谢他娶到了皇帝的女儿。而将权力与财富变得无止尽的办法，就埋藏于在自家挖到的“银矿”那无止境的美貌之中。
将女孩子嫁入子息单薄的家族，杀其继承人，谋取对方家产，还妄想屡试不爽？
莱茵哈特已出离愤怒，他的感性受到了屏蔽，第一时间出现在理性中的是对此的怀疑，如此卑鄙下作之策，能成功吗？但是当他想到瑞安的美貌已久负盛名，突如其来的领悟随即得到了证实。
“布朗胥百克公爵为了把我卖出个好价钱，可是砸下了不少心力来打造‘第一美人’之名哪。”
男人占有最美的美女，收获的是立于巅峰的满足感。公爵是色中老手，自然深知这种心态。
帝国历四八零年，近年来被誉为“帝国第一美人”的布里特瑞安身高一七零公分，银色的短发仅留到不足遮耳，时时绽放光芒的白银色眼眸叫人联想到锐利的剑锋。英武之气非但无损她作为女性的魅力，反倒因这份不同于一般贵族小姐的凛然之美，更加令男人趋之若鹜。
这是男人的劣根性。高高在上的“女神”格外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想驯服她、蹂躏她、践踏她，表达此意的污言秽语时常会飘进瑞安的知觉中。当齐格飞拦不住莱茵哈特的时候，自己就必须打消他打架的冲动。要是为这种事生气的话，她早就得上吊了！
瑞安薄薄的玫瑰色嘴唇拉开一丝嘲讽的微弧，绝美的侧脸映入冰蓝色的眼眸。
这种级数的美女，历史上有过引发特洛伊战争的例子，有过助其兄长几乎一统北意大利王国的先例。为了眼前这位帝国第一美人，甘愿做花下鬼的贵族子弟想必前仆后继。
“公爵刚放出风声，立即有人来问聘礼的价钱。”瑞安调侃的语气难掩深刻的伤痕和怨怒。
她少时被生母卖过，现在又将被拿去竞标拍卖，被一个自以为对她有支配权的沙猪！
莱茵哈特的眼眸中闪动着苍冰色的雷光。“死到临头尤不自知，只懂彼此倾轧，为着美色、虚荣绞尽脑汁，真是愚不可及！”
瑞安深感赞同：“这些贵族们汲汲营营地钻研着如何自我满足，却从未挣脱出本能兽性。他们腐坏的□□只满足于酒色，只有通过占有他人没有的东西，那些腐败的内心才能得到满足。”
红发少年温和地叹口气。这两人思维过于开阔，他需要将谈话拉回正题。
“瑞安，要怎么办呢？”
“去伊谢尔伦要塞的申请已被批准，我下个月就会动身。”
瑞安将原本定在最后一年的实习提前到今年，以暂避当前的危机。
“可是，这样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吧？”
“我只需要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之后的事情……”
瑞安宛如湖面般平静的脸上露出深刻的表情，目光看向了莱茵哈特。
宫廷之内恨她入骨的大有人在，她的处境虽然险恶，但宫廷之外想利用她的人，她可以反过来利用。围绕着她这个“未来的皇帝宠妃”，这群人会狗咬狗，没出结果前，她的立场至少有恃无恐。
如今的帝国权场就像一潭浑浊的死水，自己是颗将局势搅得更混的石子。终将彻底扫清这污浊的，一定是外来的暴风。如果有谁能做到这一点，必然是眼前这道清澈而又强烈的金色闪光。
“我对宫廷政治没什么研究。”莱茵哈特有点伤脑筋地说。瑞安却觉得有点高兴：“你无需伤神于这种事情！术业有专攻，这种问题你就放心地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吧！”
莱茵哈特伸出白皙优美的手指卷着她的头发。曾距皇后之位一步之遥的培尼明迪候爵夫人因专宠被抢走而歇斯底里过一阵，那段日子安妮罗杰过得举步维艰。成功地为她出谋划策的就是自己这位好友。瑞安在识破阴谋与施展阴谋上独具才能，这因为她坚信“人的一切行为驱动力皆是利益”。
瑞安是金钱至上主义者，她主张诱之以利，握其把柄，与可利用之人结成利益联盟，将对方的荣辱与他们绑在一起。这一切的基础是强大的资本——钱对于皇帝所宠爱的安妮罗杰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在瑞安的管理下，安妮罗杰的资产还在日益膨胀。
尽管莱茵哈特评价瑞安的观点过于极端，他倒并不曾对此心生反感。他很了解瑞安内心存有阴影，而对人性持绝对否定主义。
瑞安在揣度别人的心态上很老道，对自己却说不上了解。“你如果没有出生就好了。”在她生命最初，赋予她生命之人就给了她深刻的阴影。这个女孩子成长于不断否定其价值的环境，不得不拼命建立自我的存在价值与之抗争。在她自己无从知晓的潜意识里，她渴望成为“不可替代之人”。
这就是深层的原因。正因莱茵哈特与齐格飞不屑“歪门邪道”，她才对此愈发醉心。
“伊谢尔伦自三个月前出兵阿尔法西尔之后，再没有出兵计划，获得功勋很困难啊。”
听到齐格飞这么说，瑞安觉得心脏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这家伙太温柔了，不管什么事情都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替别人考虑。这名温和的少年明明不喜战争，但他深知军人的价值就体现在前线上。为了成为莱茵哈特的助力，为了安妮罗杰的悲剧不致在眼前重演，“战争与流血是必须的”，齐格飞迫使自己的理性接受了这一点。
其实，发自内心的，瑞安觉得打仗除了劳民伤财，不具任何意义。以战止战，虽然这么想，但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一道命令使得千万人丧命。她还不够成熟，没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因而觉悟不够，凭空臆想只能是纸上谈兵。这就是去前线实习的意义所在。
幼校学生通常被派作高级将官的随侍。与长官建立良好关系从而一步登天，许多人作着这样的美梦。只不过，瑞安的一贯风格是务实。她对实习的价值看得很清楚。
“实习只是为熟悉工作环境，积累与人相处的经验。因为毕业后要去远离中枢的边陲行星，所以这次才会选择去重地伊谢尔伦，感受机要中枢的氛围。”
情势已紧迫万分，她却游刃有余。与其说是自信，不如说是她别无选择，只能按既定策略一步步推进。这份从容虽然令人激赏，这可真是当事人不急，急煞旁人。
齐格飞有点苦恼地皱起眉毛：“瑞安，你得更有紧张感一点啊。”
瑞安心道，这家伙关心则乱。他是生怕安妮罗杰之事在眼前重演。
“不必担心。”断然有力的声音宛若无机质般脆而冷厉。
“我有手有脚。倘若这双手打不过那些人，还有脚可以跑。在自由行星同盟，我的年龄刚好可以报考士官学校——那些打我的主意的人，我必会让他们付出深刻的代价！”
瞬间迸发的凛然气势令少年们一时语塞，齐格飞面露苦楚之色。如果自己也有她的气魄，当时排除万难带着这对姐弟流亡去同盟，也许现在过得很辛苦，但至少安妮罗杰仍是自己的……
“布瑞安、布瑞安！”莱茵哈特那端丽无双的嘴唇吐露饱含感情的声音，仿如书法家精细描出的形状极美的眉毛勾成了闪电般的锐角。
他只有在气急败坏时才会有如此反应。瑞安从窗外收回视线，不明所以地回望好友。
‘你的眼睛在看着哪里？你有手有脚——你的手是为我而存在的，你的脚又打算跑到哪里去？’
金发少年的眉心正深刻地纠结着。心底冒出的声音他并没有说出，因为连他自己都对那想法感到惊讶。“布瑞安，你还没有放弃流亡去同盟的想法？”最后，莱茵哈特只是这么说。
发觉好友在生气，瑞安致歉：“那种情况只有极小的概率才会发生，我不该说出来唬人。”
“我绝不会让它发生。”金发少年以铿锵有力的声音道出内心的决意。
瑞安高举双手投降：“对不起，我说错话啦！怎么可能与你为敌！那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我们不会是敌人。”如阳光般灼灼闪耀的少年那绝美的容颜上绽放出清透的笑容。
‘布瑞安，我不会让你飞向没有我的世界。你只需要做我的羽翼，在我的翼展下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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