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同人]亿万光年，承重远行》绯村暗月

8、万能的侍从官

　　帝国历四八零年，历史正安于战争与战争间的短暂和平。在伊谢尔伦前线，战事微小到用显微镜去看才能发现的程度，但宇宙舰队总参谋长米克贝尔加阁下的心情却糟透了。令他暴跳如雷的只是一名幼校学生前来实习这点鸡毛蒜皮之事，他的副官倒并不奇怪，因为对方实在有点不一般。

　　“我这里不需要军妓！”虽然做出了如此粗俗的发言，但米克贝尔加上将是位绅士。

　　这位阁下从军以来履历完美，生于伯爵家，举手投足尽显贵族风范，只是他不认为礼待女性的贵族美德适用于军队。作为一名顺理成章的保守主义者，他对前无古人的女性从军一事深为反感。

　　他的副官乌兹曼少校倒是很想看看那位著名的美人，更为关键的是，那是布朗胥百克公爵拿来哗众取宠的工具。副官从功利主义的出发点，请上司考虑一下该把未来的皇帝宠妃配置在哪个职位上。

　　上将怒吼着：“不过一介实习生，身为宇宙舰队总参谋长的我还得特地去考虑把她安置在哪里吗？最好是给我把她从雷神之锤发射去敌人那边，让他们去烦恼那个‘会走路的败坏军纪’！”

　　米克贝尔加阁下的爱孙正就读于幼校的五年级，去年年末回奥丁叙职时，他欣然接受了学校的邀请，于学校的新年舞会上发表了致辞。然而，他的孙子却在舞会上争抢美人，被皇帝宠妃的弟弟痛揍一通，令他老脸丢尽。那位美人绝丽的容姿在他看来宛若恶魔的诅咒，是散播争端与毁坏的剧毒。

　　乌兹曼少校在被转去闲职后才听说了这件事。令他觉得安慰的是，自己作为参谋长的副官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将这名实习生派去守仓库，不，是去作后勤主任兰斯贝尔克准将的侍从官。

　　以瑞安年年第一的成绩，本该被派去作司令官的侍从官，至少上将以下都不予考虑，接到任命时瑞安已经知道问题出在米克贝尔加祖孙上，莱茵哈特自是愤怒不已。

　　他一点也不后悔揍了那个米克贝尔加。此人正得意洋洋地四处宣传着他的复仇，说自己成功折辱了那个小妞，莱茵哈特再度要动手时，齐格飞劝阻他这会令瑞安的立场更艰难。

　　瑞安心知，即使没有此事，迎接她的也会是整个要塞的冷眼。在军队这样纯男性的环境中，自己这个扎眼的存在不啻于洪水猛兽。学校的环境相对单纯，但也令她在苦苦挣扎中如履薄冰地度过了第一年。一旦踏入社会，她就必须学会应对更多的异样眼光与差别对待亦或是调戏骚扰。

　　从这个角度来说，米克贝尔加反而帮了瑞安一把。

　　参谋长阁下不屑下令处置一介小卒，自有一群拍马屁的官僚将瑞安当作垫脚石，将她一脚踢去堆满灰尘的仓库，将她与人隔离以防她“魅惑将官、祸乱军纪”。

　　瑞安嘲讽地想，与无机物打交道可比与人打交道轻松得多。

　　虽然她那两个痴迷于舰队的好友替她惋惜不已，就瑞安自己而言，被分派到军需后勤处她是求之不得。数字，金钱，恰是她能大展所长之处。赴任前，她一如既往地认真搜集着情报。

　　掌管伊谢尔伦后勤的是军政部的势力，势同水火的要塞驻军与宇宙舰队将这块肥肉给了第三方。军政部本不想趟这摊浑水，但因平衡的考虑，不得不接下这块油腻腻而咽不下去的肥肉。

　　军务尚书艾伦博克元帅从家族里一个个不成器的子弟中选择了一个尤为不成器，但相当适合这个职位的人选，那就是瑞安的长官，后勤主任兰斯贝尔克准将。

　　这位二十七岁的年轻准将酷爱诗歌与音乐，极富文艺气息，就读于军官学校时，向校刊投稿了多篇慷慨激昂地抨击战争、讴歌人性的诗词。贵族子弟们的军旅生涯大多永远地止于军校毕业，而这位青年却正因毫无建功立业的特质，从预备役被直接安了个准将，推上这个位置。

　　虽然已做足功课，瑞安在上班第一天仍震惊不已。办公室的电脑连初始口令都没有更改过。她那通常是在家里办公的上司和蔼可亲地告诉她：“不要拘谨，有什么要求随便提”的时候，她询问当前有何工作计划，她的长官对她高谈阔论：“我认为应该充分保证食品的新鲜……”

　　被提问该如何保证新鲜，他瞠目结舌；瑞安提示他与仓库的位置、容积有关，可他连自己管理的仓库在哪都答不出。总而言之他什么也不知道就对了，瑞安不再发问，对方擦了擦汗。

　　瑞安由阅读历年的内部公文入手，无所事事的兰斯贝尔克准将正在想着怎么与下属约会。

　　考虑到这位是未来的皇帝宠妃，兰斯贝尔克悲怆地想，这道横在他们当中，如同黑洞一般无可跨越的鸿沟，无力阻碍他那宛若星海般深刻而宽广的爱意，他将从精神上膜拜这位女神到永远。

　　这想法令他自己深深地折服了，‘啊，这是多么忠贞而高尚的情操！’古老传说中那英勇无匹的骑士向高贵的夫人宣誓效忠时，因胸中那份炽热而伟大的爱情而饱受的折磨，他如今感同身受。

　　这名文艺青年一见到瑞安，胸中对于爱与美的热忱瞬间燃烧成灵感的烈火。加之这份无从述说的凄美爱意，他充满了创作的欲望，他觉得他无以伦比的女神一定能让他写出最最华美的篇章。

　　兰斯贝尔克准将闭关于家中夜以继日奋笔疾书，再次出现在办公室已是一周以后。

　　瑞安欣赏完长官激情洋溢的十四行诗朗诵，抓紧时机向第二次见到的长官汇报工作。

　　帝国军在伊谢尔伦要塞存有大量的军需物资。食粮、武器弹药、服装、还有其他物资，换成现金约有三百亿帝国马克，然而在她反复的清点下，实际库存只有清单上的五分之四。

　　瑞安很清楚自己的长官之所以被任命，是因精神上的幼稚而导致的清廉。果然，听说百分之二十的物资凭空蒸发，对方大吃一惊。判断出他只是负有督察不力之责，瑞安给了他一个台阶：“食物腐坏？”她的长官一拍巴掌，恍然大悟地说：“对，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瑞安已经相当确信，这家伙从物资的采办到运输、储存、发放，对这整个物流过程根本一无所知。她已作了测算，消失的物资只有五分之一归因于腐坏与运输中的损失。

　　在瑞安接下来的工作汇报中，兰斯贝尔克边擦汗边支吾着搪塞，尽量使用“好像”“也许”“差不多吧”来作答，话到“你觉得合适那就这么办吧”的时候，两人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处事风格。

　　侍从官的勤勉让她的上司咂舌不已，其犀利也使得他心中犯怵。后勤主任索性将工作全权交给了侍从官，令自己从繁琐的杂事中解放出来，更专注地一头扎进神圣的艺术殿堂。

　　莱茵哈特在TV通信中对她笑道：“无能的上司分为好几种，恭喜你遇上了最讨人喜欢的一种。”

　　瑞安奔赴各个仓库，亲自核对一张张物资报表，以惊人的效率做出军用物资的正确库存表，接着制定了要塞两百万大军下一季度的军需预算。针对预算与库存之间的缺口，她提交了一份采办报告。

　　兰斯贝尔克将这份采购企划案束之高阁。这名文艺青年对财务理所当然地一窍不通，自然不会知道他的侍从官在首都奥丁的金融圈享有如何的盛名。

　　“赚钱的机器。”“印钞机。”这是盯着她一举一动以求分到残羹的小额投资者的说法。

　　“奥贝斯坦小姐在一切与金钱有关的游戏上，有着异常恐怖的直觉，就好像和恶魔签订了契约！”瑞安曾经的雇主，现在为她所雇的格尔德·冯·伦德施泰特作出过这样的评价。

　　他的金融界同僚们就这番话的表意究竟是褒是贬揣度不已，不过没有人对其涵义有丝毫的异议。这位奥贝斯坦小姐在投资上天纵奇才，永远娴熟地玩弄各种金融工具于掌间，深具判断力与行动力，偏偏如此年轻，让人非常怀疑她作出各种决策时，是否真有恶魔在她耳边低语。

　　如果后勤主任得知自己这位侍从官近年所作的企划，哪一份都能抽取千万为数量级的报酬的话，虽然他肯定看不懂，他也会战战兢兢地膜拜一下这份比他一辈子的俸禄加起来还值钱的文件的。

　　毫无识人之明的兰斯贝尔克不是依据属下的能力来作判断，他是本着对这位小姐的好感，当即就想拍板。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样显得太草率，表现得像是自己太过依赖下属，反而会让这位小姐轻视。于是，兰斯贝尔克表现出一名高级将官应有的深沉，说是要“仔细斟酌。”

　　在等待拨款的日子里，瑞安将后勤处积压至今的工作尽数处理完毕。这个过程中她结识了不少有能之士，她提交了一份人事建议书。军政部多半不会采用，莱茵哈特收到这份礼物一定会高兴得很。

　　工作重心转移到兼职上，瑞安夜以继日地工作着。

　　面前的办公桌上铺满一张张报表，上面印满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曲线图表，电脑屏幕正发出微弱的亮光，伊谢尔伦在沉睡。她揉了揉突突胀痛的太阳穴，阖上酸涩的眼睛。

　　在即将到来的春季粮食紧缺期，她看到巨大的商机，但是，帝国的粮食期货市场一直以来被费沙的食品公司搅得乌烟瘴气，其中水太深，她的抉择依据不仅仅是赚钱与否，她担负着更重的责任。

　　风格洗练到几乎徒有四壁的办公室里，光滑的墙壁反射着清冷的辉光，瑞安背着手踱来踱去。

　　粮食价格的波动向来是影响国家命脉的大事。因粮食价格被恶意炒作，帝国的物价年年飞涨，通货膨胀指数濒临危险值，同盟也是如此。由于帝国是专权政体，对于经济的宏观管制好歹起到了作用，才没有像同盟，已因此引发了社会危机。但人民的生活也已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瑞安关注此事已有数年，从对方雄厚的资本，深谋远虑的策略，乃至就公司的层面纯属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她认为幕后的黑手是费沙官方。相对于对方的蓄谋已久，反观己方，实在是令人恨铁不成钢。帝国的财务尚书卡斯特罗普公爵是个敛财的能手，在职责所在的方面则毫无建树。

　　“稳定市场物价，维持通胀率，刺激市场繁荣……”瑞安边大步走来走去，边恨道：“我绝对比他做得好！”可恨这群霸占着职位的无能之辈，对临头的大难毫无所觉，自己有心对抗费沙的阴谋，却连动用区区几亿马克都受制于人！

　　不能坐视事态如此恶化下去，瑞安陡然站定。可以预见的将来，瑞安知道自己必将与之正面交锋。费沙被滋养得越发肥厚，帝国方面就愈加无还手之力，这是个恶性循环。

　　瑞安心道，难得自己从繁重的课业中解放了出来，手中还握有购买军需物资的资金，若不趁机放手一搏，今后将会更加麻烦。深沉的夜色中，瑞安大步走向超光速通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