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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五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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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派出所也不太消停,好几个报案的围在受理处,有些听意思就是邻里之间的小摩擦,结果大动肝火各自挂彩:一个干瘦的中年汉捂着青紫的右眼,颇为委屈地跟警察诉苦:“警察同志,你评评理,纵容恶犬每天到我家门口拉屎拉尿,有没道理可言?”
旁边壮硕的汉子闻言暴跳如雷,指住他鼻子骂道:“你他妈的尽放狗臭屁!全楼那么多养狗的,你怎么知道是我家豆豆干的?你每个狗屎都品尝过了?吃出我家豆豆排泄出来的牛肉粒了?”
“你,你胡搅蛮缠——”干瘦的汉子连忙拉扯站在一旁的警察,“警察同志啊,你看看,这样的素质不是他还会有谁?”
“警察同志,我要求给我家豆豆开个档案,专门把它的排泄物拿去化验,如果是它干的,我甘愿受罚!如果不是它干的,我要告这个娘娘腔污蔑良民!大伙都听着了啊,都给我家豆豆作证啊——”壮汉一边吆喝,一边鼓动其他几名报案人。
阮筱筱正巧经过,也被壮汉拦腰挡下,拉着她说:“小姐,你也听到了!可要替我和豆豆主持公道啊!”
阮筱筱哭笑不得,还是一名女警上前喝止:“行了,把这里当什么了?一个个来,有事说事,有案报案,别当这里成了草根舞台,是个人就上来秀一把!”
两名报案人互看一眼,又争先恐后跑去跟女警诉苦。
阮筱筱胆战心惊地跟在接手的男警员身后,来到一间审问室。
她不知门内是何等光景,光是站在外面已经让她不寒而栗,总归不想一推门就看见祁定睿鼻青脸肿的样子。
“请问,祁定睿犯的罪重吗?”她怯生生地问男警员。
男警员镇定地说:“知法犯法只会更重。”
阮筱筱大惊失色,既是着急又带点埋怨,想起酒店那一幕心里直骂:活该!等到男警员请她进去,她不知哪里迸出的胆量,昂首阔步地往前走,就盼着看他遭殃。
——谁料,祁定睿毫发无损,正和几名下班的警察围坐一桌打扑克。
只见他拿牌挡住半边面,眸子狡黠地往隔壁左右一转,忽然将手中牌面露了底,咧嘴大笑:“你们可又输了!这种牌要是制得住,我给你们跪着唱国歌!”
三名警员探头围看,顿时颓靡,泄愤地将手中牌全丢下。其中年长的警官冲着祁定睿连连摆手,嘴里直嘟囔:“爷,我喊你大爷——快走快走!你女朋友都来了,赶紧滚蛋!”
祁定睿笑着起身,热情洋溢地朝阮筱筱走过来,双手一张:“筱筱,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阮筱筱愣住,直接问年长的警官:“警官,不是要来保释吗?”
“他钱都赔了原告,双方私下已经和解,还保释什么?都没立案。”旁边一个输牌的警员当场戳穿了他。
这下阮筱筱全明白了,感情她又被人摆了一道。
她怒对祁定睿,憋红了脸:“祁定睿,你真不是个东西!”说完扭身奔出审问室。
祁定睿很快追了上来,一把拽过她,“筱筱,你听我说,我真不是有心骗你。”
“你就是在骗我!”阮筱筱推开他,“怎么?现在你想起我叫什么了?在我被那么多人羞辱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出过一句声吗?现在三更半夜叫我来警局,你是不是特别有面子?行啊你,你真是个男人!”
“那个时候我没有站在你身边,是我的错。但是请你相信,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今天闹到局里也并不是在做戏,更不是要耍弄你,请你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明天你就会明白。”
“说完了吧?”她看着被他越抓越紧的手,忽然有一点难过。昨天已经过去,今天的她终是硬下心肠,冷冷地对他说:“松手。”
“我不会放开。”
“我叫你放手——”
“不放!”祁定睿执拗起来。
一时间,有人围观,有人争长论短。
阮筱筱逼急了,说:“你到底放不放?”
“不放!”头一昂,他决不妥协。
阮筱筱不住点头,连声说:“好,好,好。不放是吧?”她侧过身,似乎打算放弃抵抗——怎料她突然转过脸,扬手一巴掌便打在祁定睿面上。
周围人惊呼不已,祁定睿却一脸镇定,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他只是全心全意地望着她,眼里只有她。
“想知道我昨晚的心情吗?这就是。”她已经很努力让自己变得强硬,可是一碰触到他沉静如水的目光,心又似软了下来。
祁定睿不动声色地说:“如果这样你肯原谅我,你可以发泄到满意为止。我会站在这里等你,不会动也绝不躲闪。如果这样你肯原谅我,什么也无所谓。”
“自尊也无所谓?颜面也无所谓?你不正是为了这些东西而放弃我的吗?”
“那你就用巴掌将它们统统赶走——”
“够了!祁定睿,我要你马上松手!”这全是狡辩,她一个字也不愿听。
“筱筱,我不会放手。至少在明天到来以前,我不会这么做。”他说得极认真,听见的人都不禁动容。
阮筱筱却认定这是新的伎俩,目的就是让她再次当众出丑。昨晚的经历实在刻骨铭心,逼得她狠下心,又一次扇过去——他纹丝不动,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淡定得仿佛是在领会,这情人间特殊的爱意。
有个别警员看不下去,想要出言阻拦,全被他挡了回去。
“让她打,只要她这条气能顺过来。”
“祁定睿——你真是厚颜无耻到极点!还是个男人吗?被一个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当面羞辱,你难道不会生气,不懂得反击吗?为什么要傻乎乎地杵在这里,觉得很帅是吗?你真不像个男人——”
“如果被自己的女人赏了一巴掌,就把男人的心也摔碎了,这样的男子气慨,我宁可不要。我之所以站在这里并不是向你示弱,也不是摇尾乞怜,而是在反省犯下的过错,所以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觉得是过分。周围的人喜欢看笑话,那就让他们笑话好了,我在乎的只有你,也只需要你能谅解我。”
“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原谅你,现在就让我走,不要继续让我难堪。你可以不在乎,但是我会!”她佯装决绝,眼里却渐渐泛起泪光。
阮筱筱深吸一口气,动手去掰他的指头——从不知道男人的力气如此之大,大到她以为手腕上戴着一副精钢打造的手铐;你越是挣扎,它越是寸寸扎深。直至融入血肉,化为一体。
而她的惊恐,正是害怕自己会顺应了这样的命运。
终于,祁定睿松开了手。
她抽出红了一圈的手腕,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张英武的面孔再也没有往昔的神采,低垂的眼角正流露出失望与懊悔,或许他心里还在呐喊: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