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我被冤家恶魔欺负那件事》本间墨影

49、第四十九章 瘟疫（四）

　　“如果你不回去的话，那我也不回去了……”
　　琴司瞬间知道了大天使长这句话的意思，如果今天带不走自己，大天使长会选择就这样任凭自己杀死他。
　　“别闹了……”琴司说完这句话像是很难受一样闭上眼睛，过了好久才睁开，费力地把瞳孔中那份攻击性压下去，他会尽力把所有温柔都留给大天使长，即使他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身体里阻力相互碰撞好像要把他撕碎，他眼前断断续续地模糊，张了张嘴，不能够说出更多话。
　　琴司努力维持自己正常的呼吸，但是徒劳，他只觉得越来越恍惚，而大天使长现在成为了他视野中唯一的猎物，他用力推开理博，想要赶紧趁还有理智的时候远离大天使长，理博却不松手，大天使长是在等自己要的答案。
　　“放开我！快点！”琴司语气急促起来，他不想弄伤理博，所以不敢强行掰开理博的手，他强忍想要撕咬大天使长的举动，手心自然是已经被他自己的指甲掐得血红。
　　大天使长就好像没听这恶魔的言语，他把半张脸都埋进琴司的怀里，眼神空荡又平静，早就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悲惨结局视若无物。
　　琴司只觉得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了，对大天使长的血肉更是渴望得可怕，他颤抖着手痛苦地极力克制着什么，本能地抓着理博的肩膀，于是大天使长的肩膀隔着衣料被他划出几道淡淡的血痕，理博却没有任何要反抗的动作，静静地抬头看他，有点灰暗的眼神让理博那张脸更加白了，大天使长轻声开口：“回……回不回家？”
　　再这么下去，琴司知道自己迟早忍不住要把大天使长啃食干净，他沙哑地开口：“杀了我。”
　　听到这个理博呼吸顿住了一下，但是没有做出反应，琴司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不知不觉又疯长到眼前的发丝，让理博莫名想起自己给这恶魔剪头发的时候，可惜可能没机会了，他抿了抿嘴没说话。
　　“杀了我，就现在。”琴司又重复了一遍，理博还是没动，他看不太清这恶魔现在的眼神是什么样的，琴司感觉到了极限，手心都被磨破皮了，他激烈地要挣开大天使长，“杀了我啊！听不明白吗！”
　　琴司情绪激动的这句话在狭窄的小巷里回荡，随后安静下来，风吹草动声音变得更加清晰，此时，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直到理博闷闷地开口，他神情还是那么平淡，这次，他依旧问了这个问题，“回不回家？”
　　琴司喘口气，听出了大天使长这是在用性命威胁他，也许要是自己一直不同意和大天使长回去，大天使长真的会不做任何反抗地等到被自己撕咬至死为止，琴司血瞳又暗了暗，妥协道：“和你回家……”
　　理博手松了松，没有完全放开，琴司知道大天使长这是不放心，理博过了一会儿才对开两步：“回家吧。”

　　理博把琴司弄回家，他关死了所有窗户和门，丢掉所有可能会伤到琴司的刀具，他知道琴司随时可能会发病，而这种病症是克制不了的，处发病状态的恶魔自我意识薄弱，会把所有视野中的天使当作猎物，大天使长现在做的这件事很危险，他自己也知道，可是琴司不能就这样死去，他什么都可以接受的，但是唯独这一点不能，又偏偏是这一点，让他在之后的日子里绝望得想死。
　　琴司经常会陷入无法自控的状态，就光是嗜血又暴戾的那种眼神就让能大天使长无助，最严重的一次，他被那恶魔摔在墙上额头直接磕出了血，他只能自己维持着残缺的躯壳去治疗，甚至去医院的时候都要用“自己不小心摔的”这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有人来问有没有看到感染者，他也只是撒谎说没看到，没关系的，他都能接受，这总是好比过让琴司直接死掉的，至少这恶魔还活着不是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大天使长扯扯嘴角，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笑出来。
　　琴司的手心手臂会有抓出的血痕，感染瘟疫的过程非常痛苦，但是琴司一直在忍耐，理博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支撑的精神，发病的频率没有规律，那时候，他会把琴司关在房间里，自己坐在门外的墙角听着房间里近乎是嘶吼的声音，理博深知自己不能寻求任何人的帮助，因为把琴司带回来本就不符合规矩，此时的他还能去找谁呢？
　　此时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这恶魔全是抓痕的手腕，耐心地一点一点上药，琴司就这样半坐在床上，有点疲惫地看着认真处理自己伤口的大天使长，好像很久以前，理博也这么做过，手腕上清凉的触觉让琴司稍微清醒一点，他缓缓顺了顺呼吸，开口：“杀了我吧，大天使长。”
　　理博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无视了这句不是出现一次两次的请求，他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还能怎么做呢？杀了这恶魔吗？他又怎么下得去手呢？理博垂着眼，看着这恶魔手臂上交错纵横的伤痕，再过两天，这里又会添上新的血痕吧，理博心里一阵刺痛，他根本做不到杀死琴司的，也不可能去做。
　　琴司则是闭了闭眼，似乎是做出什么决定一样，他缓缓地开口：“我不爱你了。”
　　这当然是谎话，正是因为他爱理博，才会选择让大天使长杀死他，也许非要这么说，大天使长才能忍心远离他吧，他咬咬牙，语气决绝地说：“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听不懂吗？”
　　大天使长听完这话，眼神才从这恶魔手上的伤口移开，他不紧不慢地把药膏的盖子拧上，理博抬眼，浅色的瞳孔里装满的平淡有点麻木了，他就这样不动神色地注视琴司一会儿，平静地开口。
　　“可我还爱你。”
　　琴司本还想说什么的，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哏住了，化作是以前，他可能会调侃几句，但现在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大天使长起身，理了一下今天早上被发病的这恶魔拽乱的领子，但最上面扣子早就不知道被扯掉到哪里去了，理博也只是机械地做着整理的动作，然后准备出房间，走到门口，他回头看着背后的琴司，琴司也在看他，他们眼神里面的绝望又是如此的相似，大天使长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来面对现在的残局，他浅浅吞咽着，说：“就算你不爱我了，我也不会放弃的。”

　　即使琴司永远好不起来了，理博都不会选择把他交出去，那意味着死亡，他刚有“家”的概念还是生前的时候，他生病死去，他的父母被他害得欠下无法偿还的债务，再重新拥有家的时候，他再也承受不住再一次的离别，可是事与愿违的，可能这一次的离别时不得不的，至少是迟早的。
　　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的下去的……
　　“大天使长您在吗？我们收到消息，怀疑感染者就在您家，您开门解释一下好吗？”过于寂静的房间被外面嘈杂的声音打破。
　　“大天使长，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外面的人隔着房门喊着，一边喊着一边敲门，“大天使长您在吗？”
　　敲门声越激烈，理博越是知道琴司的死亡更近一步了，他就站在门前，外面的人大力敲门声势浩大，里面的人沉默不语孤军奋战，他这次连绝望都感受不到了，他没有开门，退开两步去找琴司。
　　他进了房间，没等琴司做出反应，便上去拉扯着琴司的手腕想要带这恶魔偷偷逃走，这恶魔决绝地甩开了他的手，大天使长愣住了回头不解地看着他，琴司沉默了一会儿说：“让他们进来。”
　　“你和我走。”大天使长什么也顾不上了就要再去拉琴司的手，琴司却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
　　“让他们进来，我和他们走。”琴司喘息着，眼神更加晦暗。
　　“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理博语气急促地说，“快点和我走，来不及了。”
　　“大天使长。”琴司抓着理博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他缓缓地开口，“我待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的，注定会被处死，您还要这么自欺欺人有什么意义呢？”
　　“不会的……他们只是怀疑你在这里，你不走的话，那我去解释把他们引走就好了。”理博起身就要走，这恶魔却不松手地拽着大天使长的手。
　　“您还没看明白吗？”琴司抬起早就没有生气的血瞳，那个眼神里，一丝笑意也没有留下，“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人是我叫来的。”
　　“什么……”大天使长顿住了。
　　“是我叫他们过来抓我的。”琴司一字一顿地告诉理博这个残忍的现实，“我活不下去了。”
　　理博这才意识到琴司是什么意思，他开始情绪失控地想要挣脱开琴司的手，无论怎么激烈地挣扎，琴司都不放手死死地抓着，理博眼眶都红透，他整个人不受控地跪下来，靠在这恶魔的肩上颤抖着，他嘶哑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
　　琴司沉默地看着怀里的爱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无声地叹息，外面的人似乎以为大天使长遇害了，于是开始砸门想要强行进来，琴司知道，一旦那个门被打开，自己肯定会被带走。
　　“大天使长，看我……”琴司双手把住理博的肩膀轻晃，他依旧拽着大天使长的手，“嫁不嫁我？”
　　而理博只是无神地看着他，但是眼中连琴司的一瞥都没有映下。
　　随着砸门声越来越明显，琴司提高了音量，他紧抓着大天使长，第一次唤他的名字：“理博，嫁不嫁我？”
　　理博感觉什么都听不到了，就连语言系统都被瓦解，他甚至哭不出一丝声音，他抬起头迷茫地看着琴司的瞳孔，似乎尝试从里面看出什么，是自己，只有自己，是早就残缺了的自己，他沙哑地开口：“嫁……”
　　几乎是同时，门被砸开了，琴司突然扯起理博的衣领就要咬下去，理博瞳孔微颤，难道又发病了吗？外面的人都冲进来，琴司却在离理博皮肤前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来了。
　　“我爱你。”
　　这恶魔说。
　　接着有人上来把琴司从理博身上强行拉走，其他人理所当然地把差点被恶魔“咬”了的大天使长当成了受害者，医师小心地扶起大天使长，问他是不是没事，理博没有回应，眼里被泪水填满了，他看不清琴司是怎么被带走的，一片模糊中，他不仅没有看清楚爱人的样子，更是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到了。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回一句”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