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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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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泽,你总算回来了!”
这大嗓门,是盛括的声音。
宣行珂眯了眯眼,想要穿过缭绕云雾看清那说话之人。
穹如山城外,盛括与尘无惑两人已经候在山门口,等着接宣行珂回来。
“掌门,尘无惑,”宣行珂走上台阶,微笑着轻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怎么等在外面?”
“你还说呢!”盛括没忍住使劲拍了一把宣行珂的胳膊,怒道,“你这三年来信都没传过一个,东西都没寄回什么来。若不是时常听见坊间传闻、知道你还在游历,我们都要以为你遇害了还是怎么地!这回还是祈天祀在即了才传了灵蝶回来,我们这是出来看看你消磨成什么样了!”
宣行珂被拍得呛了一下,无奈道:“掌门啊……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出去游历而已,这凡尘中能重伤我的不多吧?”
“万一呢?万一就有什么鬼狱精英一同把你围了呢?一个两个好说,一百两百也好说吗?!”盛括没好气地瞪了瞪他。
可能也好说啊。
宣行珂心道。
尘无惑赶紧缓和道:“掌门掌门,如今时泽平安归来,不也没事?万一时泽恢复了记忆把以前的功法也想起来,那不快无敌了?”说到这,他又想到什么一般,问宣行珂,“时泽,所以你记忆恢复怎么样?”
宣行珂:“还行,这三百年间的零碎事想起来挺多。”
就是重要的没想起来多少,三百年前的事也云里雾里的。
他连有一日尘无惑进无夜明来看他,结果偷拿了他三坛珍藏的陈酒这种小事都想得起来,结果重要的事愣是像灌了铅一般,沉到记忆深处就是不起。
这记忆也是叛逆。
宣行珂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盛括双手一背,像个赌气的孩子一样,宽宏大量般说着,“既然回来了,也没受什么伤,那还是歇一歇吧。无夜明我们打理得很好,你回去就能住。”
宣行珂:“多谢掌门了。”
回去路上,盛括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这三年来穹如山城的变化,比如前来投奔穹如山城的修仙者又多了多少,他和三位仙君又收了多少弟子,甚至连饭堂婆子哪日多加了什么菜、城中猫狗何时上了树下不来都事无巨细地讲着,生怕给宣行珂落下一点。
最先受不了的是尘无惑,他捂着耳朵痛苦哀嚎:“掌门啊,我求求你别念了!我本以为我就够烦了,没想到你话多起来比我还狠!把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时泽他是咱的仙君,又不是你媳妇,你犯得着汇报似的说吗?!”
“你管我?”盛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宣行珂笑了笑,问道:“对了,掌门,你为何不想着娶亲?”
“我?”盛括吃惊地指了指自己,然后连连摇头,“我这辈子也就不娶了,更何况如今都这个岁数,也没必要嘛,我守着门派就行了。”
宣行珂有些纳闷,他在别的仙门碰到不少掌门长老都有道侣,唯独他穹如山城的掌门仙君个个是光棍,就像是被月老诅咒遗忘一般。
他又问:“尘无惑,你呢?”
尘无惑愣了一下,随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啊,曾经就有爱慕的人,不过那个人暂时见不到,也就等见到再说吧。”
“你有爱慕之人??”盛括不可置信地一把揪住尘无惑,“谁啊?没看出来啊天酒,从前你师尊那般,我以为你是和他一样无欲无求了。”
尘无惑搪塞道:“哎呀,是谁不重要,日后再说,我还年轻啊!”
宣行珂不依不饶地接着问:“那非烟呢?乾雨呢?”
盛括抓了抓胡子:“乾雨他和我一个想法啊,非烟的话……你忘啦?她那个心上人有点……不好说,这事说不得。”
宣行珂歪了歪头,觉得自己这三年白游历了,该记起来的都没记,连非烟心上人这事都没想起来。
“那再问个别的,”宣行珂继续道,“我见别的仙门当中,辅佐掌门之人皆称长老,为何咱们是仙君?”
正打闹着的两人突然静止下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又不记得?”
宣行珂疑道:“我该记得??”
“这不还是遂你的意嘛,咱们以前也是叫长老啊,”尘无惑展开折扇扇了起来,“我记得彼时我还不是仙君。有一回你那半魂魄轮回回来,魂魄融合了一个时辰后便把他放走了,之后便脸色漆黑地来找当时的掌门,说长老这个称呼太显老,得叫仙君,这不才改了过来?仙门百家还适应了好一段时间才叫顺口了。”
啊……
原来竟是他的要求?
不过长老这个称呼那确实有些显老。
盛括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那次轮回是碰见谁了,多嘴说了一句长老显老,仙君听着还不如长老霸气威严……”
碰见谁了?
宣行珂仔细想了想,始终没这个印象。
能让他下决心改变几百年的称号,想来应当是对他那世影响极大之人……
不过他确实没有想起自己轮回时发生的事。
也是奇怪。
送宣行珂回到无夜明后,盛括和尘无惑就离开去准备祈天祀事宜了,宣行珂则在无夜明逛了起来。
他几乎没什么行装,唯有的几件换洗衣物和平时所用碎银,也全都装在了乾坤袋里,自己一人轻松得很。
他把在王城的那个幻境留了下来,本来轮回结束他就应该把幻境撤去的。可能是为了与幻境中人的约定,可能也是为了让谁看看他曾生活过的地方,他还是把那一方天地留了下来。
仙君可不好当啊,尤其是护佑凡尘众生的仙君。宣行珂每日都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而被百姓唾骂,他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是因为神的血液,这才有了比平常人强的灵力和寿命,可这不代表他不会累,不代表他就可以把所有事都做得天衣无缝。
他……真想有一方自己的空间,有知心的人在身边,自己也可以轻轻松松地做一个普通人。
幸而如今众生对他并无怨言,只有爱戴,这也许是唯一安慰他的事。
宣行珂放松似的深深叹出一口气,走过无夜明的演武场、兵器库、藏书阁、小灶房……
看完这些,宣行珂才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些地方的陈设和王城幻境里的实在太像了。
像到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宣行珂也是奇了,他这是多喜欢无夜明的陈设,喜欢到连轮回所处之处都装扮成一样?
他是在借着这些东西想谁呢……
所求,无果。
几日后,祈天祀依旧照常举行。这一次依旧是宣行珂执礼,但他却没再像上次一样让所有人自行凝成琉璃灯,而是像从前所有的祈天祀一样,收集了灵力,由他来凝灯。
他不自主地朝右上方的看台瞥去,但瞥了许久,都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三年前,墨隐朔就是从那边一跃而下,风光恣意的少年郎就这么成为了他的弟子。
他在哪呢?
谁都不知道。
*
祈天祀后四日,宣行珂又向盛括辞行:“掌门,我准备再去游历一段时日。”
“还游???”盛括惊得声音快劈了叉,忙就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三年还不够?还要走?”
宣行珂摊了摊手,无奈道:“可是掌门,我游历三年,并没有达成我的目的啊。记忆恢复不多,连那转移怨气的幕后之人都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也没得到关于墨隐朔的一点消息。
盛括急得来回踱步,指了指宣行珂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宣行珂所言确实也不错,但说实话,宣行珂就是穹如山城一个不可缺少的重要支柱啊,支柱一直不在,这可还行?
长此以往,这房子都得塌啊!
就在两人都僵持时,突然有弟子急匆匆地来报,甚至都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那弟子神色慌张道:“掌门,时泽仙君,无夜明……无夜明那边……”
宣行珂立刻警觉:“无夜明如何了?”
“无夜明……无夜明……”
那弟子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半天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宣行珂顾不上等他说完,匆匆就出了天机堂,朝无夜明那边看去。
盛括紧随其后,生怕落下。
只见无夜明的方向黑气冲天,似乎把那边天都染得漆黑,宛如黑夜。
不止黑气,那里面似乎还有些什么别的东西,尖啸不止,如婴儿啼哭。
盛括大惊:“那是……”
宣行珂凝眉:“怨气。”
那冲天的黑气是无边的怨气,比他见过的所有怨气都更为强大。
……而且那个方向正是无夜明后的神冢。
神冢出事了。
可神冢不该有异动才对。
宣行珂简短安顿道:“掌门,我先不走了,我去无夜明查看镇压那东西,但在我离开无夜明前,任何人都不要进来。”
“这怎么行?你自己能应对?”
盛括对于记忆未完全恢复的宣行珂十分担心。
“信我,”宣行珂坚定道,“切记,别进来。这些怨气镇压需要些时日,这几日我每日酉时都会给你放出传讯灵蝶,若有一日没见到我的灵蝶……还请掌门带领仙君继续镇压!”
神冢事关重大,宣行珂不记得那是什么,也不记得神冢有什么,但守护神冢是他的责任。
作为世上最后一个神的责任,他必须守好神冢……和那里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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