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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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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不可究,来日却可追。
宣行珂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收了墨隐朔做徒弟,便应该对人家好一些。过去时泽是如何对待旁人的,他并不清楚,不过大抵责罚居多,严苛为上。
或许因为性子温和,他倒是真心想待墨隐朔好些。
墨隐朔听了宣行珂这话,心中一阵打鼓。
什么叫往后对他好些?他不是要回王城去?往后能有多久?
想到这,墨隐朔不禁又想起了宣行珂拿着化厄使出的杀招,突然一阵胆寒。
他微微睨着树下,却只能看见那人头顶,此刻宣行珂只是乖乖地坐着,没一点仙君的架子。
墨隐朔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为何会使化厄杀招?就是……就是那座塔,你怎么突然就将它劈塌了?”
好一会儿过去,仍不见树下人回答,墨隐朔有些奇怪,侧翻了身,却看见那人也侧仰起头看着自己。
墨隐朔心一惊,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宣行珂倒不是故意吓人,只是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他突然想起来杀招怎么用了?那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他就是时泽仙君,只是失了忆而已。
若是如此,墨隐朔会怪自己骗他,而且他自己现在也并未弄清楚魂魄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过早下结论未免草率。
于是宣行珂只转回头来,轻轻摇了摇头:“不清楚,还要回穹如山城去细细琢磨才行。”
心中叹了口气,宣行珂只恨自己这情况不宜让太多人知晓,不然穹如山城那么多仙君,总也能一起商讨一番。
忽然,宣行珂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头上。
树叶么?怎么这么早便落了?
他伸手一探,轻轻取下才发现,那是一朵粉色的桃花。
粉色不妖而明媚,花瓣在风的吹拂下轻微地晃动着。
宣行珂懵了,这不是梨树?哪来的桃花?
更何况初春时节,怎么可能有桃花?
他疑惑地抬头看去,正好对上墨隐朔那一双如黑玉般深邃而明亮的眼眸。
还有他指间正以灵力凝结的桃花。
看到树下人抬头,墨隐朔有些尴尬地收了凝在指尖的灵力,那凝了一半的桃花也落了下去,正好落在宣行珂额头上,滑落到他的衣袍上。
墨隐朔显得更不知所措,起身跳下树去,淡淡地说了一句:“桃花衬你,挺好看的……我去看看他们超度地如何了。”
说罢他便匆匆走开了。
宣行珂怔怔地看着墨隐朔走开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的那朵桃花,拾起了衣袍上凝了一半的花。
这孩子,还被他吓跑了?还是不好意思了?
宣行珂好笑地想着,将那一半的桃花捏在指尖,灌输了灵力,不一会儿便凝出了另外一半。
不知是不是他现在使用灵力还不纯熟,又或是两人灵力有所差距,他凝出的那一半要比墨隐朔凝出的那一半浅一些。
啧,不伦不类,不过也不丑。
宣行珂将两朵桃花放进了乾坤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就在原地等着几人完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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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超度完成,宋止又拉着宣行珂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城中百姓感恩戴德地念了一气,又给几人装了两大车的平邪城水产,这才目送了几人离去。
宣行珂有些无奈地看着那车上的鱼虾等物,心道一定要快些回去,不然这些水产在路上就得坏。
宁霜捏了只浅蓝色的传讯灵蝶,先行将除祟成功的消息传回穹如山城去。
四人策马,不日便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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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行珂觉得那些水产太腥,又是发物,多吃对墨隐朔养伤也不利,便只留了一两顿的量,其余都送去了穹如山城的灶堂。
是的,墨隐朔胸口被化厄抽的那道伤还没好。
甚至反反复复,有化脓之势。
听说四人平安归来,盛括高兴地亲自等在门派大门迎接,不为别的,只为墨隐朔这小福娃没死而高兴。
都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墨隐朔定是宣行珂人生道上化险为夷的好帮手啊!
盛括乐得不行,拉了墨隐朔就问:“你小子,此次灵书完成得很不错!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尽管说!掌门做主,替你师尊奖给你!”
墨隐朔“唔”了一声,道:“弟子想要改人根骨的灵药。”
“又是这个??”盛括听了墨隐朔的话,愁了一阵,来回走了几圈,道,“彻底改人根骨的灵药是没有的,稍微改一些的倒有一种。”
墨隐朔眼中放光:“什么?!”
盛括道:“灌骨丹。”
*
墨隐朔是鬼狱中人,更是有着世人以为泯灭的魔域修罗血脉,根骨自然与常人不同。
可正如墨钟离所说,墨隐朔这副根骨,练魔功是奇佳,但放在仙门,这就是一副普通人的根骨。别人练二十年起码能长寿,他练二十年就如同荒废光阴。
墨隐朔偏不听,也不知哪来的执念和叛逆,死活不愿留在鬼狱,就要到仙门来练就仙门功法,从未说过原因。
凭他的根骨,要练仙门功法自然不可能,所以他得先把这根骨改了。
这也就是他明知秦古要让他出丑还愿意履行赌约的原因。
如今在他看来,没什么比得到改变根骨的药更重要的事。
“这灌骨丹……我只是知道有,”盛括有些犯难地说,“但不在我这,在无夜明,你师尊手里。”
“他???”墨隐朔不可思议地看向一旁静静等着他的宣行珂。
“这灌骨丹,不能彻底改人根骨,只能有所助益。所以若你这根骨平庸至极,灌骨丹并不能让你拥有和你师尊那样成仙的根骨,顶多让你变得和宁霜成祁他们差不多,”盛括苦口婆心道,“服了灌骨丹,据说会承受极大的痛苦,况且这灌骨丹你师尊也只有一粒,不见得愿意给你……你莫要因为这个又被打一顿。”
“不会,掌门放宽心,此事我自有打算。”墨隐朔感激地拜别盛括,转头便和宣行珂一起朝无夜明去了。
一路上,宣行珂都自己提着分好的鱼虾,没再让墨隐朔受累。
墨隐朔心里有鬼,大气不喘一下。
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言。
“你的伤恶化了些,尽快用药控制一下,”到了寝屋门口,宣行珂才开了口,“上次从我这儿拿的药还有吗?”
“啊,哦,都……”墨隐朔回了神,刚要说有,又想到灌骨丹,立刻就改了口,“有的已经没了,师尊,我还能再拿些么?”
宣行珂没觉得不对,挥了挥手道:“拿吧,你自己看需要哪个拿就好。”
墨隐朔试探着问:“需要就能拿?”
宣行珂:“能拿。”
这可是你说的,需要就能拿,他现在可是真真需要那灌骨丹呢。
墨隐朔心中乐滋滋的,转头就要到宣行珂屋里大搜特搜一番。
宣行珂又道:“你且先上药,我看无夜明也有庖屋,去给你做些清淡的养养。”
墨隐朔一愣:“你会做吃食?”
“嗯,”宣行珂点头笑了笑,“在王城时也只有我一人,总要自己学这些的。如今你与我同住,饮食也算无忧了。”
看着宣行珂走开的背影,墨隐朔心中突然生出了些愧疚。
不说别的,只照顾他这一处,墨隐朔承认自己被感动到了。
看看人家是怎么对自己的?再看看自己,还要偷人家东西。
墨隐朔叹了口气,烦躁地挥挥手,想要把愧疚赶出自己心头,强迫自己想道——
反正自己这伤是那宣行珂打的,她身上的魂也不是时泽仙君的,她自己都占着别人的东西,怎么会有脸说他呢?而且,方才她自己说的嘛,需要就拿……
这么想着,墨隐朔便有了些莫名的底气,进屋里四处搜刮起来。
再说宣行珂,他拿着那些鱼虾走到庖屋,却发现这里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平常人家的庖屋,甚至是穹如山城的灶堂,日日生火做饭,总是有些人间烟火气在里面的。即便有些凌乱,总也是有迹可循。
可面前这庖屋,杂乱无章不说,还到处都是灰尘,无一粒米,也没有可吃的蔬菜。
宣行珂不由得掩面而叹,他忘了,这半神之身吃不吃食物都无所谓,从前的时泽……应该是怕麻烦便索性不吃了,只偶尔出无夜明去吃一顿。
果腹之欲这么弱么?
宣行珂无奈,只好先将鱼虾安置好,随后便戴上了面纱,开始匆匆打扫整顿这荒废已久的庖屋。
过了半个时辰,宣行珂才松了口气,把面纱摘下。
墨隐朔说时泽仙君大部分时候是戴着面纱示人,可能不太希望别人看见她的容貌。
宣行珂也一直拿着那面纱,只是不怎么戴,此刻倒是起了隔离灰尘之用。
整理好庖屋,宣行珂又匆匆下云巅出了无夜明,朝穹如山城的饭堂而去。
时泽从前应当是不怎么去饭堂的,以至于他刚在饭堂露面,刚还说笑得热火朝天的弟子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像不约而同吃了哑药一般。
数百上千双眼睛盯着自己,宣行珂有些尴尬。他强迫自己稍微笑了一下,礼貌问道:“放置食材之处在哪,诸位弟子,可知道啊?”
他这话说得轻声细语,到了弟子们耳朵里,那就是——快带路带到放置食材的地方,不然这么多弟子,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不知是谁先打了个寒颤站了起来,指着方向道:“那边……”
剩下的弟子也齐刷刷地起立,纷纷道——
“在那边在那边。”
“就在这间房后面。”
“仙君请仙君请。”
“仙君我们带路……”
宣行珂看着热情似火的弟子们,心中不由得一阵喜悦。
慢慢来吧,总是会接受他的。
就像现在一样,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收藏和支持!
宣行珂(双手合十):“我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