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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新的谋杀(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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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消息?”
桑·菲利从嘴里慢慢吐出烟圈,一抹红色在他的指尖被夹着。那抹色很暗、很深、很沉,如果不是偶尔还因为燃烧而闪烁,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某种凝固的血块了。
室内很昏暗,也没有开灯,窗帘是半拉上的。厚重的紫罗兰色天鹅绒从接近天花板的位置一直垂落到地上,在从窗外透出的光线映射下泛着幽幽荧光,与墙壁及家具上繁杂雍容的金色装饰交相辉映。
传信兵站在圆形地毯的中央,谨小慎微地在这位‘菲利’面前弓着自己的背脊,的弧度已经是礼节所能容忍的最大限度,再弯下去,恐怕就会变成一根被煮熟的海虾。
房间里无比安静,安静的已经比‘没有声音’这件事情本身更加的沉闷。恍惚中,似乎能听见某种因为恐惧而变得粗重的喘息,好像正是眼前这个额角已经开始沁出汗珠的倒霉士兵所发出的,但又似乎好像不是。
因为这间房内实在是太安静了。
那些由燃烧所产生的灰色的雾萦绕在桑·菲利灰色头发和灰色眼睛之间,让这只个头不高、坐在高背椅上的雌虫看上去简直像是从灰烬里挖出来的古老鬼魂。
这抹幽魂的同伴站在更深的黑暗里,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的侧脸,之前似乎正盯着墙壁上的画作看的津津有味。
在发现桑·菲利沉默的时间过长之后,同伴轻轻咳嗽了一声,慢吞吞地说了句:
“知道了,出去吧。”
响彻在传信兵耳边的、如擂鼓般的、自己的心跳声这才消失了。他速度飞快地行了个礼,接着后退着溜出了房门,期间因为过度急切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摔倒——这很正常,毕竟当地毯上的绒毛深度已经接近脚踝的时候,无论是谁走快了都会脚底打滑。
门扉被轻轻合上后,房间内最后一点活力也被带走,昏沉和死寂再度成为这篇空间的主宰。
不知道过了多久,桑的同伴忽然出声。
“这样可不好。”
桑·菲利敷衍地歪了歪脑袋,表示自己正在侧耳倾听。
“……我们不能再继续扩大影响。“
同伴向前踏了一步,窗外照进来的些微光亮点燃了他银色的长发和蓝色眼睛。马库尔面无表情的从角落里走出来——这只雌虫真的很少有面无表情的时候,因此当他不再微笑的时候,看上去和平时的感觉相差甚远。
“科尔涅利和杰兰特都在盯着。”
“可能还有沙阿舍。”
桑补充了一句。
“可能还有诺切·沙阿舍。”
马库尔漫不经心地接过话,踱步在桑斜对面坐下。
虽然就不到三天前,他的雄主波利正是被自己的同伴抓进了监狱,但这位纳比家族名义上的掌权者看上去似乎一点儿不担忧,同时也不愤怒。
或者说,正是因为波利是被桑·菲利带走的,他才一点忧虑之情也没有。
“这位沙阿舍先生的脾气比较直率,通常情况下应该无需我们过度在意。”
提及自己的老朋友,桑·菲利眯了眯眼睛。从表情上可以看出,显然,他礼貌的用词下毫不遮掩自己对那只红发且脾气不怎么好的雌虫不太看得上眼。
“至于杰兰特·纳比先生,你的兄长。不可否认,他的确是位相当优秀的将领,但是在政治游戏里,将领通常情况下并不占据优势。另外,我猜受过严重伤害的杰兰特想要恢复往日的活力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那科尔涅利呢?”
可能是感觉到对方接下去想要说什么,马库尔率先提出了不可抗辩的理由堵住了桑的嘴巴。
“还有他身边的那个……阿尔福家的幸存者。”
桑咂咂嘴,吸入的烟雾让他的口腔发干。雌虫的舌尖掠过嘴唇,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想着,灰色的瞳仁里似乎蒙着层霾。
“哦,那的确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几秒钟之后,桑·菲利发出轻笑声。
“他们很久以前就在危难中结成同盟。虽然,我实在不太能想明白,为何一头狮子会和一条狗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但整体看下来,这个同盟倒是颇有能力。”
赞叹过自己的对手之后,雌虫话锋一转。
“不过从长远来看,狮子和狗终归是无法长期共存的,它们无法一同食、一同寝,联合在一起的世界反而颠倒。”
“至少那头狮子和那条狗现在还是同盟。”
“的确,所以或许我们要先把那条狗处理掉,不然叫的实在有点讨厌。”
听到这话,马库尔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沉沉地从鼻腔里再度呼出来。
毫不遮掩的厌烦萦绕在他的眉宇之间,——显然并不是因为兰迪·阿尔福,而是同伴(或者应该称呼为同伙更为合适)。
这只雌虫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重新换了一个话题:
“所以你也不知道巴森在哪里。”
“哪位?”
“巴森。”
看到桑完全想不起来这个名字,马库尔只好又加了一句。
“布力诺家那个刚分家就没了命的小子的雄主,凯恩斯的哥哥。”
“哦,是他——那位‘凯恩斯’的哥哥。”
桑玩味儿地用手指敲了敲扶手,刻意加深了这个名字的咬字。
“年轻又健康的高阶雄虫,突然就这么冒出来了,像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多汁的果子。而且成熟的时间也怪异的恰到好处……但不得不说,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真的很像,你觉得呢?”
“你之前还向他求过婚。”
马库尔从边几的盒子里拿起一根烟卷,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又把它放回原位。
“嗯,是啊。法庭上他的发言振聋发聩,很难不让我忽略掉这样一位勇敢的特例独行者。之后我有幸再次在画廊里见到他,简单的接触之后感觉更像了……就连某些惊慌失措时反馈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说到这儿,桑·菲利微微挪动了几下自己的坐姿,紧接着饶有兴致地盯着马库尔,似乎不想放过对方反映出的任何细节。
“所以你呢,你怎么看?”
“我猜科尔涅利要么发了疯,要么正在筹谋将你关进监狱。”
“你认为‘凯恩斯’或许是我们的议会长放出的烟雾弹,一个被精心培养出来的棋子?”
“至少他有这个能力。”
“高等级的健康雄虫现在可真不好找。想要达成现在的状态,必须从小培养、精心训练,如果就是为了把我关进监狱,听上去似乎并不是个合乎成本的选择。”
话虽这么说,桑·菲利却没有立刻否决马库尔的说法。
“但科尔涅利做得到。”
马库尔补充道。
几天前才在‘可疑的雄虫’面前表露过求婚意图,并暗示自己可以通过让议会长‘消失’来给予对方自由的菲利家族掌权者沉吟片刻,最终带着有点牙痛的表情同意了伙伴的说法。
“是的,你说的也没错。”
话音未落,这只雌虫又带上了一个转折。
“但议会长先生能做的到,我们同样也做的到。这世上能做的到这种事的家伙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
马库尔一时之间没有弄明白对方究竟要表达什么。
“就像巴森的事情,那只雄虫是叫这个名字吧。”
由于童年时期不甚幸福的生活,桑·菲利直至成年也依旧没能在身高上追赶上普通雌虫的平均值,因此当他真正掌权后,每次有雄虫保护协会的工作员向陌生雄虫介绍起这位的时候,总会竭力避开桑的身高,而是着重强调对方的其他优点。
——这其中,‘嗓音低沉而优雅’作为头牌之一总会频频出现。
现在,当这只雌虫说起巴森的名字时,若是不在意整句话的意味,光听声音恐怕还以为他在呼唤一位自己痴迷已久的情夫。
“你不知道他在哪儿。”
马库尔重新提及刚刚谈论到一半的话题。
“你觉得我知道?”
桑抬起眼皮。
“你不应该不知道。”
面对彼此清楚对方底细的同伴,马库尔在谈话的时候显得非常直接。
桑的嘴巴皱了起来,看上去很不快乐。
“你说的没错,我不应该不知道。”
“所以还有第三方。”
“又或者是某个环节出现了某些小问题。”
桑圆滑地表达着自己的推测。
“就像波利的这件事情一样。”
叛徒。
或者,是一开始就怀抱着异心潜藏下来的间谍。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科尔涅利知不知道巴森的下落。”
关于背叛者的思绪和背后一连串的事情在马库尔脑海里闪过。紧接着,他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到失踪案上。
“为什么那么在意一只雄虫的下落呢。”
比起明显有些焦虑的马库尔,桑·菲利看上去相当悠闲。
“他或许在科尔涅利手里,或许不在;或许活着,又或许死去。这只是我们即将演奏的宏大乐章里来自背景的杂音,为何你要如此关注。”
凯恩斯,不,周易君显然是两只雌虫在谈话间逃避不开的话题。
而且桑·菲利显然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试探出马库尔真实想法,甚至跟进一步,在这只曾与周易君有着紧密联系的雌虫身上,找到某些奇怪证据的机会。
“背景无关紧要,噪音却不能过高。”
作为一只能够从底层爬到如今这个位置的雌虫,面对这样拐弯抹角的质疑,马库尔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他只是第一次在房间内笑起来,而这微笑的含义并不怎么真诚与和善。
“比如波利,还有那些为了目标而娶了波利的兄弟……想要编好曲子,音符不收拾好可不行。”
桑·菲利深深地点头。
“你说的没错,马库尔,或许该让他们在必要的时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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