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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不同的巢(下) ...

  •   自己到底用了什么发言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凯恩斯在踏出艺术厅大门的时候就已经忘了。他只模模糊糊的记得是科尔涅利是怎样嘻嘻哈哈地和桑·菲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有队员(凯恩斯忘记究竟是宪兵队还是那些由科尔涅利带来的家伙了)敲门进入会客厅,告知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他们现在可以返程了。

      于是带着已然神游在外的思绪,凯恩斯被科尔涅利牵着走过他进来艺术厅时那条悠长的走廊。时间突然在此刻拉长、模糊,他们似乎谈了什么,有似乎什么都没说。雄虫只记得那狭窄、幽静和冰冷的感受,就仿佛自己与一位正奋力从去世多时母亲子G内爬出来的婴孩。

      ‘波利到底会怎么样?’
      ‘为什么桑出现的时机那么巧合?’
      ‘宪兵队到底的目的究竟是来逮捕波利的,还是来掩盖证据的。’
      ……
      为了屏蔽掉脑袋里不断出现、有关周易君与马库尔曾经的一切,雄虫不断向自己的头脑抛出这些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而他之所以不停地向自己发问,也只不过是生怕有毫秒间问题与问题没有接上,眼前就会浮现出刚才离开时马库尔望过来的神色。

      ……早就已经过去了……
      ……那个缝合怪究竟是被我砸死了,还是被诺切冻死了……
      ……这鬼天气,怎么首都星也这么热……
      ……巴森说要来看我,他究竟什么时候来,要不要先联系确认一下……

      尝试了一会儿之后,凯恩斯敏锐地发觉如果想要琢磨出桑·菲利与波利、蓝缝合体的真相,那么马库尔·纳比作为其中的重要联系完全无法逃脱。所以为了防止自己的思绪跑偏,凯恩斯干脆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灌满自己的脑袋,神思不属地挽着科尔涅利的胳膊踏上了飞艇。

      “其实马库尔曾经和我谈论过什么话题。”
      装饰豪华的完全没有必要的交通工具升入天空之后,科尔涅利本递给看上去就很焦躁的雄虫一杯冰水。可无论他是低声朝对方说话,还是轻轻将厚实的杯底在桌面上叩击出响声,都没有收到任何反应。

      凯恩斯把脑袋靠在飞艇的窗户上,直勾勾地凝视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并没有回应这由议会长开启的话题。

      雌虫只能提高了一点自己的音量,一边用表面已经凝结出水花的杯子轻雄虫的手背,一边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刚说过的话。
      “其实,之前马库尔曾经和我谈论过这个话题。”

      许是被从皮肤上突然窜出来的凉意自漫漫白日梦中惊醒,雄虫打了个颤,‘刺溜’一下坐直了身体。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是在茫然地盯着议会长黑沉沉的眸子里好几秒之后,才从宕机状态复苏过来。

      “你在想这件事?”
      科尔涅利示意雄虫喝点水——毕竟凯恩斯的下嘴唇已经开始微微出现裂口。

      “啊,什么?”
      反应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议会长正在问什么,凯恩斯连连摆手,态度坚决地表示:
      “当然不是,我没想过要马库尔加入你的巢。”
      为了表达自己的抗拒之意,说着说着,雄虫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嗓门,像是士兵在阵前发誓似的大声说。
      “我自己也没有和马库尔结婚的打算。”

      好在议会长的座驾虽然内部空间很大,但豪华的静音装饰却不少,不然被凯恩斯这么一嚷嚷,恐怕飞艇里到处都是雄虫的回音。

      科尔涅利也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巨量动静惊了一下。这只雌虫轻眨了几下眼,面上表情未动,只是悄悄撅、或者说是抿了一下嘴唇,然后有些闷闷不乐地将攥在手心里的杯子塞进雄虫的怀里。

      “你就算想也不行。”
      他像在桑·菲利以及马库尔·纳比面前那样挨着凯恩斯坐下。
      “因为我已经决绝了。”

      “……那还行。”
      看着紧盯着自己,似乎非要得到什么答案的雌虫,凯恩斯思考了半天只能不痛不痒地如此回答道:
      “就挺好的。”

      “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

      “其实如果真的让马库尔加入进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科尔涅利将自己窝进沙发背里,像品酒那般小口小口抿着手中的水。他目视前方,闲适地摊开自己的手和脚——因为两腿张的太开,其中一只膝盖已经靠在了凯恩斯的大腿外侧。
      “毕竟他不能生育,这样的雌虫没什么威胁,所以当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差一点就答应了。”

      发觉凯恩斯沉默半晌没有回答,雌虫转动和真皮靠背紧紧贴合的后脑勺侧过脸来,扬起眉毛看着雄虫补充道:
      “不过你似乎并不知道对吧——无论是那家伙不能生蛋,又或者他曾经找过我的事情。”

      “不。”
      怒气夹杂着一点怨恨在凯恩斯内心慢慢积聚起来。
      他知道此刻突然爆出来的心态多少有些迁怒的成分——不过话说回来,指着谁总听见另一个家伙在自己面前反复横跳地念叨着些压根就不想听的话,恐怕都要动怒的。

      “所以你们之间的小秘密还挺多的。”
      科尔涅利耸了耸肩膀,密织的衬衫料子摩擦着真皮沙,发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议会长把头挪正,十分专心地盯着前面一片空白的虚拟荧幕,仿佛是从上面看到了什么精彩的电影画面似的。

      压抑地沉默回荡在空间里,原本想要膝行过来提供下一波冰水的服务员有些畏缩地从分割餐厨位置的侧门缝隙里探出一只窥视的眼睛,然后在接触到凯恩斯亮的几乎要流淌出光芒来的金色眸子后像被烫了般瞬间缩回去——顺便,这位经验丰富的服务员非常坚定地将侧门牢牢关紧了。

      “你怎么不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

      凯恩斯打断了议会长慢吞吞、听不出任何情感喜怒的官腔。
      “你拒绝了,然后呢?”

      如果放在周易君身上,他肯定已经假装不小心一脚踩在雌虫的鞋上了。不过现在的凯恩斯已经放弃了这些无畏的、连挣扎都算不上的出气小把戏——因为此刻的他深知,雌虫们就等着这个呢。

      雌虫的天性,可怜又可悲的天性,会不断驱使着这帮永远分不清轻重的怪物们无节制地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来吸引雄虫的注意力。他们对回应的贪婪永无止境,因此压根就不在乎雄虫都回应了他们什么。

      如果雄虫对他们微笑或者甜言,那就很好;
      若能进一步用手触摸到雄虫的肌肤,享受自己的焦躁被对方轻柔的呼吸带走,那就太棒了;
      假设在卧室里,可以疯狂的品味一番从精神网到身体都被雄虫抚慰的美妙滋味,那绝对是生命里最值得期待的事情之一。

      不过,假设雄虫无法给予雌虫这些反馈,他们也不是就不能活下去了。

      如果雄虫因不堪其扰而怒斥他们,那也不错;
      若能进一步叫对方用棍子、鞭子殴打,听见雄虫激动的喘息和涨红的脸,那也能消解掉不少内心的焦躁。
      假设在卧室里,雄虫不乐意和自己发生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无论是通过天然的就完全无法对等的武力压制,亦或者通过散发味道诱导他们兴奋起来,得到的结果不也是一样的嘛。

      曾经,周易君以为自己接触到的那些‘怪怪’的雌虫是品行有问题,误将‘不怪’的高阶雌虫们的礼节当成是正常状态。
      现在的凯恩斯可不会这么想了。

      “你是想说,我眼光不好,头脑也清楚,像个白痴似的被骗的团团转,到头来一无所获?”
      他不晓得科尔涅利·拜格罗在骨子里究竟是怎样的,但雄虫已经厌倦了这种类似小学生抓女生辫子、却经常会因为‘力道’问题把对方脑袋揪下来的恶劣行径。
      “我已经替你说过了——好了,赶紧回白城医院,我还要准备见莱多拿呢。”

      这过度的冷静和淡薄显然把科尔涅利堵的不轻。疑虑和焦灼隐隐浮现在雌虫的瞳孔里——他甚至专门凝视了雄虫几秒钟,试图从对方的言行举止中找出蛛丝马迹。

      “你不想知道马库尔是什么时候找到我说这些事的?”
      雌虫的手掌捏住沙发扶手,要不是他的控制力极佳,估计现在这可怜的坐具已经四分五裂了。

      “哦,是什么时候呢。”
      雄虫双臂环抱,就差冷笑一声。

      “……”
      没有找到被凯恩斯不停追问和请求解答的感觉,即便自己没有意识到,科尔涅利也不自觉地流露出多少有点不甘心的表情来。
      他故意沉默了片刻,在发觉雄虫已经和光脑上和莱多拿聊起天的时候,才低声说:
      “就在周易君被捕的当天晚上。”

      为了引起凯恩斯的好奇,这位骨子里比诺切·沙阿舍还要傲慢的议会长甚至不惜为自己从来就瞧不上的雌虫说了句好话:
      “那家伙也是可怜,他瞒着杰兰特从临时拘役所里逃出来了,跑到我面前说什么‘只要能在一起,叫我做什么都行’……哈。”

      在场的两只虫族显然都知道‘他’究竟指的是谁。

      凯恩斯正在虚拟屏上敲着字的手忽然停下,缓缓转头看着科尔涅利。

      “当时我很心动。”
      面对雄虫堪称厌恨的眼神,议会长云淡风轻地表示。
      “不过那种一个拖着另一个,想要相互帮助最终却沉进水底的桥段实在太老套了。而且我为什么要让你们开心呢——哪怕只是开心几个小时、几天、几周?”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曾是周易君对爱情的座右铭。

      可怜的家伙,总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能豁出性命,以微弱如烛火般的生命,总是能将某种东西攥在自己的手心里——他太幼稚了,根本就不懂,可以批量出产的生命在这茫茫宇宙里压根就不是什么有分量的玩意儿。
      就算你好不褪却,就算你从不怀疑,就算你拼尽全力,就算你付出所有能付出的……拿不到的东西就是拿不到,跨不过的坎就是跨不过。

      【世界是个冷酷的B子。】
      那个自打从蓝鲨星系回来就没再出现过的声音如适逢春雨的种子般从黑暗的突然里钻出了脑袋。
      【祂从不为眼泪买单。】
      【不过若你能把祂打趴下,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有什么东西,粘腻的、冰凉的、邪恶的玩意儿,水蛇一样从虚无中来。它湿淋淋地贴上了凯恩斯的肩膀和手臂,刚想要张开自己的嘴,却随着雄虫强行平息下去的情绪被摁低了脑袋,从指尖悄无声息地回归到虚无中去了。

      “……所以。”
      凯恩斯捏了捏自己的掌心,让缠上肢体末端的麻木感褪去。他用温和的眼神看着议会长,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也没有畏畏缩缩地全身发抖。
      “拜格罗先生,您现在说这些话是希望我们作为利益伙伴可以坦诚地交流,亦或者只是在表达你恨我这件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12 23:59:48~2022-07-15 23:1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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