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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阴影乍现(上) ...

  •   “我不是过来吵架的。”
      凯恩斯的目光绕过洋洋得意的下议员,遥遥地与受害巢内的两只雌虫碰了碰。
      “凶手现在还没有受到惩罚,你我皆知那不是因为《保护法》的缘故……”

      “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下议员马上打断雄虫的发言。
      “如果不是《保护法》里那些不合理的条款,凶手怎么可能会以‘外出就医’的名义从监狱里出去?”

      他动作夸张地弯下腰,愤愤不平地拍着桌子。
      “而且那只雄虫竟然还在审讯的时候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因为在巢里受到虐待,精神失常才做出了这种事,所有的责任都应该归咎到雌虫身上去。就算凯恩斯先生你也是雄虫,这么偏袒也说不过去吧。”

      “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我只是来处理问题的。”
      直视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受害者亲属,凯恩斯冷静且平和地说:
      “如果把矛头指向《保护法》,可能最终会让某个位高权重者倒霉,或许这样的结果能给予你们些许安慰——毕竟谁不喜欢看自己讨厌的家伙跌跟头呢。换届迫在眉睫,我不相信你们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没有考虑过类似的事情。”

      雄虫冷冷地瞥了一样还想要说话,却突然停下嘴巴的下议员。
      “——但之后呢?凶手还可以通过《贵族审议法》将自己受审的时间无限期延长。好吧,如果你们觉得这个法案已经几个世代没有用,早就老的要掉牙了。那么关于雄虫的减刑条例呢,你们了解多少?知不知道那位斯诺先生只要在监狱里哭一哭,找到一位愿意为他出头的权贵,就能直接上诉这是一场诬告,由原生巢推出个替死鬼就可以毫发无伤地从禁闭室里出来?”

      会议室内安静下来。

      几秒钟后,诺切·沙阿舍悠然自得地出声附和道:
      “凯恩斯,你不要对贵族有太多的负面看法嘛。虽然如凶手假设是我的巢里的雄虫,我的确可以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把他弄出来,但这种事情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说的吗?”

      觉察到受害巢内的两只雌虫似乎变得迟疑,刚刚因为凯恩斯的表情而有些心悸的下议员赶走自己脑袋里的直觉警铃,马上跳出来反驳:
      “不会的,就算凶手真的这么做了,我也会继续上述,直到正义降临!”

      “他不会。”
      凯恩斯连正眼都没给这只雌虫,继续和鬓角发白的年老雌虫交流交流:
      “他只想把事情闹大,至于之后的事情……”

      雄虫嗤笑一声,没有把话说完。
      “这位下议员姓什么我想你们应该也很清楚——是想要真的报仇,还是挑个暂时比较软的柿子泄愤,我想你们或许可以认真的考虑考虑。”

      受害巢内那只年轻些的雌虫似乎被这些话激怒了,当场就要再次冲过来,却被年长些的雌虫用力拍了拍肩膀,暂时安抚住。

      “那么这次冒昧叨饶了……”
      压下眉眼,凯恩斯朝着对面的两只雌虫微微鞠躬,然后扭头看了看正一脸无辜望着自己和诺切和沉默的侍从,向会议室门口侧过脸。
      “走吧。”
      他没再和对方有任何交流,干脆利落地转身。

      推开大门,把正在室内高声争执着什么的雌虫们甩在了后面。凯恩斯步履匆匆地穿过医院走廊的转角,猛地拉开已经显得摇摇欲坠的铝合金薄门,走上并不算宽阔的露台。

      湿热的空气‘忽’地扑上他的脸,像是只如有实质的、由水分子构成的抱脸虫,将头脑里最后一点爽利的清明吸走了。

      单手拖着腮帮,那好像有根又粗又重的钉子从后牙槽直接向上戳进了脑仁,又似乎耳朵里正在开着宣讲大会般又吵又闹的头痛愈演愈烈——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渗出,雄虫双手抓着栏杆低声骂了一句,苦痛地皱紧了眉毛。

      ‘怎么搞的?难道是蓝鲨星系的天气太热了?关键时刻却压根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这就生气了?”
      踢踢踏踏的脚步从后面跟了上来,不用看就知道是诺切。这只雌虫绕过凯恩斯,把背靠在对方身边的栏杆上,后仰着腰问:
      “事情发展总有起伏的嘛,被下议员怼了几句,你就不打算和那些雌虫做交易了?”

      “你觉得我是因为口舌之争而出来的?”
      凝视着整天没个正形的雌虫,凯恩斯嗤笑。
      “你不应该那么蠢啊,诺切。”

      “哦,好吧。”
      摆出一副‘被你看出来啦’的表情,雌虫把自己的长辫从胸前丢到了后边去,歪着脑袋看着雄虫。
      “那就是你看出来那帮家伙没一个说真话咯。”

      “年轻些的那只不清楚,年长的那只显然隐瞒了什么。”
      “唔,那他隐瞒了什么呢?”

      有些神思不属地抿起嘴,凯恩斯压低了身体。
      “……案情?”

      “可【丧钟】给科尔涅利的说法就是凶手毒害了自己的孩子哦,后续还发那样的挑衅。容我多嘴一句,比起自己瞎猜,这只中队的信息来源要可靠的多了——或者你觉得雄虫不会那么丧心病狂?”

      “雄虫也可以丧心病狂,性别并不是判断凶手是好是坏的根基。但有句话:‘他们治好了也没有升阶的可能性’,你听到了?那只年长的雌虫一开始这么跟我说的。”
      “嗯?”
      “雌虫在什么情况下会完全丧失升阶的可能性?”

      “唔……”
      诺切思考了两秒。
      “通常情况下,普通雌虫在度过第三次发育期之后就不会再升阶了。优质的高阶就算成年后也会继续蜕变,但并不是像之前那样跨越性的发展——当然,像科尔涅利那样的B态不属于这个范畴。”

      “如果是小时候重伤呢?”
      “只要还活着,每次发育期雌虫都有重新升阶的可能性。”
      “破茧成蝶?”
      “没错,不过如果体质太弱,死在半路上也不少见。这样考虑的话,那只年长的雌虫恐怕不是在暗示些什么,而是单纯的担心自己巢里的孩子挺不过蜕变期而已。”
      “他说的是‘没有可能性’。”
      “你太咬文嚼字了。”
      “不,直觉告诉我这里……”

      摸着自己的嘴唇,凯恩斯又问:
      “所以凶手使用的毒剂是什么呢?什么东西有那么大的威力,喝进去竟然能把雌虫烧空?”

      “那个秩序官不是说了么,他找不到,也没兴趣去找。”
      诺切长长叹气,这犹如一团乱麻的小事已经让他开始觉得无聊了。
      “你怎么就那么坚定地觉得那些雌虫不是为了钱才搞出这种事情来?”

      “……显然。”
      等最眩晕的那几秒头痛过去后,凯恩斯沉着脸向下望着这栋老旧建筑破破烂烂的花坛说:
      “不是所有雌虫都把自己的孩子看成是财产的。”

      “哦?对方就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你就又觉得那些雌虫是宁愿牺牲也要为孩子讨回公道的——”
      诺切思考了两秒,好不容易才从词库里找出合适的描述。
      “重情重义的好家伙了?”

      ——可能是对此类词汇过敏,这只雌虫在酷暑中打了个恶心的寒战。

      “最后你还说什么报仇的事情……哈。”
      像条咸鱼般翻过身体,诺切学着凯恩斯的样子把两只手肘靠在栏杆上。
      “我早就说过吧,既然他们选择和纳比家的雌虫联手,那必然早就有过利益交换了。你前脚刚到医院,后脚那个下议员就过来了不就是明证吗?怎么,还自以为是地以为他们会选择你这边?”

      “如果他们只看利益的话,就更因该选择我。”
      凯恩斯用手指敲着胳膊肘下已经生锈的金属,发出空荡荡的‘扣扣’声。
      “无论是从获得赔偿还是未来的利益上来看,选择科尔涅利这个议会长总比已经分裂的纳比家要强得多。”

      “我可不这么认为。”
      “哦?”
      “首先,不是所有雌虫都拥有一颗清醒的脑子的;其次,只要利益足够充分,就总会有蠢货动心的,他们可想不到有命挣钱没命花这种事情,除非……你给他们一点暗示。”

      顺着诺切的眼神,凯恩斯看到了站在两步之外的侍从。

      “贵族做派。”
      沉默了十几秒,雄虫评价道。

      “你对贵族还真是有很深的负面看法啊。”
      诺切想用手去抬对方的下巴,被打开后毫不在意地笑了,双手插兜在晴朗的天空下站定。
      “或许你曾经因为权力受过伤而对此嗤之以鼻,不过要是以此认定那些庸庸碌碌的家伙才是道德上的圣者真是大可不必。只要时机到位,他们的贪婪可以击破所有下限,你信不信?”

      “信。”
      出乎意料,凯恩斯毫不犹豫地给了肯定的答复。
      “但这并不代表权力和金钱可以买来任何东西。”

      “唔。”
      看着眼前环抱起双臂的雄虫,诺切装模做样地思考了一小会,做出最后的总结。
      “当然,你说的也没错。因为可能有些时候权力和金钱给的还不到位嘛。”

      凯恩斯撇过脸来翻了个白眼,。
      “啊,对对对。”

      他不再跟这只雌虫有任何交流,继续沉思了几分钟,忽然低下头来回踱步,抬起手腕拨弄了两下安全环,看到上面出现的绿色标识后静静等待对面接听通话。

      “你在找谁,难道是议会长?”
      诺切再一次贴过来,兴致勃勃地拍着胸脯自我推销。
      “首都星上还有异化的烂摊子等着他处理呢,这么远的距离找他也没什么用,不如直接请我帮忙呢?”

      “不。”
      雄虫用鞋轻轻踢了太过靠近自己的雌虫一脚。
      “不是他。”

      *

      “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等在路灯下的亚雌哆嗦一下,声音小的如同蚊吟。
      他全身上下瘦的只剩下脑袋还能看出点样子来,其他部位全都像营养不良的藤蔓般扭曲了,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刚从垃圾场里扒拉出来的虫形家用器械,还是几十年前就停产的那种劣等品。

      “路上有点堵。”
      凯恩斯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报酬。
      “你说可以带我去见斯诺。”

      “不、不。”
      亚雌摇摇头,脸颊的凹陷让他的颧骨像拳头一样突出。
      “不是斯诺,是和斯诺有关的雌虫,那个家伙知道关于斯诺的事情……”

      为了取信,或者更现实点,为了取得事成后的另外70%报酬。否定完雇佣者的话后,这只亚雌马上又接着说下去:
      “很多事情,很多真相。”

      “——也就是说你要带我继续走?”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发现跟在雄虫身后的年轻健壮雌虫身上的气息忽然起了可怕的变化,亚雌紧张地连连摆手,身体也忍不住哆嗦起来。
      “我拿性命担保,去的地方非常安全,就在斯诺目前所在那疗养院的附近。”

      吞咽着口水,亚雌期期艾艾地解释道:
      “本来那家伙已经同意今天过来的,可临了不知道怎么突然出岔子,所以只能劳烦您去见他一面。”

      “如果今天不方便,就让他明天来见我。”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哎,我那个朋友,如果他今天没有见到您的话,恐怕以后就见不到了。”

      凯恩斯原本要把报酬重新收回的手顿在半空。
      刹那之间,他想到了很多:是不是作为地头蛇的纳比家已经提前一步找到了对方;如果自己现在不过去真相就会永远被埋在土里在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假设他知难而退,这场案件会不会飞速沦落到真的只能出动【丧钟】去做清理的地步。

      事情的走向显然让他不快,而对面的亚雌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

      “……当然了,现在的确实不怎么安全,您心里有点担忧也是正常的。”
      他忐忑地揉着双手,粗大的骨节在昏黄的光下显出蜡纸般不健康的灰暗光彩。
      “不过就算信不过我,介绍您找到我的阿尔福先生您总该……”

      “他会跟着我。”
      指了指肩膀后寸步不离守着自己的丧钟成员,凯恩斯打断了亚雌的话。
      “之后一直跟着。”

      “没问题,没问题。”
      亚雌的脸上露出笑容,显然为自己谈成了一单而感觉到由衷的快乐。
      “我这就带您过去,您和您的随从。”

      他跪在地上,背对着雄虫掀开自己空荡荡的斗篷——骨节嶙峋的干瘦皮肉上,一个深深的、不符合脊柱正常弧度的凹痕出现在那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17 23:51:14~2022-06-20 00:4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维月尔风 2个;几何徒刑一年、JO、fakemydreams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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