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代价是什么[虫族]》学徒A

26、恐怖袭击

　　用拇指和食指拈起那枚小环举高。透过它，酒窖内不甚明亮的昏黄灯光倾泻而下，恍然将凯恩斯带回到了之前那段时光。

　　期待、焦虑、兴奋，还带着些恐惧……
　　明克斯街的小房子刚刚完工，家具也才添置了一点点。为了不让自己在求婚的时候打磕绊，他特意提前好几天私下里悄悄演练，因为不敢拿婚戒冒险，就同样撬了只密封环聊做道具。

　　余光瞥见莱多拿双手握拳期待满满的脸，凯恩斯收回漂远的思绪，深吸一口气，说起了求婚誓词：

　　“以我的手，安抚无尽的忧伤；
　　我将成为忠实的守卫，使黑暗无法侵袭你。
　　以我的心，温暖冰冷的体温；
　　我将成为杯中奔腾的美酒，使你永不受饥渴煎熬。
　　以我的灵魂，与你的灵魂相伴；
　　我将作为黑暗里的灯塔，为你照亮通向永恒的道路。
　　以这枚指环，我卑微地祈求；
　　我的爱。
　　你是否能接受与我同行，
　　成为我的新娘？”

　　莱多拿张大了嘴巴，小脸通红地按照求婚演练的程序颤颤巍巍地伸出左手。可当凯恩斯手里那枚歪歪扭扭的金属环就要碰上指尖的时候，这只雄虫又‘嗖’地一下把手收了回去。

　　面对朋友疑惑的表情，一直相当粗线条的莱多拿挠了挠头发，说：
　　“哎呀，总觉得你说的这么郑重，我不跟你结婚就不应该接过来。”

　　凯恩斯被对方羞涩闪躲的眼神逗乐了，万万没料到这只被卢克暗嘲为‘交际花’的雄虫还有这一面。他很随意地把金属环丢在吧台上，正好和已经被打开的营养剂挨在一起，刚想开口调侃对方几句，未说出的话却被从外面传来的轰隆巨响打断。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只雄虫面面相觑。
　　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剧烈的震荡波紧随其后，像是一场小型地震般将安置在架子上的酒瓶抛向空中。伴随着耳边接连响起的劈里啪啦的动静，凯恩斯抓住吧台，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只看见不停摇晃的吊灯。莱多拿距离被固定住的家具太远，伸手想在这阵剧烈抖动下扶着椅子站稳，却不料连虫带椅子一齐跌在地上。

　　震荡来的突然，走的也迅速。
　　几秒之后，酒窖再次恢复平静，只留下了满地狼藉的碎玻璃和逐渐蔓延开的酒液。

　　凯恩斯跑向莱多拿，扯着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朋友来到吧台下猫着。

　　“地震了？”
　　他摸着脖子上的安全环，可诡异的是通话功能却并没有启动。相反，伴随着几次闪烁，永远亮着绿灯的安全环陡然冒出火花。被小小电击了一下的凯恩斯打了个哆嗦，好在不到半秒之后这器具就彻底歇菜，再没了任何反应。

　　“我的也坏了。”
　　莱多拿敲了敲自己也冒出黑烟的安全环，惊慌地看着同伴。
　　“怎么回事，你能联系到其他……”

　　话音未落，巨响伴随着另一波比之前更剧烈的震动传来。

　　凯恩斯当机立断，拉着莱多拿就往位于吧台后方的休息区跑（或者说边跑边爬）。所幸整个酒窖建的非常结实，一路上除了没有被固定的盘子和食物，倒没有什么大型物品砸到他们身上。

　　震动再次停止。趁着这功夫凯恩斯将隐藏在茶几内的屏幕展开，输入密码打开外面监控的同时，还把放在内部的几只小型电磁枪取出。

　　“酷！”
　　莱多拿端着被同伴塞进怀里的武器，惊奇地用手在上面摩梭。
　　“你其实本来身份是特工吧，就跟电影里演的那样？”

　　“别胡思乱想，议会长的庄园里有藏武器的地方很正常吧。”
　　“这么说倒是挺正常的，但他竟然会告诉你怎么取？我原来只在游戏里见过这东西——还是把细节模糊的马赛克版本……”
　　“你不会？”
　　“当然不会了，哪只雌虫会教雄虫怎么开枪啊。”

　　凯恩斯默然。
　　说起来他之所以能够熟练运用各项武器，还要感谢马库尔——从刚开始见面的荒星到后期流放的时候，这只雌虫没少教他开飞艇、玩武器。从这个角度来看，对方还是做了好事的。至少，在相处过程中，马库尔从不因为周易君是只雄虫就从骨子里轻视他。

　　“你看着，其实很简单。”
　　手指着电磁枪上的保险和扳机，凯恩斯向朋友简单展示了一下。
　　“打开这里，听到‘嗒’的一声，然后电浆就开始充能。举起枪——记得把它紧紧靠在肩膀上，因为后坐力很强，就算是这种微缩版以我们的手臂力量也拿不住——然后对着要击打的对象，它会自动瞄准，直接扣动这里就能开枪。”

　　莱多拿一开始听的津津有味，不过几句话之后，他抬起脸盯着严肃而紧张的凯恩斯，发觉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等等，你觉得这不是地震？”

　　“首都星什么时候地震过。这里的地核不是早在当初行星改造的时候，就被磁流体全部封住了么。”
　　拍了拍朋友的膝盖，凯恩斯微弯着腰示意莱多拿去看屏幕上已经出现的影像。虽然有很多布置在庄园各处的监控已经不再工作，但仅存的几个依然非常顽强地传回了遍布着电子雪花的画面——

　　看起来一切正常。
　　花照常开、树照常绿、灯照常亮……偶有几只绕着光飞过的大蛾子也是一派悠闲。

　　“或许真的是地震？”
　　莱多拿挠了挠脑袋。

　　“嘘。”
　　凯恩斯摁住同伴的手，将其放回在电磁枪上。
　　“你听见吗？”

　　“什么？”
　　受朋友情绪的影响，莱多拿神经兮兮地压低声音。他转头努力地侧耳倾听，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动静。

　　“不要用耳朵，用精神力。通讯断开了，你尝试用精神网联系雌虫了没？”

　　莱多拿一愣，马上闭起眼照着凯恩斯的说法尝试了一下。
　　集中在双目间的精神缓缓汇聚，积累到一个点后便像陡然触及到了某种亮起的光点，瞬间滑入如同万花筒般正疯狂旋转着的画面碎片中去，他尝试呼唤今天带自己进入会场的那只雌虫，结果却并没有任何回应。

　　雄虫皱紧了眉毛，开始加大力度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他视野内的画面突然停顿且黯淡了一瞬，紧接着，可怕的呼吸声出现在幽暗的、看不见尽头的万花筒长廊内，似乎正顺着什么慢慢靠近。

　　强烈的、不可言说的恐惧陡然席卷全身。莱多拿的意识被汹涌而来的害怕完全占据，尖叫着睁开眼睛，四肢不停地挥舞。再被凯恩斯扇了一巴掌后，他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被意念中那个可怕的、不见形体的怪物捉到。

　　血从他的鼻子里缓缓流出，在极度沉闷的氛围里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什么？那是……我怎么了？”
　　他抬头看向朋友虽然紧张严肃但冷静自持的表情，渐渐地也开始冷静下来。

　　“听见了？”
　　“……你说呼吸声？”

　　凯恩斯抿着嘴抬头。
　　又一阵剧烈震荡穿来，已经习惯的他紧靠着柔软的沙发，快速调整好姿势，像是没事般工作起来，指尖在屏幕投射下的虚拟键盘上飞舞，快的似乎是出现了残影。他尝试通过软件刷新并重启那些坏掉的监控，努力花费了十几分钟的功夫后，终于打开了其中两个。

　　一个来自庄园主楼上的旗杆，原本是通过智能程序来驱赶飞鸟的；
　　另一个位于侧花园的位置，在最大角度的转动后正好能透过茂密的绿叶窥见一点点前院的景象。

　　和之前看到的监控画面相同——除了闪动不停的电子雪花外，一切似乎都十分正常。
　　从第二个监控甚至能够看到主楼内的灯光依然通明，时不时还有音乐声传来。

　　“是亚虫。”
　　凯恩斯当即下了判断。

　　“哈？”
　　莱多拿被朋友突然站起身吓了一跳。
　　“亚虫？你是说那些异化的雌虫？”

　　“庄园的屋顶没问题、内部的所有监控却玩完了，危险出现在宴会厅里面。通讯被断，就算链接精神网也联系不上雌虫——为了防止交叉感染，雌虫在遇到突变亚虫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关闭精神域。”
　　一边说着，凯恩斯一边打开枪支保险。
　　“除了出手的雌虫之外，其他虫族必须保持静默。”

　　如他之前介绍的一样，电浆开始充能，嗡嗡的白噪音在安静的酒窖内显得格外刺耳。他侧过脸低头朝莱多拿示意。
　　“做好准备，它或者它们正朝这里过来。”

　　“这、这里？”
　　莱多拿听话地站起身，颤抖的手指扣了好几下才把保险打开。他上牙碰着下牙，哆哆嗦嗦地问：
　　“亚虫为什么会过来，而且这不是议会长的庄园么，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那你就要问问今天在宴会上表现的相当不正常的科尔涅利·拜格罗先生，问问他究竟在搞些什么幺蛾子了。

　　心里冷笑一声，凯恩斯专心致志地紧盯着酒窖的入口。

　　内里以木纹装饰的大门起先一切正常，但随着那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迫近，慢慢的，木纹的颜色开始逐渐变深，紧接着好似被虚空之火燃烧，开始出现细碎的焦褐感。棕色逐渐变成黑色，然后鼓胀、扭转，像活过来似的开始向外攀爬。

　　莱多拿吞着口水，已经凝固的鼻血再次流淌，四肢止不住地打颤。

　　“注意。”
　　凯恩斯指尖发白地握紧枪。

　　‘咕嘟嘟’轻响。
　　半凝固的粘液相互纠缠着缓缓渗透，虽然没有发出啃食的声音，却无疑让所有看见它的大脑都能在第一时间明白，那些半活着、半死去的东西正在啃食着大门。

　　一条、一坨、千蛇缠绕或者说是打结了又腐烂掉的、恶心到能让看到它的虫族当场晕过去的触手（或者类似的玩意）从外面顺着破溃的口像泥浆般滑进来。
　　鼓胀的疱一路噼噼啪啪的破裂，流出可以在地面上自主探索的脓液，它们速度飞快地吃掉了滚落在地上的小番茄，动作丝滑到仿佛是番茄一头扎进了湿软的沼泽。
　　随着触手像是没有定型的史莱姆般蛄蛹着钻过裂隙，在门前越积越多，那些尚未被完全异化的内脏碎片被一同带了进来。

　　小截红润润的肠子、几枚说不上原本在哪里的骨头、一颗棕色还在滚动的眼睛……

　　M的。
　　凯恩斯扣下扳机，在电浆耀眼的蓝色光芒中想：
　　雌虫究竟是个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