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裂》小**墨

54、第53章 烈火中的落花洞女

　　寨子广场中，是一座高高的祭坛，高坛上是一个面目涂得如鬼似魅的汉子。头戴黑冠，身披大红法衣，胸前绣有奇怪的图案，外系八幅罗裙，用八种颜色拼成，下吊八枚铜钱。左手持八宝铜铃，右手持司刀，行动癫狂，如痴如醉。
　　周围围着几百拜月教的族人，在虔诚地磕头祭拜。
　　在昂美纳的亲戚那一堆人，张一冲着已经换下了新郎装束，身着普通服装的白中棠道：“他是什么人，在干嘛？”
　　“这里有个土家族未来的女婿，你怎么反而问起我来了？”
　　“这是帮师梯玛，住持普通祭祀，还有高一级别的是掌坛梯玛，全是按照巫术高低划分的。最高的就是大梯玛，可以控制很多人的生死。”
　　白中棠道：“那个九叔是什么梯玛？”
　　“他是大梯玛手下的三大掌坛梯玛之一！”
　　典小点忍不住低声嘀咕：“怎么还没完！人家木措和昂美纳成亲，那家伙拿着个东西跳来跳去已经跳了一个晚上了，他跳得不累，我跪得好累啊！”
　　“我们地形不熟，暂且不要行动。木措和昂美纳还在祭坛那边接受梯玛的祝福，我们不着急，等到祭祀告一段落，跳舍巴舞的时候，木措会带我们去和小颜回合！”
　　只见那帮师梯玛此时已经退了下去，换上个掌坛梯玛，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司刀，那司刀的刀背上串着11个大小不同的铁圈。每当他晃动司刀时，就出现大小铁圈相套，相隔成不同的形状。耳闻得鼓声越来越急促，司刀越舞越快，忽然间，一切声响嘎然而止，全场一片静寂。便在此时，那掌坛梯玛大吼了几句土语。
　　身边昂美纳的阿妈呻吟了一声，已然昏了过去，而昂美纳的阿爸德隆老人则浑身颤抖。其他众人望着那司刀上铁圈的形状，只管全身匍匐在地，祭拜得虔诚之极。而后，一个女子凄厉的哭声，划破了难耐的静寂。
　　一位衣着华丽，浑身戴满银饰的年青女子被几个头戴黑冠，身披大红法衣的帮师梯玛拖到了祭坛的高处。由于那女子不停地挣扎，哭叫，以至于弄得披头散发，银饰掉了一地。那女子竟然是即将与木措成亲的昂美纳。而祭坛下，满面黝黑的木措目中几欲喷火，大声吼着，却被身旁几个人死死攥住，动弹不得。
　　展旭瞧得有异，知道情形不对。他虽然博闻强记，对于湘西方言有所了解，但也不精通，尤其是这些祭祀时的最古老族话。当下沉声对德隆老人道：“怎么了？”
　　德隆老人老泪纵横，泣道：“月亮在滴血，天神已经降怒，你看，连神鼎内的圣火都即将熄灭，我们拜月族的末日就要到了。大梯玛说必须要派一个族里的姑娘去落花洞里侍奉天神。所以，选中了昂美纳，稍后她就要被送上祭坛点火焚烧！”老人泣不成声：“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典小点惊道：“什么？有没有搞错，今天是昂美纳和木措成亲的日子，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她被烧死！你们都怎么了，怎么都不去救她，你们是她的族里的亲人啊！”
　　和众人一样，德隆老人痴痴念着：“天神的旨意，天神的旨意！这些日子里，月亮每晚都在滴血，那是天神在发怒啊！”
　　“呸，什么天神的旨意！哪里有天神？好，就算是天神的旨意，你们，你们西卡不也违背了吗？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德隆哽咽着泣道：“西卡不一样，她是族里的圣女，是神的孩子，她和昂美纳不一样的！”
　　便在此时，祭坛上牛角齐鸣，昂美纳被绑于木柱之上，木柱四周画着一个古怪的黑色圆圈，而圈外却堆起了柴薪。在祭坛的嘴高处供奉着一个祭祀用的大鼎，大鼎内燃烧的火焰正在渐渐熄灭。一个头戴黑冠，身披黑色法衣，外系八幅罗裙，身材高大的人出现了。他的身后，则跟了位执着熊熊燃烧火把的掌坛梯玛。
　　“大梯玛！大梯玛来了！”
　　这人和刚才的帮师梯玛、掌坛梯玛的衣饰有所不同，他穿的是黑色法衣，胸前绣有奇怪的图案，而八幅罗裙也是用用赤、橙、黄、绿、青、蓝、紫八种颜色拼成，下吊八枚铜钱。此时他嘴里念念有词，一步一步走上了祭坛，然后在大鼎前站定。他面目肃穆地扫射了四围虔诚跪拜的族人，嘴角挂着一丝冷削的神色，天下芸芸苍生，在他面前仿佛仅仅只是只是一群庸庸碌碌的蝼蚁一般。而他才是主宰一切的帝王。
　　面对正在渐渐熄灭的火焰，大梯玛语音低沉，随着他的祈祷声，圣鼎内的焰火也重新开始燃烧。拜月族的人不禁爆发出一声欢呼声，一个掌坛梯玛手一挥，做了个手势，全场又归于寂静。大梯玛的手掌仿佛迸发出柔和的光芒，一圈一环，逐渐笼罩了昂美纳全身。或许昂美纳也被这奇异的现象吸引，竟然不再发出尖叫声，痴痴地盯着大梯玛那对妖异的眼睛，神情渐渐平静下来。
　　所有拜月族的人都知道，神的光芒已经照耀在昂美纳的身上，她马上就可以在烈火中被神接引而去。全场的祈祷声越来越大，典小点心急如焚。
　　白中棠自然知道如果此时暴露了身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他怎能视一个无辜的生命在眼前消失而无动于衷。白中棠体内那份原属江湖儿女的尚未冷却的热血在叫嚣着，让他有了种起身的冲动。就在他快要将那份冲动付诸实施时，身边一个人影已经箭一般地掠了出去，恍惚只留下一句话：“别动！大局为重！”
　　于是，白中棠只有选择沉默。
　　因为，有一个人，在这种时候，居然比他还要冲动！于是，他只有苦苦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以至于十指竟抓进了身下的泥土里。等到他抬起头时，祭坛上下已经乱成了一片，大概这些梯玛们从来没有碰到这么大胆的人。
　　全场一片哗然，因为拜月族的人在祭祀时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情形。
　　而这段时间，已经足以让展旭开枪击伤了那个执火把的梯玛，一脚踢开了企图来偷袭的另一个梯玛，并且跃入那个光芒四射的环中，救下了昂美纳。就在展旭跃入圈内的一刹那，“轰然”一声，那鼎内火焰顿时火光大盛，熊熊燃烧。
　　就在这一瞬间，昂美纳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这丝一闪即逝的光芒，令得展旭心下莫名的一动，那是一种在无数次的对敌交锋时的警惕。而正是这电光火石一瞬间的警惕，救了展旭一命昂美纳袖内窜出的直扑展旭咽喉的灵蛇，只堪堪咬到了他的手臂。
　　然而令展旭心下一动的，却是昂美纳的眼睛里那熟悉的妖异光芒！展旭想起了那晚，托格那妖异的眼睛。“血蛊!他对昂美纳下了血蛊！原来，托格和九叔的血蛊就是他下的！他不仅仅想要镯子，除了袁沐雨以外，他也是另一个幕后要夺巨阙的人。”
　　这时，木措已经挣脱了那几个梯玛的擒制，跑到了祭坛上来。见状，不由得低呼一声，猛地抓住了展旭的手臂。
　　“木措，我没事！”
　　面对这一幕，这个面目阴森的大梯玛依旧神色不动，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木措，没用的，你什么见过能在我们族里灵蛇的嘴里活下来的人！”
　　这人居然能够讲一口流利的汉语。
　　木措双手发抖，撕裂展旭左臂的袖子，张口就要吸他被毒蛇咬过的伤口。就在左袖被撕开的瞬间，大梯玛神色微微一变，死死盯住展旭的左臂，那里，纹着一个模糊的虎形图案。大梯玛那亘古不变的冷漠眼神里忽然射出凌厉的光芒，连语气也有点急切，“你，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有这个记号，难道你是当年那个孩子……”
　　展旭心念转动，缓缓道：“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助你达成心愿的人！”大梯玛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抽搐，妖异的眼里似毒蛇般冷光一闪，死死盯着展旭：“是吗？”
　　展旭把他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当下轻松一笑，“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不是你们族里的人。你能控制九叔、托格和昂美纳的心神，却无法控制我的心智。因为，我不怕你！非但如此，连你的豢养多年的灵蛇也伤不了我！”
　　这句话，就像一根针，直直刺穿了大梯玛的保护膜。因为，控制心智本就是一场意旨力的较量，如果在气势上输给了展旭，大梯玛的巫术则很难发挥到极限。最主要的是展旭那令得圣火大盛，不惧灵蛇的能力，确实使得大梯玛在心里上产生了胆怯和对自己能力的怀疑。眼前的这个神秘的年轻人身上不仅有着出尘世间和睥睨众生的气质，而且，做为精通巫术的拜月族的大梯玛，他感觉得到这个年轻人身上另外一种独特的气场。
　　“这个年轻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能量？”大梯玛脑中转了无数个念头，终于道：“你知道我有什么样的心愿？”
　　展旭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很多模糊的画面。
　　他的确不知道大梯玛有什么样的心愿。但身为拜月族的大梯玛，按理说，应该在这里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为。却屡屡派人追杀朱玄颜，目的就是为了夺玉镯，甚至不惜动用最消耗能量的血蛊术，派出手下最得力的九叔去抢夺巨阙。玉镯在普通人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而巨阙虽然是历史文物，价值连城，但展旭打死都不相信大梯玛是出于对文物的狂热爱好而去抢夺它。袁沐雨也同样对这两样东西志在必得。
　　也就是说，袁沐雨和大梯玛的目标是同样的——他们要利用的其实是巨阙和玉镯的巨大能量来达成一个目的。对，是能量！
　　能量！
　　女娲补天！女娲补天需要巨大的能量！大梯玛的愿望也需要巨大的能量！大梯玛的愿望一定和自己要实施的女娲补天计划有关。既然如此，为何不将计就计，利用大梯玛来达成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