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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五十一 圣典毁弃恸人心 ...

  •   (五十一圣典毁弃恸人心)
      耶律鹄虽是西域人,也学了波斯武艺,然而轻功却极为了得,大约是受兵器所限,不得不在身法上补足,进退腾挪都要有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只见他身着玄色长袍,双手一扬便如秃鹫展翅,飞身跃起好似苍鹰掠食,不住地在慕容哀身旁来回环绕,旁人看得眼也花了。
      耶律鹄深知自己之内力比不上练成了叱魂功的慕容哀,若不能速战速决,必然陷入困境,最终命丧当场,所以比之方才,又多使出数倍的力道。
      而慕容哀披发文身,快意秋霜分作了两截,耶律鹄之钢爪虽然即快又恨,他却能处处照料到,好几次钢爪攻来,被他抵挡回去。
      耶律鹄面上多了几分焦躁之意,而慕容哀却也没有得色。他脸上全是森冷之气,丝毫不显摆,只见招拆招,比起原来动手时候的气势逼人,竟显得有些拘束。
      然而但凡有些眼力的就能看出,只有功夫已臻化境的人,才能举重若轻,面上生涩,内里却是极其凌厉。相较耶律鹄的快、狠、准、绝,慕容哀拆得慢、轻、柔、缓,中规中矩,却毫不费力。
      耶律鹄如何看不出自己再拖不得了?当下心一横,跃起半身高,足下连环踢,迫得慕容哀双手下沉相挡,空出了面门,随即瞅准这瞬间,右爪突出,意在其太阳穴。但是钢爪还未袭到,便见慕容哀将右手一抬,快意秋霜剑刃竖起,刚好卡在了钢爪之中。只听得“咔、咔”的两声响,他催动内力将耶律鹄右手的三条钢爪尽数震断。
      耶律鹄也非寻常角色,这边才遭了大败,竟趁势将断爪支撑在快意秋霜剑刃上,借力使一个脚上头下的翻身,左手钢爪直插慕容哀百会穴。
      慕容哀应变极快,立刻上身前倾,移开头顶,随即俯下身来,左手剑鞘横在脊背上,插入钢爪中间,又是一个用力,将耶律鹄左手钢爪也拗断了。
      耶律鹄收势不及,慕容哀右手剑柄朝上一撞,正打在了他肩上。耶律鹄跌倒在地,终于显了颓势。
      两人这一连串动作可谓惊险奇绝,招招都是以身犯险,诡谲无比,是中原任何门派都绝不会看到,也必定不会有的。周围那些人躺倒在地上,凡是能看到这一场打斗的,无不心中震颤,即便是脑中纷乱如燕轻裘者,也不禁暗暗叹服。
      耶律鹄虽受了伤,却也不示弱,站起来剥下两手的断爪,拾起了木尔闍尸身旁的弯刀。他对慕容哀冷冷一笑,道:“慕容左使果然是好手段。本座知道你对本座记恨久矣,当然是除之而后快,不过妄想拿到《天魔经》的人太多了,不说那短命的柳腾龙,便是这里的司马庄主、肖春笛父子,还有那不能动的唐旭老儿,以及这些武林大侠,个个都曾构陷于你,你杀得过来么?”
      慕容哀冷眼看他,道:“我杀你一个不嫌少,杀他们几十个也不嫌多。既然你已经自称教主,少不得要给你些敬重,好好送你上路才是。”
      耶律鹄面上仍旧没什么惊惶,大笑道:“不错,今日即便是死在左使剑下,本座也无甚遗憾。本座自十四岁入教,便对光明圣教忠心耿耿,凡有所命,无不尽心尽力。兢兢业业数十载,理应为教中之首。本教从来主张教主位能者居之,只要不危害本教存亡,尽可各展手段。本座虽精心构架,步步为营,却从不损害本教利益。本座既有志于教主位,求得《天魔经》乃是理所当然的。左使怨恨本座不过是意气用事,若按教中正理,左使可能说本座错了?”
      他所作所为与这一番说辞连起来,在燕轻裘等人耳中,可谓荒诞。然而慕容哀却点头道:“不错,你原本没有错!”
      耶律鹄又是一笑。
      慕容顿了一顿,道:“可惜你所作所为,却令我极恨。且你既然说了教主之位能者夺之,那么我杀了你拿回来,也是正理。”
      耶律鹄大笑道:“左使果然是学得快呢!”
      慕容哀眉头一皱,神情颇不耐烦,说了句“废话恁多”,便提起快意秋霜杀过去。
      耶律鹄脸色大变,连忙以弯刀相挡。燕轻裘细看他,便已经明白耶律鹄的弯刀技艺远在红修罗木尔闍之上,然而他右肩才教慕容哀一撞,已经受伤,不得不左手使刀。
      若说慕容哀刚才还以求稳为主,此刻已经是要速战速决。他将快意秋霜剑、鞘合一,舞起来如同关刀一般,不断地横劈竖砍,每一招夹着劲风呼啸,长剑偶尔落空点地,立即将地上青砖击个粉碎。
      耶律鹄勉强避过几招,已略显狼狈,他动作虽快,慕容哀也不慢,之前还可靠身法古怪占些便宜,然而他的路数已经教慕容哀探知,此刻反而成了束缚。
      燕轻裘只看了片刻,便知耶律鹄败局已定——虽然明知他的武艺绝比不上慕容哀,但是败得如此彻底,却又透着莫名的古怪。
      只见慕容哀长剑如一圈银光旋舞起来,甫一相撞,耶律鹄手中弯刀立刻折成两截,连虎口也血流如注。他抱臂倒下,委顿在地。
      慕容哀走上前去,剑尖指点着他咽喉,道:“历任教主归天,都是需圣火送行,成为火之精魂,如今情势所限,我还是助你兵解吧。”
      眼看着命在旦夕,耶律鹄耶律鹄脸色苍白,却没有丝毫惧色,反而仰头大笑道:“本座得任教主,即便死了,也算心愿得偿。然而左使要坐这个位置,却是不能了。”
      慕容哀将快意秋霜送出两分,刺破他浮皮:“你还留了什么后手,且说出来再得意得意?”
      耶律鹄笑道:“左使聪明得紧,怎会以为我只带两个下属便来中原涉险?本座动身前便已经对广大教众颁下严令,若本座在中原遇害,继任者不论年龄老幼,也不管地位高低,只要能得到《天魔经》便可。如今有意教主之位者都已经朝此地集结,你纵然有盖世武功,又能敌得过多少人围追堵截?再说了,此时此地晓得你背上那部《天魔经》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又怎能防得过这些白道人士明里暗里的追杀?”他又朝周围看了一圈,阴测测地冷笑道,“不过既然左使杀得了我,不如将这里的人都杀了,岂不省事?”
      这话一出,只听得周围躺倒在地的人喉咙里都发出嗬嗬的怪叫,个个又惊又怒,却动不得分毫。
      燕轻裘双手握拳,直看着慕容哀的背影——此时那人黑发披散,垂在胸前,背上的血红弯刀被汗水浸润得无比鲜艳,让人无端端感到一阵寒意。他恍然中竟不知道是否该上前去阻止慕容哀,转念一想,难道自己也笃定他真会为教主之位而将这里的人都杀光?
      燕轻裘心中不禁惨然:若慕容哀真有此心,自己与他相交,真是平生之耻;若慕容并无此心,自己上前阻止,岂不是又妄断他的心思,将他看做了丧尽天良之徒?一时间倒拿不定主意了。
      却见慕容哀停了半晌,不说话也不动。场中只听得那些不能动弹的人发出粗重的呼吸,还有火把燃得噼啪作响。他低头凝视着犹自发笑的耶律鹄,突然剑尖舞动,飞快地在他四肢上划出四条血痕。耶律鹄大声惨叫,竟是被废了手足。
      慕容哀看着他在地上翻滚抽搐,冷冷一笑,也不去管,反而信步走到了屋角的一个火盆前,随手拾起一个江湖中人的刀,抽出来放在了火盆中。
      慕容哀抬足踢了一踢那人,便见那人一脸惧色,想要躲避却丝毫不能动。慕容哀转身笑道:“这江湖真是好笑,人人都想做天下第一,都想要那些劳什子的秘籍,却不想想有没有命去抢,抢到了有没有命去练,练成了有没有命去享受。一个镜花水月的梦就可以当个香饵,钓上许多没头脑的鱼儿来。”
      那耶律鹄哀叫停住了,又磔磔地怪笑,大声道:“你有脸说人么?你不是也贪着这教主之位?岂不也是条傻鱼!”
      慕容哀却不生气,傲然道:“我要的东西便拿得到,若我拿不到,旁人也不要想要!”
      说罢,提起那烧得滚烫的大刀,一下子贴在了背上,只听得兹兹地一阵响,所有人都闻到一股皮肉焦臭。
      燕轻裘大骇,再也顾不得其他,飞身上去一把抓住慕容哀的手,夺过那把刀扔在地上。然而慕容哀背部已然被烫得黑红一片。有大半伤痕都叠在红色“魔刀”之上,即便是伤口好了,那些纹身字迹也再无可能还原。
      燕轻裘万万想不到慕容哀竟下如此重手毁去《天魔经》,其狠绝之心,非常人可及。
      连耶律鹄也不由得呆住,面上第一次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诧。
      慕容哀冲他冷笑道:“如何,老贼?当年的襁褓我也毁去了,如今晓得《天魔经》的,世上只我一人,你倒可猜上一猜,那些觊觎这经书的人有什么法子才能从我口中讨到完整的一份?”
      耶律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终于摊开手足仰面躺倒,闭目不言。
      慕容哀手执快意秋霜,走到他面前站定,笑道:“老贼,你要人人都来夺这经书,我却让人人都拿不到。如今可据《天魔经》而得教主位的,只我一人。你劳心许久,此刻就自己走好吧……”
      随即右臂扬起,一剑斩下,将耶律鹄头身分作两截。
      鲜血在青石板地上喷射出老远来,甜腥味四散,虽然场上的人都是闻惯了这般味道的,此刻却被激得作呕,一些胆小的年轻弟子,已经涕泪并流,却哭不出声来。
      燕轻裘心中大震,见慕容哀立于尸身前,缓缓擦净长剑,忽而想起了那人从前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人情薄如纸,人心冷如霜。若要想活,就要舍得!剑刃须得足够锋利才可划破秋霜,若只有一点儿心软,便是万劫不复。”
      此刻虽见慕容哀杀人斩首,如浴血修罗,燕轻裘的心中却无端端地生出些悲凉之感来。
      慕容哀盯着耶律鹄的尸身看了一会,又慢慢抬头望向肖春笛与肖九,他脸上沾着几个血点,目光灼灼,又才砍下一个人的头颅,即便是肖氏父子那般阴狠狡猾的人物,也不由得心生寒意。
      慕容哀缓缓走到他们面前,在肖春笛面上打量半晌,道:“你练‘绵里针’已经数十载,寒毒深入骨髓,又借血养毒,若不借助叱魂功,那么必定毒发,死时浑身冰凉,便是放在火炉中烤也不会觉察一丝热气。”
      肖春笛本就受伤体弱,此刻只能颤声道:“也莫忘记我为左使所做的……”
      慕容哀笑道:“不错,你为我杀了耶律老贼的眼线,也解了我义弟的封穴银针,还毒倒了这些人,是有些用处,不过你杀人时处处陷害于我,也给我弄出了不少麻烦。不过更要紧的是,你下手屠戮了浮月山庄中的许多人,柳腾龙虽然有心夺《天魔经》,却毕竟于我有养育之恩,柳家人也不是个个该死的。”
      肖春笛听他话中之意,不由得脸色泛白,肖九忍不住接话道:“慕容左使竟是不愿意救我义父了?”
      慕容哀道:“我今日不杀你义父,便是报他相助之德,而他自己去找个好风水的所在埋了,也算抵偿柳家几十条性命了!”
      肖氏父子听他这样说,又见他之前烫毁了纹身,便知道果然无望了。肖九气盛,又要多说,肖春笛却挡住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慕容左使好不通情理,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总拿些陈年旧事来纠缠又有什么意思?左使不救我,却也不愿救那个老儿吗?”
      他将下巴一抬,指向躺在地上的米酒仙。
      慕容哀眉头一皱,尚未说话,燕轻裘心中却是大为惊惧——
      米酒仙身中剧毒,正是肖春笛可以解的,若他不帮忙,又当如何?
      然而慕容哀却不急,只看着唐旭的方向笑了一笑:“唐门之毒,我却为何找一弃徒来解?”
      肖春笛脸上颜色变化不定,最后终于如死灰一般。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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