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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 侠士月下走麦城 ...

  •   (十二侠士月下走麦城)

      今夜里险象环生,燕轻裘心中弦本就拉得紧,此刻又落了下风,更是焦急异常。不料这慕容哀却是仍旧一副调笑态度,丝毫未将这些人看在眼里。燕轻裘不由得在心底苦笑:这个人倒真真是狂妄,岂不知现在自己与他都是双双挂彩,若再激得周围的人发狠,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却说唐虹等人,起先见燕轻裘势颓,以为必能得手,却不料慕容哀半途杀出来,硬生生地救了转去。唐虹等人原本脸色如土,细看下却见慕容哀执剑的手上有道血痕如小蛇般蜿蜒而下,不由得大喜过望。
      唐虹道:“我原以为魔刀多了得,原来也是莽汉一名。若是阁下识时务,还是早早地丢了兵刃告饶才好。”
      慕容哀听到唐虹的话却不生气,甚至看也不看他,只是嫌恶地皱皱眉,又转向司马笑,道:“司马公子,今天我乏了,不想再和诸位纠缠,还是速战速决地好。”
      司马笑眉眼弯弯,口中却辛辣无比:“慕容左使自然是乏了,如今真气大耗,又有创伤,只怕多拖一时,便多一分险,一不小心辛苦闯出来的名声就要折损在此地了。”
      他笑得畅快,周围帮拳的也附和,倒是杨重远远地扶着陈大江,不曾靠过来,也没有笑脸儿。
      慕容哀对司马笑的嘲讽气定神闲,反而有些怜悯:“司马公子,你为人聪明,须得知道见好就收。今日我不但要走,绝尘你也留不住,若不想你的名声折损,便自己退了吧。还有这些狺狺狂吠的东西,都需牵走才是!”
      他这番话,司马笑还没有回答,唐虹却气得暴跳!他在川中可谓大大有名,又出身唐家,何曾遭到过如此折辱?况且慕容哀之前对他不理不睬,仿佛眼中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个人一般,现在又将他骂做狗,若还忍得下这口气,他也不能姓唐了!
      他本身离得近,盛怒之下出手也毫无章法,竟不待司马笑示意便连打了五个铁蒺藜出来,分指慕容哀的头、颈、胸腹。只听得当当几声,统统被快意秋霜劈成了两半。然而就趁着这片刻,司马笑已经抄了软剑直扑过来,他一带头,王、封二人也不敢落后。
      燕轻裘只觉得耳边冷风拂过,接着腰间一紧,便被慕容哀揽着退出丈许,在一片空地上站定。
      他转头看着慕容哀,顿时悚然一惊:只见片刻间,慕容哀俊朗的面孔阴沉下来,如同蒙上了层黑雾,眼中却隐隐充血发红,如猛兽一般。
      燕轻裘还未开口,慕容哀就一把将他推到旁边,阴森森地对司马笑说道:“生路指给你,你偏要闯死门。也罢,我多时不曾开禁,今日正好炼刀!”又转头叮嘱燕轻裘:“绝尘身上有伤,务必待在此处,切不要轻入战团。”
      “大哥这是要做什么?”
      慕容哀将快意秋霜的剑身与剑鞘合在一处,盯着司马笑:“让绝尘看一看,什么是真正的魔刀。”
      只见他右手握住剑身与剑鞘的连接之处,左手握住剑刃根部,缓缓收紧了,又慢慢地朝剑尖抹过去。手掌过处,银色的剑身便成了赤红,血珠儿滴落下来,啪啪地打在地上。而此时慕容哀的双眸更可怖,竟红得仿佛也要漫出血来。
      燕轻裘心头大为惊愕,隐隐有些不祥之感。连司马笑等人也觉察出此刻慕容哀气息粗重,非寻常模样,个个手上握紧了兵刃,愈加警惕。
      眼见着快意秋霜通体变为了红色,一股森冷的杀气从慕容哀身上扩散出来,竟让燕轻裘打了个寒战。
      只听得他陡然大喝一声,跃起三丈,直扑向司马笑。那变成红色的快意秋霜高高扬起,如长刀一般直劈下去。司马笑举剑来挡,却只听见“锵”的一声,那柄软剑竟断为两截。
      要知道司马笑乃五大世家公认的下一代盟主,所用之物即便不是神兵利器,也是考究的上品,更何况方才他还用此剑与慕容哀缠斗良久。如今慕容哀人负了伤,也不曾换兵刃,却能将同一柄软剑劈成两半,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司马笑也非常人,将剑一丢,身形微动,堪堪地避过了凶险的一招。饶是如此,快意秋霜仍是在他的肩头拉出一条血痕。
      司马笑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怎么也想不到慕容哀突然之间功力暴增十数倍。他双掌握拳,大声对其他人道:“这奸贼邪门得很,诸位千万小心!”
      慕容哀双目赤红,也不等他说话,又提剑砍来。
      燕轻裘在远处观战,越看越心惊:慕容哀的招式与之前他所见的全不相同!以前若是说他剑术超群,是将棍、钩、刺等技巧融入其中,倒还不奇怪,如今使这血红的快意秋霜,却招招都如刀法!
      剑走轻灵,刀招沉猛。这两门功夫原本就天差地远,而慕容哀此刻是用剑做刀使,偏偏还使得极为顺手。那红色长剑上如同灌注了千钧力道,令人难以抵挡。
      司马笑没有了兵器,只能靠拳掌躲避,而王、封二人刚刚上前,就教慕容哀一刀一个,戳穿了喉咙。那手法之快,竟没有人看清楚。唐虹更是脸色发白,虽连发暗器,却无一打中。
      司马笑心头火起,大喝道:“杨重,你还要袖手旁观么?”
      燕轻裘皱眉:杨重的厉害,绝非王、封二人能比。
      大约慕容哀也料到此节。正与司马笑交手,却突然转身朝松柏林边的另外二人奔去。快意秋霜倒提在手上,在掠过唐虹身边时突然一挑,削断他右臂。
      唐虹倒地哀嚎,而杨重将陈大江一放,挺身迎上。司马笑脸色稍霁,也连忙跟上。
      现在杨重与司马笑联手对付慕容哀,杨重的长剑沉稳如山岳,司马笑则捡了封庄主的单钩,以机巧辅佐。燕轻裘深恐这两个一流高手会令慕容哀落败,他手上的竹箫捏得甚紧,若有丝毫不妙,便要上前相助。
      然而这时的慕容哀竟然以一敌二,举重若轻,不光扛得下杨重的剑,也避得开司马笑的钩。只见清朗月色下,一条黑影挟着柄血红长剑左右劈砍,如同凶煞一般。无论杨重与司马笑怎样配合,也无法捉到他的空隙。
      燕轻裘忍不住前趋几步,定睛细看:原来慕容哀除了内力大增、以剑为刀很是古怪以外,连步法也与之前不同,虽看起来寻常,却又似乎踩着八卦变换方位,故而忽南忽北,竟是以一人为一阵,形似鬼魅。
      三人激战了一盏茶的功夫,杨重与司马笑渐渐显出了力不从心的样子。司马笑内力绵长,先前却与慕容哀磨了许久,而杨重内力稍逊,全靠剑法支撑,此时败像一露,立刻便叫慕容哀逮着了机会。
      只见他二人一左一右,各袭慕容哀两胁,却见慕容哀双手握紧快意秋霜高举起来,将肋下大方亮在他们眼前。杨重和司马笑对望,心知不妙,同时收势,而燕轻裘远望全局,便知这个动作已经迟了。
      果然,长剑与单钩刚有一点退势,慕容哀双腕一转,快意秋霜的剑身与剑鞘再次分开,只听得“哧”地一声,剑身刺入了杨重右胸,剑鞘戳断司马笑锁骨,两人同时惨呼一声,倒在地上。而慕容哀却顺势回招,手腕再一转,便将快意秋霜送入鞘中。
      这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奇险奇绝,是燕轻裘踏入江湖以来少见的怪招,却又有说不出的霸气。他立在原地,心头狂跳,往日米酒仙曾教他道:酒鬼若是看到百年陈酿,命也可以不要;学武之人若是见到真正的高手,五体投地也不为过。他还笑师傅乃是为贪杯找借口,今日却服了气。
      慕容哀收回了剑,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转身便回到燕轻裘身边,一把拉住他未受伤的左手,低声道:“快走!”

      此时东方天幕隐约有片鱼肚白,约莫到卯时三刻了。
      燕轻裘和慕容哀各自匆匆裹了创口,便解下拴在林边的马,也不回城,直向南而去。因为司马笑曾言道,各方苦主俱将埋骨之地告知,他们便不能再自投罗网。只好先拣便宜的小路,越是偏僻,越是计划之外的,就越合适。
      二人奔出几十里地后,天已经大亮。□□的马本就是胡乱买来的,算不得良驹,这时不免有了疲态。燕轻裘比慕容哀落后了半个马身,正要劝他先停一停,却见那黑色的背影歪了一歪,仿佛要掉下来。
      燕轻裘大惊,连忙催马上前,伸手抓住缰绳,一发力将两匹马都勒住了。他还未放手,慕容哀的身子一晃,竟真的从马鞍上摔了下来。
      燕轻裘下地来将他扶起,发现他脸色白得如同死人一般,嘴角溢出一缕血痕。燕轻裘心中担忧,连声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莫非刚才激战还是受了损伤?”
      慕容哀冷冷一笑:“绝尘看到了,我赢那两个伪君子可算漂亮?”
      燕轻裘点头道:“精彩绝伦!想不到大哥的功夫竟到了如此高的境界!”
      慕容哀哈哈大笑,笑声未绝,突然喷出了一口血。燕轻裘吓了一条,抓住他手腕号脉,眉头紧紧皱起——此刻慕容哀脉相极衰不说,还乱得不成样子了。
      慕容哀看他神色,又笑道:“绝尘居然真以为我有那么大能耐,可在二十招内连伤两个当世高手么?我是赌上了性命不要呢……我那功夫练得古怪,倒转经脉便可令内力提升十几倍,然而持续得越久便受损越重……若方才不能速战速决,我便要七窍流血,暴亡当场!”
      燕轻裘万万没有想到,慕容哀竟甘冒奇险脱困,却也不免对他那邪门功夫有些嫌恶。
      慕容哀哪能不知他此刻所想,冷笑一声:“飞花公子不用腹诽,我那功夫此刻尚未突破最后关节,只要一过,以后所成不可限量。不要说如今日这般伤了杨重与司马笑,就是十招内割下他们脑袋,也如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
      燕轻裘虽不大赞同此类邪派功夫,却也折服于慕容哀那时的身手,知道他所言不虚,况且若非他出手,自己已经被唐虹所害。一想到此,心下便有些不忍,低声道:“大哥……为何竟使出如此凶险的下策,其实小弟……实在惭愧。”
      慕容哀身上酸软,借了燕轻裘的力道站起来,也不在意,只对他说道:“现在多说无益,此地虽荒凉,也不可久留,绝尘还是将这两匹马放走吧。”
      燕轻裘诺了,取下马背上的行囊,又在它们臀上各抽一鞭,然后扶着慕容哀走入一片荒林中,找了个破旧小庙暂且落脚。
      燕轻裘拾些干柴来点了堆火,然后帮着慕容哀解开衣衫,想为他肩头剑创上药。不料慕容哀赤了上身后,却赫然露出上腹部的一片手掌大小的乌黑。
      慕容哀顺着燕轻裘的目光低头一看,用手指按了一按,从皮肉中抽出一枚银针,笑道:“唐家的毒果然名不虚传。若我是寻常人,想必早就死了。”
      燕轻裘听过唐家这种毒,名曰“子夜追魂”,凡中者无不尸身漆黑,如墨染的一般。若不是慕容哀半途出手,唐虹那雨点般密密麻麻的银针打在身上,只怕他此时已经走在黄泉路上了。
      虽然慕容哀曾说过自己能抵挡一些毒物,但总敌不过唐家的厉害。之前那一通激战令他气血翻涌,毒性已经扩散了,因而才有这片乌黑。况且他折耗甚多,难以用内功压制毒性,十分凶险。
      燕轻裘略一犹豫,便对慕容哀道:“大哥,我现在须用刀切开你中毒之处,先将毒血放出,委屈你暂时忍上一忍。”
      慕容哀点点头,抽出快意秋霜,递到他手中。
      燕轻裘只感到掌心一凉,一股寒意便直传到身上,他用二指轻轻弹了弹剑身,露出激赏的目光,随即又收敛心神,说声“得罪”,便朝慕容哀上腹轻轻一划,切开一刀寸许长的口子。
      暗黑色的血水从刀口流出,沿着结实的肌理缓缓爬下,燕轻裘不知为何脸上隐隐发热。而慕容哀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多话。
      燕轻裘想到这人为救自己两处受伤,再是顾及礼教倒显得不义了!于是心一横,在慕容哀身前半跪下来,双手搭住他两条结实的大腿,将唇贴在刀口处,吸吮着毒血。
      慕容哀低头便看见燕轻裘白皙的侧脸贴在自己胸膛之下,温热的双唇被毒血染得极艳,耳垂更是已经变得通红,竟有几分娇嫩,不由得心猿意马,连带着身上也燥热起来。
      燕轻裘吸一口毒血,吐掉一些,又转来再吸,如此反复几次,便看到血色渐渐转红。他心头稍慰,抬头朝慕容哀一笑,道:“大哥,仿佛好些了,先包扎起来再寻解药吧。”
      慕容哀见他口唇上犹带血丝,如胭脂一般,心神又是一荡。
      燕轻裘刚想要起身,肩头却教一只大手按了下去。他错愕地看着慕容哀,只听后者笑道:“绝尘身上不是也伤了,不如让为兄为你包扎起来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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