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3、083 ...
-
作为知情者之一,李荨之和朱渐的妖村之行必然无法瞒住她。既然瞒不住,也就只好顺便将她带过来,若是不幸遇到金坞村那群开发人员的刁难,还能有点招架,因为李平之也是早期策划组中的一员。
“我没后悔。唉,好吧。”她无奈地同意了,“我们一起去。我想画下妖村的地图,根据山势、路径和植被分布,很有可能推测出村中不和谐的地方,这对你们的调查有帮助。”
“真的?”
“我可不想做个纯粹的包袱,总得起点作用。”李平之拿出包里的测距仪和纸笔,平静地说,“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你姐姐啊!”
“也是。”李荨之笑了,“你总是不服输。”
“那就让虎儿陪着她吧。”事情决定后,杏花吹了声口哨,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凶恶青年从山坡上急速冲下来,停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目露凶光。李平之皱了皱眉,于是杏花上前解释道,“我们不在的期间,金坞村的安全会由他来确保。虎儿,这是李荨之的姐姐……”
“我见过。”没想到他竟然抢答了,“上上上个月来过村口,接李荨之回家的那个人。”
“你们认识?”
“算是吧。”
说着,寅虎儿投去了一个确认的眼神。
“没错,是我。”李平之硬着头皮对他挤出一个微笑,“那就……麻烦你带路了。虎妖先生。”
“哦!好!”他自信满满地吼了句,“包在我身上!”
李荨之觉得她似乎被这气震山河的咆哮吓了一跳,但碍于这股气势,她什么反对意见也没说。既然这边安置妥当,便也不该继续拖延。
一行人来到村中水井前,杏花一挥袖子,水面上荡起细碎的水花,朱渐伫立在明亮的月色前,像是闻到什么危险的气息一样后退了一小步。杏花轻笑了一声,李荨之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把推朱渐下了水。
“喂!”
“没事!他不会头着地的。我就是看他那副如临大敌的脸有点不爽。”
紧接着她也跳进了井中,只有她的笑声仿佛还回荡在夜空,李荨之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一起越过了井口。
一阵猛烈的眩晕过后,他克制住自己想吐的感觉,抓住了深竹的肩,站在这个废弃村庄的中心,位于林间的遗迹隐隐渗出些许亮光,似乎有人在那。深竹“嘘”地暗示他不要出声,朱渐也敏锐地弯曲了膝盖,只见几只萤火虫从远处的密林中飞舞而出,绿莹莹的,宛如鬼怪的吐息。
“别动,那里有人。”
朱渐刚要抬腿,深竹便制止了他。
“我知道。但我必须先发制人……”朱渐的话才说到一半,地面上一丛不知名的野花便瞬间变得十分茁壮、猛地绊住了他的双脚。
说时迟,那时快,密林深处竟传来悠扬的歌声,时而婉转,时而悲愤,一会儿像母亲温柔的手指,一会儿又像地狱业火中备受煎熬的亡魂。李荨之听着听着,嘴唇不禁微微张开。
——那是杏花的歌声。
“这是……”深竹也辨认出了这个声音。
杏花担任祭仪的歌者已经多次,他不可能认错这个声线,她那非常具有爆发力的声音足以穿透一切听众的大脑,就算唱的是婉转的吴越曲调,轻吟浅唱之时,腹中的余力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一直以为那是妖力的作用。因为第一次听到她唱歌时,李荨之就险些陷入其中、失去理智。
可是,现在杏花正站在他们身边,并未开口。
那对面的声音究竟来自于谁?
乐曲进入后半部分,叙事方式急转直下,忽而急促,忽而尖锐,和缓的旋律完全消失,只剩下失控的暴走。众人的头也开始剧烈地痛。
“怎么回事……”
歌声属于音乐的一种,此刻却与愉悦毫不相干,带给人的只有痛苦和制约。从这首歌里他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情感,歌声的主人憎恨着世间的所有人、并悲愤于自身的无力,疯狂地嘶吼着世道的不公。
她究竟是经历了怎样不堪回首的过去,才能唱出这样的声音?
歌声化为无尽的螺旋纹,在其控制之下,不管看什么事物都会产生弯曲变形,螺旋本身向内塌陷,他眼中的事物也就像走入崩坏的死循环一般、扭曲地旋转着……旋转着……
不行,他必须保持清醒……
在无数次默念深竹的名字之后,李荨之眼前的线条总算稳定了一些。他费劲力气站稳身子,一脸不解地看着杏花,却发现她此刻的神情堪称苍白——完全超出了惊讶的范畴,几乎和惊吓无异。
“……碗花?”她口中无力地喃喃着,“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顺着她的目光向前探去,隐藏在密林中的身影也逐渐显露原型,萤火虫照亮了她的下颚,李荨之清楚地看见她的嘴唇确实在一张一合。
随着杏花打断她的歌唱,歌声戛然而止,疼痛也消失了。但刚才发出声音的人的确是她无误。
这下李荨之糊涂了,“诶,为什么碗花……会唱出杏花阿姨的声音?”
“……”
碗花低下头,又恢复了在簦庵时一贯的沉默形象。
她是个哑女,打从深竹第一次提起她时,就是这样介绍的,李荨之从未怀疑过事实。在他印象中,她根本就没张嘴说过话,一次也没有。
哑巴这么可能会唱歌?
然而,比起李荨之单纯的疑惑,杏花的态度则强烈得多。
“回答我!”
她大步走向前,也不管什么危不危险,只直勾勾地叮嘱碗花娇弱的脸,仿佛已怒不可遏。碗花害怕地缩起了肩,想象中的巴掌却一直没打下来——杏花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只是这样而已,她就已经怕得止不住地发抖了。
“你吓到她了!”李荨之连忙喊道。
“这里是宗主的地盘。”杏花却半步也不肯退让,“你埋伏在这里,是想对我们不利吗?你是不是早就投靠了他!说!”
她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仿佛足以吞噬一切。
碗花拼命地摇着头,被对方逼得靠在树干上,膝盖一软,整个人瘫坐于地,恐惧使她甚至不敢再抬脸。被背叛的愤怒和某种其他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杏花耳中再也听不到外人喊停的声音,眼中只有这个娇弱怯懦的少女,只有她一人。
“……”
“你说话啊!”
“别这样。她是个哑女,没法回答你。”深竹道。
“哑女?你也听到了,她刚才可是唱出了那种歌!哪里是什么哑巴?怕不是宗主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奸细吧?”杏花的指甲划破了碗花的脸,她泪眼汪汪地捂住伤口,却还是没有说话。
李荨之觉得杏花的状态很不对劲。
以前杏花也有过无法克制情绪的时候,但从未如此歇斯底里过。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指上的银色圆环。随后,他心中有了一个办法。
“深竹先生!”
关键时刻他没那么多功夫解释,但深竹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上的戒指,便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暗示。
“……结之,竹牢!”
只见深竹竖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召出了成千上万锋利的竹叶,隔断了杏花和碗花之间的空隙。他的压力迫使杏花收回了掐在碗花脖子上的手,连退好几步,这下,她真的彻底陷入了暴怒模式。
“你做什么!深竹!”
“趁现在,荨之。”深竹对李荨之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