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簦匠》久南乔

82、082

　　李荨之拎着书包走到朱渐所在的重点班教室外面，等他同监考老师交谈完毕，两人一起走出校门，按例去小卖店吃了根烤肠。

　　“明天什么时候动身？”李荨之问。

　　“午后吧。”朱渐说，“去得早了，指不定还遇上麻烦事。”

　　“不用去周围调查一下？”

　　朱渐反问：“你把自己当成FBI了？我们做不了这种高难度工作，目标是不被发现地混进妖村。”

　　“哦。”

　　虽然他略显刻薄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但李荨之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神奇的伙伴关系。朱渐嘴上不留情，内心却懂得体谅他人。

　　走到岔路口，李荨之对他挥了挥手。

　　“明天你还是带上全套装备？”

　　“岂止是全套。”朱渐说，“是加强版。Supersize。”

　　说罢，他似乎对自己这个并不好笑的小幽默充满了自信，大步朝马路的另一端走去，留下李荨之莫名其妙地回味着他刚才那句调侃。

　　“……Supersize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

　　次日，农历腊月十五，格外阴冷的下午。

　　自宗主的秘密曝光后，金坞村中的妖怪们就不再守在家庙前、做祭仪的准备。虽说是少了很多繁重的工作，却也有人因此感到些许落寞。

　　祭仪一取消，板龙似乎也就失去了作用，只有每年节假日的时候还能找到理由打造些新家伙，那板龙店的龙强师傅和寅虎儿自然也就约等于失业。偏偏他俩还都嗜好大鱼大肉，每月花在买肉上的钱就已入不敷出。

　　“小虎。”龙强想出了一个下策，“咱们上山打猎去。”

　　“可现在是冬天。”寅虎儿很老实地反对了他的建议，“山上没啥可吃的。连蛇都冬眠了。”

　　“你……这师父我当然知道啊！但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呀，要不然你说说，上哪弄肉去？”龙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

　　这时，从大眼瞪小眼的二妖之间，有人拉开了房门，对他们抿嘴一笑。

　　“就知道你们师徒俩会忍饥挨饿。”来者竟是杏花，“喏，这些是本小姐今年攒下的零花钱换来的熏肉，足够你们熬过冬天了。好好享用吧！”

　　在她的指挥下，另外两个小妖拖来一只重重的大麻袋，跨过门槛，放在板龙作坊的地面上。

　　寅虎儿吃惊极了，“这是送给我们的吗？为什么？”

　　他可不记得杏花欠了自己什么人情。

　　今日的杏花刻意画了朴素的淡妆，粉淡得能看清脸上的小雀斑，头上的发簪极为克制，点到为止，言行举止里的高傲也收敛了不少。这异常的景象让寅虎儿受到了一丝惊吓。

　　“……害你们丢了工作的人，我也算其中一个。”杏花以袖掩面，委婉地说，“一点心意而已，收下吧。”

　　“可是……”

　　“啰啰嗦嗦的像什么男人，我叫你收下就收下！”

　　杏花抬起脚尖，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寅虎儿痛得嗷嗷直叫，他刚才毫无防备，才会被这个难以捉摸的女妖钻了空子。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想交托给你。”半晌后，杏花又垂下了眼，愁眉不展地说。

　　原来真是别有用心。寅虎儿呆呆地看着她，问：“什么事？”

　　“你是这妖村最强壮的妖，万一有人想破坏村子的宁静……我实在想不到比你更妥帖的人选了。”

　　“你不是也很厉害吗。”

　　她强忍悲伤，摇了摇头，道：“我不行，虎儿，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想到婆婆之前对我说的那番话，我就没法静下心来。”

　　——和刚才同样的话，其实你在很多年前就问过老身了。在相同的地方，以相同的方式，甚至连眼神都一模一样。

　　那时，芒桂子眼中无限的怅然和婉转，都让她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这只是婆婆随口开的玩笑”。她这么说，一定是有意义的。而且那意义预示着危险。

　　寅虎儿没想到，杏花这次突如其来的造访，竟已做好了永久诀别的心理准备。

　　“好吧。”看着她纠结的目光，他心软了，“我答应你。”

　　。。。。。。。

　　随着夜幕降临、空气转凉，金坞村口的竹林前渐渐起了浓雾。按理说冬季不该有这样的雾，深竹一言不发地站在雾中，等待着什么。

　　与此同时，杏花抱着琵琶坐在一块岩石上漫不经心地弹着首《海青拿天鹅》，此曲描绘了勇猛的海青在天空与天鹅交锋、经过激烈搏斗，将天鹅击落的情景，是她幼年学的第一首琵琶曲。

　　乐声正值高潮处，从竹林里冒出三个人影，她才猛地止住了扫弦的手，警觉地向外望去。

　　“是谁？”

　　与李荨之一同入村的，还有一位戴着眼镜的少年和一位梳着马尾辫的青年女性。都是她没见过的脸庞。见她如此谨慎，李荨之连忙上前解释道：“这是我姐姐，李平之，还有我的同学，就是之前说过的朱砂血的那个人，朱渐。”

　　杏花点了点头。

　　“不过外面那伙人在做什么？隔着老远我都能听到动静，害怕得紧。”

　　“好像是在布置测量仪器。他们打算开展一项未公开的研究……先别说这些了。”李荨之有些紧张地环顾着四周，问，“叶嵩呢？我们在村外没有遇到他。”

　　“不清楚，我和深竹一直守在竹林口，没见到别的人来过。”杏花诚实地说。

　　“那就是赶上了。”

　　在他们二人谈话的过程中，朱渐一直紧握防身用的□□、提防来自暗处的威胁。突然，一团黑影“嗖”地蹿上半空，停在一根纤细的竹竿上，压得竹竿向下弯成了弓形、险些断裂。朱渐正要出手，李荨之拦住了他，道：“他是我们这边的人。”

　　枝头的食怨小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扫视着在场各人，但他对他们的身份并不感兴趣，急急忙忙地喊了句：“深竹！信鸽来了，道士说鲍坞村有异变，叫我们当心。”

　　“一定是他。”李荨之握紧了拳头。

　　“看来他是直接回了鲍坞。”深竹说，“有唐翊的保证在，他暂时还不会对我们下手。”

　　“只是暂时而已。我们得趁这个时机去摸清他的底细。”

　　“嗯。”

　　“荨之……”李平之为难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对上她关切的眼神，李荨之先是不忍地错开了视线，但他知道逃避也无济于事，索性命令自己直视着她的眼睛，说：“姐，来之前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不能坐以待毙的，对吧？”

　　“商量是这么商量了……”

　　“那就按计划行动，别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