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簦匠》久南乔

67、067

　　二人回到簦庵，与满脸都是担忧神色的碗花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又开始准备像样的伙食。

　　回村的当场，李荨之就冲进离水井最近的一户人家吃了点干粮填饱肚子，但他现在还是很饿，不仅饿，还浑身乏力，差不多马上就快瘫倒在地了。所以今天的饭菜全程由深竹和碗花准备。都是李荨之最喜欢吃的菜，简单迅速，但味道很正，他一连吃了四大碗米饭，使碗花看得瞠目结舌。

　　“要和你姐姐联系一下吗？”深竹提议道。

　　“对，她一定要担心死了！”李荨之这才想起手机的问题，一边叫碗花摇动手摇发电机给充电宝灌电，一边打开了微信，果然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李平之的信息。

　　99+条未读。嚯，她可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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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叔父的邀请下参加某家企业上市庆祝典礼的唐翊站在甜点区，随手拿起一块小饼干，往嘴里一扔。味道并不能恭维。不过作为应付来宾的诸多摆设之一，也算过得去了。舞台区的闪光灯一直很烦人，她不想靠近，先缩在这儿吃吃喝喝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但她隐藏自己的计划并未成功，很快就走来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对她举起了香槟酒杯。

　　“还喜欢这里的饮食吗，唐小姐。”

　　“你是……”

　　“新人类科技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叶嵩。”青年的长相很有东方古典美的味道，皮肤略带褐色，却并不突兀，“很高兴认识你。”

　　唐翊只好应付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幸会。您不在主舞台那边呆着，没关系吗？”

　　“令尊一直是我方科研项目的强力支持者，表示一下感谢总是应该的。”他彬彬有礼地为她夹起一块巧克力，推荐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道，甜点师是东京人，很擅长做口味纤细的夹心酱，不妨一试。”

　　“谢谢。”她一边暗自猜测着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一边将巧克力放进嘴里。

　　“你们公司在做什么新研究吗。”她顺口问了句。

　　“最近在着力开发抑制细胞老化的基因组。在延年益寿方面很有前景。”

　　“也是，大势所趋嘛。如果早期投入风险不大的话确实是个好课题，你们找到这方面的专家了？发过论文吗？”

　　“不完全是。如果您有兴趣，欢迎来听我们的内部研讨会。只对您特别优待喔。”他的魅力值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的承受范围。好在唐翊不是一般人，是从小就被各种美男花式追求的有钱人家大小姐，而且还特别关注社会问题，糖衣炮弹对她根本没用。

　　她偏着脑袋，微笑了一下，说：“我会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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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姐让我问问清源宗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在外面的世界查不到。”

　　李荨之抓来了道士，逼他坐在对面。

　　道士想溜，食怨就扑上来咬住他的腿，痛得他嗷嗷大叫。

　　“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重新恢复平和的心态花费了周玄机很长时间，他不止地咋着嘴，试图通过给桌上那些小蜡烛吹气来获得压抑心情的释放。当他做这些时，李荨之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他背后一阵发麻。面对这群无知而无畏的勇猛之徒，周玄机竟感到有些棘手。

　　他决定先采用哲学的策略来说明。

　　“要介绍清源宗，就得从很远的问题开始讲了。贫道有一问，在你们眼中，群山意味着什么。”

　　“大自然？”李荨之还真的回答了他，“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登山远足的好去处？还能是什么？”

　　“你说的当然也是一方面，不错，在你们现代人眼中的两晋，群山正是人人向往的隐逸之所。然而它的意义却不仅如此。”周玄机捏了捏胡子，道，“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希望从宗教的神秘领域汲取精神力量。”

　　李荨之血管里的好奇心被激发了出来，“他们对山有兴趣吗？”

　　“贵人都偏爱深山。越幽静越能体现隐居者的高贵身份。我清源宗兴起之时，正是借助了小仙翁葛洪先生的名声，才得到皇帝的恩宠。”

　　周玄机一边说着还一边作揖。

　　李荨之伸手打断了他的叙述。

　　“让我查查。”有手机这种高级工具在身边，他可不再是那个任人忽悠的小朋友了，李荨之看着百度百科的页面念了起来，“葛洪是中国东晋时期有名的医生，是预防医学的介导者。著有《肘后方》，书中最早记载一些传染病如天花、恙虫病症侯及诊治方法……丹书《抱朴子·内篇》具体地描写了炼制金银丹药等多方面有关化学的知识。”

　　“和芒桂子婆婆说过的那位皇甫有些相似。”深竹给出了中立的评价。

　　李荨之甚至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古代的道士都是医生吗？”

　　“想要成名，不弄些玄虚是不成的。”周玄机笑了，“贫道正是师从于这位葛洪先生。”

　　“难道道教里说的东西都是真的？”李荨之问。

　　“真真假假方能掩人耳目，不过，在现代人看来的确大半都是在胡扯，纯属无稽之谈。真正有用的，只有剩下的那一小半——若是为了被人铭记，其实一小半便足矣。”

　　周玄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信仰的时代。

　　那时，居士们都深信自己从事的工作是有价值的。他们从群山深处获得教义，而拒绝依赖朝堂上的人。

　　也正因如此，帝国的掌舵者想通过公开刊行宗教教义并修建大量寺庙道馆、将这些新的信仰融入到国家体制之中，但他们却无法控制那些分散在丘陵和山地中、刚刚获得新的精神力量的圣地。

　　南朝四百八十寺的诗句，正是源于两晋南北朝时期的寺庙兴盛。

　　隐藏在金坞附近的清源宗便是道教的其中一支。传闻葛洪来此游历时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给了两个当地最有才学的年轻人，他回茅山后，这两个年轻人则留在萧山地区，将学来的道义不断散播给后世。

　　其中一人的名字叫万水，另一人，则是眼前的穷酸道士周玄机。

　　那一年，萧山地区的清源宗才刚刚开始扎根，信徒数量并不算多，道观里除了他们师兄弟二人，也就仅有一名负责砍柴烧水的小厮而已。

　　“师兄。我回来了。”某个雨夜，周玄机满面笑容地回到道馆，将藏在袖子里的纸包小心翼翼地层层剥开，里面露出一枚信封，他压住信封的两角，毕恭毕敬呈给对面的万水看，“这是师父刚派人送来的书信。”

　　万水打开信件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作为师兄，他总是充满威严，学识上的造诣也高于周玄机一个层级，因而周玄机发自内心地尊敬着他

　　“他要派一位师姐前来。”万水道，“说是带来了几本古籍，供我们参考研学之用。”

　　“那可甚好。不知那位师姐是何等人物？”

　　“说是师姐，其实年芳恰好二八，比我俩还小，不过她入门得早，按照规矩，我等还是需恭恭敬敬地称她一声师姐。”

　　听了万水的介绍，周玄机心里那痒痒的感觉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

　　谁也不曾料到，这位传闻中的新师姐，不仅是位女子，还是位美到心坎儿里的白衣女子。当她背着简单的行囊、像个游走江湖的女剑客一样沿着石阶走上道馆山门时，等候在门口的周玄机都看呆了，直到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礼。

　　“怎么，没见过女人呀？”

　　周玄机红了脸，别过头去，支支吾吾地说：“不，哪里，只是师弟从未见过像师姐这样惊世骇俗的女子。”

　　她微微露出了质疑的表情，“听起来可不像在夸我。”

　　“当然是在夸你。”他连忙解释道，“太上老君作证！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他笨拙地讨好他的模样让她乐坏了。

　　自此之后，她便经常以同他论道为由，隔三差五地跑来他的房间找他说话。比起野心勃勃的师兄万水，周玄机更喜欢这个亲切可人的师姐，她的名字叫青莲，人如其名，清澈透明，纯粹无暇，最喜欢白色的装束，说起话来也十分柔和动听。

　　但师兄万水的注意力显然不在美人身上。

　　他只在乎师父托她送来的几册古籍，那些都是上古时代的先人传承下来的宝贵典籍，不是寻常人能接触到的。他的师父葛洪笃信长生不老，总爱以蛇蜕皮、蛹化蝶等例证说服信徒。师兄万水却有另外的想法。他认为，只有人的更新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不老，别的都没用，因为它们没有意识，更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