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簦匠》久南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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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萧山附近有一处秘境。传说那里突然出现了非同寻常的人形妖物。我决定下一月去一探究竟。你们有谁愿意跟我一起来？”

　　就在某日例行论道时，师父突然抛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看师父的神态，似乎并无异常事件发生。但这话里的信息量却巨大得惊人。“人形妖物”，他们修道多年，也是第一次听说真有妖怪存在，对秘境的事儿就更是一无所知。一时间，众弟子面面相觑。

　　立刻，叶嵩毫不犹豫地伏下身子，恭恭敬敬地回答：“弟子愿任您驱使。”

　　见他如此迅速做出回应，师兄惊愕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似有敌意，却也只好照做。

　　“……弟子也是。”

　　“好。嵩儿，鹦哥儿，你们带上几个得力的师弟，做好出发前的准备。”师父满意地点了点头。

　　“是！师父！”

　　叶嵩的师兄，叶鹦哥，也是被师父从外面捡来的孩子，年纪上略年长他几岁，头脑甚是聪慧，心性却有些偏激，时常趁师父不在场就给下面的师弟挑刺、令他们做这做那。他似乎很享受颐指气使的感觉。但叶嵩入门后，就凭借乖巧伶俐的性格渐渐剥夺了他在众人之中的威信，这让他充满了危机感。

　　在师父面前，叶鹦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甘愿被叶嵩压下去的。

　　最后他抢先一步争取到了带队权，指挥十余名师弟一起进入萧山，动作十分殷勤，简直和平素判若两人。

　　“叶嵩。”来到山林入口时，他单独拉出队伍里负责搬运干粮的叶嵩，威胁道，“嗳，你要是再抢着在师父面前出风头，我可不会饶过你。”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大师兄？”叶嵩无辜地说，“我们都是师父的徒弟，不分彼此。”

　　他颦了颦眉，“在我面前不必装蒜。”

　　叶嵩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师父站在一旁的岩石上对众人招手示意，便加快脚步赶去队伍最前端去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入秘境，好奇地察看竹林里的植物，这附近的泥土呈现罕见的黑色，十分肥沃，地上还有被石头撞击的痕迹。叶嵩蹲下身用手指擦起一抹黑色物质，凑近鼻前嗅了嗅，却闻不出任何泥土的味道。

　　果真是神奇。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长寿村了。老伯，好久不见。”

　　一位秃头男人在田间劳作，看到他们，羞涩地笑了笑。但师父没有打扰他，而是带着一干弟子继续往前走去。

　　乍一看只是普通的村子，但叶嵩敏锐地注意到，这些村民的脸上都有种“气定神闲”的气质，仿佛活了很多年，看透人世，才会显得如此淡然从容。

　　放下行囊后，师父便带着他们去山上采集泥土样本，并借了一间小屋，在里头开设丹炉，研制丹药。叶嵩照常被排除在炼丹弟子之外，他心中略有遗憾，却也不曾多言。每日，望着从烟囱里升起的黑烟，他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他隐隐觉得师父好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以及别的弟子。

　　又过了几日，奇怪的事开始发生了。

　　村里开始流言四起，说是与外界之间的通道无法打开，想出村采购的人都只能悻悻而归。

　　“出不去？”叶嵩问，“怎么会出不去？我们进来的时候还很正常。”

　　“会不会是……”

　　突然，叶鹦哥的脸色变得分外难看。叶嵩瞥了他一眼，他却不再说话，一个字也不肯多言。

　　诡秘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夜间，躺在床铺上的叶嵩怎么也睡不着，就提着灯笼想去竹林外围看看情况。如果那些村民所言属实，或许在周围已有别的力量对村子造成影响，他不能熟视无睹。

　　月光下，竹叶的影子发出淡蓝色的荧光，叶嵩轻轻迈步，灯光照亮了前方的人影。忽而，他手里的竹竿因惊吓而掉到了地上。

　　“……师父？”

　　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前方岩石一侧偷偷摸摸凿刻着什么的老人的确就是他最尊敬的师父，不会有错。

　　“为什么您这个时候来竹林？”叶嵩强撑着冷静，低声发问。

　　师父却第一次用苍鹰般深沉的眼神望着他。

　　“嵩儿，结界已经全部完成，接下来的事就要交给你了。”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这是一块宝地，不能让任何外人误入，但我尚未了解它的本质，只能先留几名弟子在此观察一段时间。”

　　“什么意思？是您封闭了与外界的通路吗？”

　　“这也是为了大业。”一向和煦的师父的面庞此刻却变得格外恐怖，“若我所料不错，这几日内你们身上便会发生一些变化。”

　　叶嵩额上青筋暴起。

　　“您……做了什么？”

　　“我在井水里投入了黑色物质的混合粉末，如此一来，便能知道吃下去的人会有何改变。”

　　他话音未落，从村子的方向便传来打碎陶罐的巨响，紧接着是尖叫和痛哭，是师弟们的声音，他惊慌不已，急急跑回宅子，却目睹了无比吓人的一幕。师兄叶鹦哥居然躺在火堆里死去活来地打着滚，就像完全感受不到痛觉，一边哀嚎，一边掐着自己的脖子。

　　叶嵩没有多余的功夫去关心别人了，因为就在这一刻，他自己也感到腹中一阵不明的涌动，搏击般地冲撞着五脏六腑。

　　“这是……怎么回事……”

　　他跌跌撞撞地走回竹林前，想找师父问个清楚，却只见到师父正准备离开石径的背影。

　　“师父！”

　　“辛苦你了，嵩儿。”师父淡淡地说，“下个月，我会回来查看你们的状况。”

　　说罢，他便信步走向竹林外的下山路。叶嵩撑着煎熬的身躯往前跑了几步，却一下子撞在一道透明的墙壁上，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徒儿不明白……”

　　“只要待在这村子里，你便有机会获得长生。何乐而不为？”

　　“那您自己为何不留在此地？难道不是因为丹药的药性还不稳定吗？您想杀了我们吗？”

　　“的确如此。”他叹了口气，“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收留你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弃儿？我养育了你们这么多年，差不多也是时候该回报我了吧？”

　　“……”

　　叶嵩开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他是想要报答师父的恩情，却不曾想过，连一开始的收留都只是无情的利用。

　　顿时，被背叛的心情让他怒火中烧。

　　“若您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徒儿定当奉献出这条贱命，以报师恩。”他的眉头压得很低，双肩向上隆起，手指攥得发抖，“只是，为何您要一声不吭地害死那么多人？”

　　“他们未必会死。”

　　“那您自己为什么不试？”

　　“这就是徒弟的作用了。怎么，很奇怪吗？”他傲慢地回答，“感到荣幸吧，嵩儿，如果下个月我进村时你还没死，就意味着这村子的谜题将被解开。你会成为我最优秀的弟子。”

　　言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下了山。

　　。。。。。。。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回到道观的老道人重新誊写了丹药药方，记录在泛黄的手册里，然后带着新的炼丹炉再次来到竹林旁。这次他还带来了新的弟子，有几个是小孩，也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痴傻儿，流着口水跟在队伍后面，眼睛不停地打转，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不安。

　　“走吧。”

　　他在入口附近的岩石上按顺序摆下几颗棋子，而后，透明的空气中亮出一道拱门，令众人可平安穿过。

　　“叶嵩师兄他们呢？”有个小弟子壮着胆子问。

　　“进去就知道了。”

　　老道人捏了捏花白的胡须，首先踏进了竹林深处。

　　刹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