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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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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欢在乡下没有住所,老黄为了带黄欢去城里生活,将乡下那栋泥塑堆出来的破房子卖了,唯一称得上是财产的只有旧巷道里那层老式套房。
他能请得动的亲戚估计两只手十根手指头都凑不齐,也正好一切删繁就简,黄欢在某个酒店包办了三桌,大家伙凑在一起就算是送老黄一程了。
顾茗华和黄欢打过招呼了,徐青禾不方便露脸就单独开了一间包厢。
服务员一盘接着一盘端了菜上来,菜、汤、肉,一齐上全。徐青禾从没有这样的待遇,他一个人坐在狭小廉价的包厢里,每个菜都尝了一口。
没过一会儿,顾茗华推门走了进来,他脱了外套坐在徐青禾身边,一言不发的拆开一次性木筷,自顾夹着面前的一盘烧鸡吃了起来。
“外面怎么样了?”徐青禾递给他一杯倒好的水。
“一群大爷大妈正吃饭呢,什么都唠,坐我边上的大妈硬拉着我要给我介绍对象。”顾茗华帮着黄欢处理了不少事,这会儿饿了,吃什么都像塞着,一股狼吞虎咽之势。
“李雨呢?”
“别提了,”顾茗华抿了一口茶水,“她和我就隔着两个位子,见我被大妈强拉着介绍对象也不帮忙,还跟着瞎凑合。”
徐青禾觉得这像是李雨会做出来的事,顺带在脑子里想象了一番李雨一边嗑瓜子一边和大妈聊天的场景。
他这头还没结束幻想,门就被人从外推开,他看见黄欢走了进来,门被他轻微掩了一下,外头大爷大妈聊天的声音透过门的缝隙传进来。
徐青禾自己也不知为何,他看见黄欢时总是控制不住的紧张,比如此刻,他面上一派寻常模样,可夹菜的手都僵了几分。
黄欢自顾找了个位置坐下,桌上那瓶崭新的白酒被他撬开了瓶盖,潺潺的透明酒水从瓶口落入杯盏中。
徐青禾亲眼看见他举着那杯酒从顾茗华面前划过,最后放在自己的面前,七分满,酒面还在摇晃,酿制后的香味清晰,在空气中四处散开来。
“这是我代爷爷感谢你。”黄欢面无表情的朝他举起一杯酒,二话不说就干了,一滴不剩。
接着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这杯是我谢谢你的,谢谢你照顾了我爷爷一段时间。”
话毕,他一饮而尽。
黄欢根本就不在乎徐青禾喝不喝那杯酒,他就像走个程序,只需将自己的责任尽到就好,而对方愿意与否他毫不在意。
“我先出去了,你们随便。”他冷冷的丢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徐青禾知道自己要想被人完全接纳属实是一件困难的事,不过他并不在意。
“你可以喝吗?如果喝不了我可以帮你。”顾茗华担心他喝不了酒。
“我可以的。”徐青禾参加大大小小的酒会数不胜数,一杯白酒的量对他来说不过汪洋中投入一枚石子。
白酒冲,徐青禾皱了下眉,冰凉的液体径直流入胃中,没过一会儿就开始烧起来。
顾茗华给他盛了一碗清淡的粥,见徐青禾出神,他伸手在空中上下挥舞,半晌才说:“在想什么?”
徐青禾摩挲着杯壁,顾茗华这几天的精神肉眼可见的疲惫,他最近在忙什么呢?经常需要熬夜的工作、为亲生父亲的过错买单成为守墓人,还要在朋友陷入困境中伸手相助。
那他自己呢?他自己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呢?
是不是就像李雨说的那样,一个人一声不吭扛下所有。
这样的人分明更惹人心疼,却偏偏在徐青禾崩溃时说出“我在心疼你”。
徐青禾缓缓说:“想远走。”
顾茗华愣了一下,倏尔收回了目光。
徐青禾很少见他不说话,他反问:“你呢?在想什么?”
顾茗华的目光似乎飘了很远,说:“想高飞。”
一个想远走,是想远离流言;一个想高飞,是想飞离苦厄。
徐青禾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他忽地站起身,身下的椅子和白瓷地砖相摩擦,发出刺耳的一声“呲拉”,白炽灯在他脑袋顶上晃动,投在地上的影子来回左右摆动。
顾茗华抬头看他,奈何灯光刺眼,他看不清徐青禾的表情,只听见他掷地有声的说:
“顾茗华,你的梦想是什么?”
他就像讲台上的老师,带着认真严肃的态度向学生发出对未来追求的渴望问题。
而顾茗华就像顽劣的学生,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不瞒你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梦想是征服全世界。”
“好,你说你要征服全世界,那现在就去。”
顾茗华当他开玩笑:“不了吧,那都是年轻时候说的屁话,当不了真。”
“你现在不年轻吗?”
“这不一样,”他低下头,“以前没历经世事,看的少,天不怕地不怕。”
十七岁经历梦想破碎、亲眼目睹父亲被抓入狱、身边人的流言骤起……这些叫做没历经世事。
徐青禾咬紧了下嘴唇,他忽地明白了顾茗华为什么能在那天冲动说出追求两个字,因为在看见一个人受苦的时候,其实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的。
哪怕是个陌生人,心中的同情心都不免泛滥,更何况是亲近的人。
他半握着拳头,指甲绞得掌心生疼,“顾茗华,你不是想追我吗?你要是去我就让你追。”
顾茗华放下筷子,有所动容:“让我追也没说答应我啊。”
徐青禾顿了下继续说:“去了就有机会,不去连机会都没有。”
顾茗华不再同他开玩笑,狭长的眸子微微闪了下,艰涩的说:“你说的。”
“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