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闲桂花落》山月散人

64、第 64 章

　　小小的步行街，一眼看到头，道路两旁乱七八糟地停着各式各样的车，有的自行车甚至歪头斜脑地半躺在电线杆上，电线杆上的线缆半死不活地耸拉在半空。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干净的，也很热闹，即使是下午，也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宁致远跟在余航后面，七弯八绕，愣是从一条暗黑的小巷子里，绕进了明亮的菜场，这里面积宽广，七八条摊位整整齐齐，区域分明，与外面记得的乱形成鲜明对比。
　　谁能想到，这样的宽敞明亮的菜场竟隐藏在这样一条暗黑破烂的小巷子里。
　　余航走在前面，不仅要注意防范前面的人群，还要注意不能把宁致远弄丢。
　　“你……”余航想问，跟来干什么？
　　宁致远笑道：“孤家寡人一个，不想看到余磊那么得瑟。”
　　余磊三十而立时终于结了婚，对象也是他们学校的一个老师，可把余哥夫妇开心坏了，现在又有了一个小孙孙，不管大小节，都要回来看看。
　　余航垂下眼，不想去问，你的妻子呢？
　　“余航，想吃暖锅了，可以做给我吃吗？余磊今天回来了，小舅家里没地方住，今晚……”
　　余航侧过身躲过前方拥挤的人群，“这里有旅馆。”
　　宁致远伸手揪住余航的衣角，委委屈屈，“我闻见那个味儿，犯恶心，会吐，一吐，胃就痉挛……余航……”
　　余航抿唇，斜着身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人，耍无赖！！
　　宁致远谄笑着，鱼儿瞪他了哎，好开心，“余航～你答应我的，帮我养养胃嘛～”
　　余航转身不理他。
　　什么毛病，被瞪了，浑身开小花儿一般开心得像个三岁娃娃。
　　忽然，宁致远见前面一小伙子差一点撞到余航，一把抓住余航的手一拽，将人拽进怀里，十指交握：“人太多了。”
　　余航推开他，挣了挣，没挣开，抿唇，便随他去了。
　　拥挤的人群里，忙碌的人流中，谁都不会注意，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矮的那个走在前面，穿着看起来稍旧却干净的运动鞋，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黑色长款羽绒服的大帽子盖在头上，低着头，看不清神色；高的那个走在后面，身穿灰色大衣，里衬米白色高领毛衣，西装裤，小皮鞋，昂首挺胸，一脸笑容，满是得意。
　　就这样，两个人在人群中默默地手牵着手，买好了菜，一人掏手机付款，一人负责拎菜。
　　虽是冬日，两个人手心却都是汗。余航被宁致远牵着买全菜品，回了家。
　　刚进家门，正巧撞见了拿着相机刚进门的余思然，余航手猛地一抽，进了厨房。宁致远慢悠悠跟在后面。
　　余思然瞪着宁致远：“你干嘛！”
　　宁致远眉毛一挑，“作业做好没？”少管闲事！
　　余思然被拿捏住了七寸，恨恨地上楼，“不许欺负我哥！”
　　宁致远挑起眉，管得着？将菜送进厨房，倚着门，喟叹一声。
　　余航接过菜，眼神闪躲虚晃，拒绝与宁致远对视，宁致远也乐得享受着余航做饭的温馨。
　　不一会，余航便沉浸在了他自己的事情当中。
　　将买的筒子骨和排骨一起冷水下锅，葱姜蒜料酒去腥，烧开后捞出骨头，冷水冲洗，再把新的葱姜蒜摆进砂锅底，放进骨头，倒开水，大火烧开后文火炖煮。
　　“现在就做了？”宁致远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下午2点。
　　“炖煮时间长些，更好。”余航边说边开始准备其他菜品。
　　宁致远紧跟在后面，看着余航做饭。虽然老家的厨房挺大，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紧跟屁股后面也很碍事。余航实在烦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子，又壮实，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后背，碍眼，便吩咐宁致远：“把那个袋子里所有的绿叶菜洗干净。”
　　宁致远去了，很快就洗好，递给余航：“你看。”
　　余航皱眉深深叹了口气，“哥唉，菜根掐掉！”
　　宁致远被余航一声哥喊得上头，乐颠颠掐菜根去了。
　　余航见宁致远蹲在垃圾桶旁，两只大手捏着菜根，笨拙又小心翼翼地掐着，心里五味杂陈。
　　不经意间，瞥见宁致远西装裤脚蹭上了菜根根的泥土，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系个围裙吧。”
　　宁致远站起身来，双手都是泥，一脸无辜地看向余航，余航只好拿了围裙甩开，帮宁致远系上，“低头。”
　　宁致远低头，方便余航将围裙套在他脖子上。
　　“转过去。”话音刚落，就见宁致远两手上的泥泥泞泞快要滴到地上，“算了，别动，我来。”
　　说着，伸出双手，环过宁致远的腰，摸索找到两根带子系好围裙。
　　宁致远看着余航投怀送抱般的姿势，心里叫嚣着将人揉进怀里，好好疼疼，可是，他不敢。
　　十几年的兜兜转转，不仅磨灭了余航身上所有的锐气，也消磨了宁致远的胆气。
　　宁致远偷偷摸摸地轻轻嗅着余航身上的香气，幻想着自己紧紧拥抱着怀里的人，像曾经做过的无数次那样……
　　“好了。”余航拍了拍手，转身摆弄蔬菜了，宁致远眼尖，瞧见了余航耳朵脖颈处的红，心里喜悦像是炸开了烟花，又不好当着余航的面表现出来，只能暗戳戳地轻柔柔地掐着菜根。
　　余航强忍着脸上的火辣和内心的躁动，心里暗暗自嘲，没出息，没用！
　　只要一靠近他，心脏就砰砰直跳！
　　亏吃得还不够多？
　　心脏，还不够痛？！
　　冷静。
　　冷静。
　　他现在，已经结婚了吧……
　　垂下眼，移开视线，将金针菇海鲜菇不能吃的根茎切掉，洗净，又掰掉香菇根，画十字，平菇绣球菌撕小块，整齐地摆在大盘子里，凑一个菌菇平盘。
　　又将土豆、莴苣、胡萝卜、藕片削皮切片，放进盛了水的大盘子里。接过宁致远洗好的绿叶菜，从橱柜里拿出浅口小竹篮，油菜、娃娃菜、茼蒿、蓬蒿、香菜，整整齐齐摆好，又组了一个蔬菜拼盘。
　　猪里脊肉切片，放进鸡蛋和淀粉混合成的浆液里，腌渍挂浆；还有嫩牛肉，也放在里面挂浆。
　　处理好了以后，又将水池里的基围虾捞出，剥虾头去虾线，宁致远看着有趣也一起过来帮忙。
　　他只见余航左手虾身，右手虾头，一掰，一拔，一提，虾头连着虾背上的虾线便一起出来了。又见余航从虾身的第三节的虾壳儿扒起，手指一戳，一滑，一拽，整个虾壳儿便被完整地剥了下来，再从中间剔除虾足部位的虾线，挤出虾尾的小黑点。
　　宁致远从不知道，虾还有两条虾线。
　　他看余航剥得简单，自己却搞得乱七八糟，壳儿没剥几个，倒是撕碎了几个大青虾。
　　余航实在忍不了，便让他去洗几个锅碗瓢盆。宁致远哼哼唧唧地去了。
　　剥好了虾，放一些料酒葱姜腌渍去腥。
　　这边骨汤也差不多快好了，撒了些盐、枸杞红枣，放了几块水果玉米，继续炖着。
　　虾仁腌好，洗净，倒在砧板上，用刀背斜剁成泥，不能太碎，太碎就失去了颗粒的口感，吃起来没有劲道。
　　剁好之后放进大碗，撒黑椒粉、盐，倒一些料酒，打鸡蛋清，少许淀粉，戴手套反复揉团摔打上劲。
　　另起一锅，倒水烧开转小火，左手虎口挤出丸子，右手拿勺舀进水里。小火慢热，慢慢地将虾烘热，不一会儿，锅里像是开满了粉红色的小花儿，鲜嫩多汁。连汤带虾，一起盛在大碗里。
　　这时，骨头已经炖了近两个小时了。余航掀开锅盖，骨头的鲜香立即向外飘散。余航加了些水，继续炖煮。
　　另起锅，倒葱姜蒜八角花椒香味翻炒，炒出香味后放进半块火锅辣味底料，翻炒，融化，捞出一半骨头放进去，让所有骨头都裹上红油，再倒入一半的骨汤炖煮。
　　“出去吧。”余航和宁致远端着洗好的锅碗瓢盆出来，在圆桌的中心放了一个电磁炉，上面摆着鸳鸯不锈钢盆，电磁炉周围满满当当都是菜。绿的是蔬菜拼盘，白的灰的是菌菇拼盘，还有黄的红的绿的白的，是土豆拼盘。
　　余航又去冰箱的冷藏室里翻了翻，掏出了冻豆腐和冻兰花干。
　　其他的吃火锅必备的各式肉卷、肉丸、宽粉等，琳琅满目摆了一桌。
　　宁致远摆好碗筷，余思然下来了。
　　“哥，吃暖锅？我要喝桂花酒！
　　余航去厨房角落里掏出了一个密封小坛子抱了出来，打开闻了闻，“少喝点。”
　　宁致远深吸一口，桂花浓郁，酒香袭人：“好酒。”
　　“好，少喝一些。”余思然应道。
　　饭桌上，真的好似三口之家一般其乐融融。
　　蘸料是余航特调的，两勺生抽两勺醋，一勺白糖一勺盐，一把花生一把芝麻，再配上香葱香菜，几粒小米辣，滴几滴香油蚝油，鲜香微酸。余思然做了一下午的作业，喝了两杯桂花酒，在红汤锅里涮了几片肉，蘸了调料放进嘴里，只觉一下午的疲惫都被治愈了，斯哈斯哈吃得欢腾的。
　　宁致远则以白汤为主，炖了一下午的骨头汤，鲜香嫩滑，先喝口汤，暖融融的，涮着些肉片蔬菜，吃得大汗淋漓，十分痛快。
　　没一会，余思然便不行了，桂花酒喝得有些上头，余航又下了些手擀面给他填饱肚子，头晕眼花上楼洗漱睡觉去了。
　　剩下两人沉默地吃吃喝喝，夕阳西下吃到星点漫布，便也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