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闲桂花落》山月散人

53、第 53 章

　　而余航此刻走进宽敞明亮的高铁站候车大厅。
　　一阵暖气袭来，余航放下背包，坐在空椅上等待着。
　　候车大厅里，站或坐着很多等车的人们，有依依不舍的情侣，年龄不大，手牵着手，眉尖洋溢着分别的不舍留恋；有抱着孩子逗弄玩耍的一家三口，孩子笑声稚嫩清脆，父母脸上满足安详；还有坐在椅子上手捧电脑，嗒嗒打字的白领，一脸严肃地处理着工作上的事……
　　余航垂下眼帘，掀开帽子，露出寸头，将自己往厚厚的围巾里缩了缩，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通讯录。
　　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要看这通讯录，为什么指尖不断地滑到底下，在“n”音开头的一群人名里翻来点去……
　　“旅客朋友们，G……”
　　余航翻出身份证，调出手机上票据条形码，跟着人群缓缓进入站台，进入列车，找到位置坐下。
　　不久，列车启动了。
　　余航看向窗外，纷纷扰扰的雪花与南城的高楼大厦飞速跑向身后……
　　时间啊，也是一趟列车，坐着它，面容与心态一日日变老，风景变了，人，也变了。
　　回了北城，不知宁致远是不是说了些什么，余哥再未找他说宁致远的事，余清逸也不再联系他。
　　面对他的寸头，余思然心疼得要命，他最是了解哥哥对他头发的爱惜了，现在剪成了短发，还不知道怎么了。
　　小胖墩又不敢提，生怕引起哥哥再生烦扰，只好天天撒娇卖萌哄哥哥高兴。
　　年底了，在外工作的人陆陆续续回到了老家，余家村又热闹起来了。
　　看着家里之前囤的那么多的吃食，余航默默地看了一会，便带着耍赖打滚一定要跟着的余思然，去集市里摆了个摊子卖些北城特色油炸吃食。在外工作了一年的人们，回到老家，哪有不惦记这一口的，接连几天，余航忙得脚不沾地。
　　不管如何，日子还得一天一天地过，繁忙琐碎让他又回到了北城往常的平淡而又普通的生活。
　　平淡到，他似乎都要忘记了南城的人与事。
　　直到，温家人找上门来……
　　凛冬清晨，白雪压得桂花树枝丫吱呀作响。余航裹着黑黑大大羽绒服，围着毛茸茸的黑白针织围巾，嘴里哈着白气，戴着厚手套甩起大竹扫帚将院子里的雪扫出去。
　　刷刷刷……
　　扫雪声惊醒了小思然。
　　他将自己收拾好，拿着小铁簸箕，哼哧哼哧跟在余航身后来来回回运着雪。
　　吱呀……
　　桂花树上的雪快要把枝丫压断，余航便放下大竹扫帚，晃着桂花树，将雪晃下来。
　　沙沙沙……
　　雪落声中似乎参杂了其他一些声音，有人在说话？
　　小思然，在和谁说话？这声音陌生而又有些熟悉。
　　余航走了出去。
　　“然然，谁啊？”
　　“哥哥说他是哥哥的哥哥。”
　　一串哥哥听得余航有些懵。
　　踏出场院的蓝色大铁门，抬头一看，温云舒。
　　“你来干什么？”余航皱眉，走过去将小思然揽进怀里。
　　温云舒无奈一笑，“小航，别这么防着我，听说，你和宁致远分手了？”
　　小思然眨巴着晶亮亮的眼睛看向余航，一脸好奇却又克制自己不去插嘴。
　　余航冷着脸，“进来说。”
　　温云舒跟着余航走进院子里。
　　咯吱咯吱的雪声回响在宁谧寂静的乡村清晨里。
　　“你住这儿？”温云舒坐在余航拿出的小板凳上，坐在大堂里，看向院子里去。
　　余航没理他，让小思然在桌旁做好，他端出早饭摆在餐桌上。
　　考虑到小思然的身高，家里的小圆桌小凳子还没换，垫子倒是拿掉了。
　　热腾腾香喷喷的五谷杂粮粥配着白嫩嫩的葱油花卷和小笼包，搭上几盘红彤彤油亮亮的萝卜干小腌菜，在这白雪皑皑的冬日里，小思然吃得热火朝天。
　　温云舒扶了下眼镜，有点委屈，“小航，我开了一夜的车。”
　　小思然闻言，停下了勺子，小嘴巴一鼓一鼓的，看向余航。
　　余航不为所动，递了个小笼包给小思然，温声道：“吃吧，不用管他，听话。”
　　小思然点点头，接过包子继续吃着。
　　温云舒叹了口气，裹紧身上的大衣，预估错误，只穿了件针织衫和黑大衣来到近零下十度的北城，在车里开了空调没感觉，一下来，冷死了！
　　阿嚏！
　　阿嚏！！
　　一阵寒风吹进屋里，温云舒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
　　小思然眼带同情地看向余航，“哥哥，不然，给他喝口粥吧？我怕他冻死，哥哥就没有哥哥了。”
　　余航抿了抿唇，去厨房拿了个碗盛了饭放在桌上，毫无情绪道：“吃吧。”
　　温云舒搓了搓手，坐进堂屋里面靠近厨房那一侧。
　　余航起身关上房门，堂屋里饭菜的热气袅袅升起，温云舒这才感觉活过来了一些。
　　喝了两口杂粮粥，胃里暖和了些，扬起自以为亲和的笑容对小思然道：“谢谢你，不过哥哥就没有哥哥是什么意思啊？”
　　小思然正在吃包子，鼓着腮帮子嚼完咽下去看了眼余航，见余航点头才脆生生地说道：“不用谢我，谢哥哥吧，饭是哥哥挣钱买的，也是哥哥做哒。”
　　温云舒听话地转向余航，“谢谢小航。”
　　小思然笑眯了眼睛，露出两颗小虎牙，道：“哥哥说，你是哥哥的哥哥，哥哥是我的哥哥，哥哥很疼我，很爱我，那你是哥哥的哥哥，你也会疼哥哥，爱哥哥了，那就不用等到下辈子啦！”
　　余航和温云舒被这一连串的哥哥弄晕了。
　　余航皱眉问，“什么下辈子？”
　　小思然这颗小脑瓜子里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思然喝了口粥，笑眯眯的，“之前在幼儿园听小朋友说的，人是有下辈子的，那我本来想下辈子做哥哥的哥哥，像哥哥疼我一样疼哥哥，现在哥哥也有哥哥啦，就不用等到下辈子啦，哥哥也有人疼有人爱啦，也能像我一样被人欺负了找哥哥帮忙报仇啦~”
　　越说越开心，放下碗筷跑到余航面前手舞足蹈，见余航垂下眼帘，面色严肃好似不开心的样子，又有些惶恐，小心翼翼牵着余航的衣袖摇了摇，“哥哥别生气，我不是不要做哥哥的哥哥，哥哥这辈子有哥哥疼，下辈子还有我做哥哥的哥哥疼你，这样哥哥两辈子都有人疼，会更开心的。”
　　说着竖起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比了个三的姿势。
　　余航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帮小思然把大拇指按下去，“这才是二，小呆子。”
　　小思然撅起嘴，气鼓鼓，“我不呆！我只是，只是没学会！等我学会的！！”
　　余航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好，小思然不呆，小思然下辈子还要做我哥哥疼我呢。”说着将小思然揽进怀里，眼帘半阖，忍下快要流出的泪。
　　温云舒放下勺子，嘴里的杂粮粥也没了味道。
　　他看向一旁亲密相拥的兄弟俩，眼中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羡慕与向往。
　　他和温云卷感情也还好，但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像余航和余思然这般亲密无间的时候，他生性温柔，温云卷从小就冷静持重，虽说记忆里兄弟俩就从未争吵过，但也从未太过于亲密，更不会产生下辈子要做对方的哥哥来疼爱弟弟这样的想法。
　　吃完，小思然被余航裹成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熊崽子，去场院里堆雪人去了，邻近几家同龄小娃娃也凑了过来，一时间孩子的笑声在空寂的院子里不断回荡着。
　　“来干什么？”余航收拾了碗筷进厨房。
　　温云舒倚在厨房门口，双手不自在地抱胸，讪讪一笑，“带你回家过年。”
　　余航将碗筷放进水池里，打开热水器，“我的家，是这里。”
　　温云舒尴尬地干咳一声，“现在收拾行李吧，或者不用收拾也行，家里都准备好了，把那小孩儿也带着，下午我们就走，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到，或者坐飞机，今晚就能到，车我可以让助理开回去。”
　　叮！
　　余航扔了筷子，筷子碰撞陶瓷碗发出刺耳的声响，转头怒视，“你们是不是一贯听不懂人话！！”
　　温云舒沉默了几秒，放下手，不自在地抓了下大衣下摆，很快，又将手塞进大衣口袋里，插兜倚在厨房门口，有些委屈，“奶奶和爷爷都在海城等着你回去过年。”
　　海城才是他们老家。
　　余航冷嗤了一声，无视了他，转身继续洗着碗筷。
　　胶皮手套和碗之间发出咕叽呱唧的摩擦声在二人之间弥漫着。
　　尴尬……
　　温云舒有些后悔早早跑过来了……
　　前几日，宁致远找温云卷面谈，他才了解到一些外人查不出来的当事人才清楚的事情。
　　当温云卷回家将这些事告诉家里人，他父母和爷爷皱眉沉默了良久。
　　奶奶更是哭得第二天就生了病，住了院。
　　年底了，温云卷在公司忙得脚不沾地，只有他，还有几天年假，就先过来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独自一人开了一天一夜的车，根据当时查出来的地点，摸索着到了这偏僻的余家村找到了余航家。
　　“不是……”温云舒有些着急，却又自责笨口拙舌说不清楚。
　　温云舒扶了下眼镜跟在余航身后，余航也不理他，自顾自收拾了东西准备去集市里摆摊，趁着年底人多，东西好卖，可以多赚一些。
　　小思然见哥哥推着三轮车出来了，和小伙伴们告了别，爬到车斗里为他准备好的小暖窝窝里缩着，和哥哥一起去集市。
　　余航见小思然坐好了，坐上驾驶座，带上头盔，开着三轮车在前面咣咣当当行驶着。
　　温云舒也进了车里，粗犷大气的路虎以三十迈的速度委委屈屈地跟在露天的电动小三轮后面。
　　小思然见是哥哥的哥哥，兴奋地伸出戴着大棉手套的两只小手，不断向路虎招手。
　　拖小思然的福，路虎一路挤进了集市里，蹲在小三轮旁边。
　　余航没理他，支架开伞，开火热油，准备酱料和炸串。
　　小思然穿着奥特曼打小怪兽的小羽绒服，戴着奥特曼小针织帽和小围巾，乖乖巧巧站在一旁帮忙递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