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闲桂花落》山月散人

48、第 48 章

　　生日过后，快到年底，宁致远又忙了起来，甚至要赶在新年之前去一趟f国。这一去，就是十来天。
　　这一趟，却忙得连和余航发消息的时间都没有，连每天都发朋友圈的成碌也连着十几天没动静。
　　余航也趁此回了趟老家。
　　趁着这几天，到处收拾收拾，屯买些年货备着，等宁致远一回来就差不多快过年了，他想带宁致远回来过年。
　　他安心在家收拾收拾，顿顿做些小思然爱吃的，估摸着还有两三天宁致远就回来了，就准备回南城。
　　但没到放学时间就接到老师电话，小思然在学校发烧，身上有些小红点，疑似出水痘。
　　余航连忙跑到学校将小思然接出来带去医院，幸好现在症状不重，医生嘱咐时刻关注，口服药按时吃，出现瘙痒情况涂抹外用药膏，注意防护，防止孩子乱抓乱挠……
　　余航一一记好，小思然也乖乖听话，再痒也不去挠，只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会和余航撒娇，“哥哥，有点痒痒，哥哥吹吹好不好？”
　　余航轻轻吹吹，手指在痒处周围轻按试图缓解。
　　小思然躺在床上，胖乎乎的小脸蛋面色潮红，呼吸都带着热气，“哥哥，你出过痘吗？”
　　余航摸了摸小思然的头发，嗯了一声。
　　小思然高兴地耶了一声，“我和哥哥出一样的痘痘唉！”
　　小脸红扑扑的，小思然烧得迷迷糊糊，眼睛耸拉着，嘴里呢喃，“哥哥……我好想你呀……你还要去找好看哥哥吗？什么时候走啊，我是不是又拖累你了啊……”
　　余航拧了冷毛巾擦了擦小思然的腋下，又换了小思然额头上的退烧贴，柔声道：“小思然一直是哥哥生活的动力，怎么是拖累呢，没有我们小思然，哥哥都不知道怎么生活了，多亏了思然。”
　　小思然迷迷瞪瞪，恍若在梦里似的，“我以为我真的像余家嫂嫂说的那样，拖累哥哥，成了哥哥的绊脚石，哥哥……”
　　余航摸了摸小思然软乎乎的头发，拉着他的手，眼神却沉了下来。
　　以余家两口子的为人，不可能对小思然说这些话，大概是背地里感慨着什么，正巧被孩子听到，还记在了心里。
　　余航想起之前和余哥的每一次视频通话，小思然从未提过这些。
　　这些埋在这丁点孩子心里多久了？
　　小思然，还可以放在余哥家里了吗？
　　晚上，哄着小思然吃了饭又吃了药，余航裹上羽绒服坐在屋外走廊里。
　　仰面看向无边无垠的烂漫星空，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青蛙咕呱……
　　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手机界面，他想联系宁致远，又怕打扰到他……
　　怎么办？
　　余航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小思然七天七夜，等到第八天，小思然身上的痘印完全消退，又是白白嫩嫩肉肉乎乎的小胖崽子。
　　这七天里，余航回回想要联系宁致远，点开视频界面，又摁黑屏幕，而宁致远也并未主动联系他，无意识地刷着朋友圈，成碌更新了。
　　他发了一张图片。
　　背景是他们公司的会议室，主人公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女性，白色紧身衬衫黑色包臀裙，腰上系着一根白色的细腰带，身姿妖娆，却又干练十足，正站在大屏幕一旁做着汇报，ppt上，中法两种文字交替。
　　配上文字：“欢迎新伙伴的加入[烟花]”
　　这位身着正装的女性腰上系的白腰带……和宁致远衣柜里的那条好像……
　　可能是同款吧……
　　余航垂下眼帘，白皙的指尖却不由自主捏紧手机屏幕，指尖泛青……
　　“哥哥？”小思然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余航，他哥哥现在，感觉好可怕的样子，浑身冒着黑气……
　　余航一愣，回神，勉强一笑，“没什么，吃完了吗？我送你去幼儿园。”
　　余航开着电动三轮车将裹成毛球一般的小思然送去幼儿园，要下车前，小思然拉着余航的手，奶声奶气道：“哥哥，你回去吧，思然可以的，还有几天就过年啦，思然会乖乖等着的，也会乖乖吃饭乖乖睡觉！哥哥放心，哥哥抱抱～”
　　说着伸手抱住余航，肉嘟嘟的小脸蛋儿蹭了曾余航的脸，“哥哥，思然看到你难过也难过，哥哥很快就回来了，思然会乖的。”
　　余航抱住小思然，一直将他抱进幼儿园，抵着小思然的额头，微哑着嗓子，压抑着哽咽道：“乖然然最棒了，哥哥很快就回来。”
　　小思然大声地，嗯！被老师领着进去。
　　余航回到家，和余哥打了声招呼便收拾了东西回了南城。
　　将家里到处打扫好，收拾整理了一天，又等了一天，宁致远还是没回来。
　　发了条信息，问方不方便，也没回。
　　余航只好联系了成碌，成碌将他带进了公司就去忙了。
　　余航走向宁致远的办公室，办公室门没关，只掩了起来，轻轻一推……
　　余航瞳孔一缩，僵在原地，手指狠狠掐进手心茧子里，只有钻心的疼痛才能让他保持清醒，保有理智。
　　冷静，冷静，冷静！！！不要出声，不要动作，冷静，再等等，再等等，宁致远不会的，他不会的，他要我相信他的，我要相信他……
　　他不会的……
　　滴答，滴答……茧子被抠破了。
　　滴答……滴答……大拇指深深地抠进了掌心里，掌心血肉翻飞，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滴在地面上……
　　办公室里，宁致远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双手搭在了金发美人的脖子上，侧着头正和那女人亲吻。
　　从余航的角度，正能看到金发美人跪坐在宁致远的腿上，纤纤玉指捧着宁致远的脸，耳鬓厮磨，领口春光乍泄，包臀裙松松垮垮，那条白色腰带被解开搭在桌面上……
　　而宁致远揽着女人腰部，露在余航视线中的左手中指上，空空如也……
　　东西呢？
　　余航眼睛快速在地面是搜寻着，但那丁点儿的戒指在这黯淡的灯光里，哪有那么好找……
　　里面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女人嘤咛了一声，抬头，眼神情欲翻滚却又犀利刺人。
　　碍事，滚！
　　余航不小心和那女人对上了视线，不由自主退后半步，在成碌一行人惊讶的眼光中，飞速从楼梯跑下楼，电梯都没乘。
　　成碌赶忙跑到办公室，唔……眼要瞎了……
　　这情况，他无能为力……
　　刚准备转身，就听砰得一声，女人被宁致远推摔到了地上。
　　宁致远狠狠地擦着脸，转头，眼神阴鸷，“干什么？！”
　　成碌尴尬地呵呵了一声，指着屋外，“刚刚……余大美人来了……估计……唔，大概误会了吧……”
　　宁致远猛然起身，神色阴沉而着急，忙顺了车钥匙往外冲，“我先回去一趟。”
　　成碌点点头，“快去快去。”
　　查平走近，咦，地上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多血？
　　等宁致远到家，发现家里没人，又掏出手机打电话，没人接，发信息，没人回，又抄起钥匙准备回去找，正当他打开房门时，和开门要进来的余航撞了了满怀。
　　“嗯哼！”余航揉了揉鼻子。
　　宁致远的胸肌好硬。
　　“回来了？！”宁致远心有余悸，一把将余航抱进怀里，“刚刚误会了，你听我说……”
　　余航轻轻地地推开宁致远，换鞋走进屋子里，垂头与宁致远侧身而过，“嗯。”
　　宁致远焦急不已，跟在余航后面匆忙解释，“不是，那女人是我妈朋友的女儿，是亚历克斯的妹妹，他们家和我妈关系很好，这次是和我们有合作，正好对我们国家感兴趣，我妈叫我带她过来好好招待。其他什么都没有，晚上那会我睡着了，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心思，明天，不，呆会我就去和她说清楚，让成碌和亚历克斯去招待她，你放心，我真的……”
　　余航沉着脸快步走进衣帽间，他放心？放心什么？人家过来工作，因为他给撵回去？他有什么资格撵别人回去？凭宁致远男朋友的身份？让宁致远公私不分？
　　当初衣帽间里的所有衣物都是他收拾的，就算一只袜子，一根领带夹的位置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衣帽间三面里两面半的连墙衣柜里都是宁致远的衣服，中间几个玻璃柜里是他的袖口和领带夹，搬来了之后，余航给收拾整理地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余航一把拉开抽屉，抽屉里被他分格摆放了各色腰带。
　　不在。
　　刷，刷，刷……
　　所有的抽屉都打开了。
　　不在。
　　不在，不在……
　　余航转身，眼睛紧紧盯着宁致远，“那条白色的腰带呢？”
　　宁致远一愣，“什么？”
　　余航垂下眼帘，捏紧拳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掌心已经破破烂烂的伤口处，压制内心的怒气与酸痛，他不想要表现得那么狼狈……
　　“你，不是有一条白色的腰带吗？东西呢？”
　　宁致远想了起来，“啊，那条啊，不在吗？我记得我带回来了啊。”
　　余航深呼吸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黑黝黝的眼眸满是快压抑不住的怒火，冷硬着语气，一字一顿，“你自己的东西！！问我？！”
　　说着擦肩过去，他要一个人冷静一会。
　　“余航……”宁致远拉住余航的左臂，“我……”
　　余航一把甩下他，砰得一声，摔门进了从未用过的次卧。
　　进了卧室，看了眼还在滴血的掌心，又转身去客厅翻出酒精绷带准备自己处理。
　　宁致远站在一旁，被完全无视掉，伸手想要帮忙，被余航侧身躲过。
　　余航垂着眼，左手直接拎着医药箱进了次卧。
　　宁致远低头，看向自己伸出的空空荡荡的手，眉头慢慢拧紧，突然爆起，一脚踹翻了客厅的茶几。
　　余航在次卧听到动静没管没理，反正隔音好打扰不到邻居，牙咬着绷带，左手笨拙地拿起剪刀剪断，与牙齿配合绑了个结。
　　圆溜溜的大眼看向门口，眼神黑沉没有一丝亮光。
　　就像窗外的夜，暗沉沉伸手不见五指。
　　他在床上枯坐着。
　　搬过来时，从未想过要使用次卧，卧室里什么都没有，被子枕头牙刷毛巾都在主卧。
　　黑暗中，余航倚着床头，左手百无聊赖地捏着右手绷带上的结。
　　当初为什么过来找宁致远？
　　嗯，是余姐和余哥说宁致远没人照顾，他过来照顾宁致远。
　　怎么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了宁致远的情感方面的？
　　余航轻嘲，右手抬起盖住眼睛。
　　黑暗里，晶莹的水流顺着脸颊滑下打湿了手面上的绷带，湿气延伸到掌心，掌心伤口处刺痛不已。
　　晚上的事，勉强可以解释得通，宁致远睡着了，女人做的那些事他无知无觉。
　　那为什么解释不清腰带的事？
　　真的只是凑巧吗？
　　还是说，那条腰带，本身就是那女人的？
　　那为什么会在宁致远这里？
　　等等吧，等他心情能够平复下来的时候，再去听宁致远的解释吧。
　　现在，让他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
　　不知想到了什么？余航忽地睁眼，面无表情地擦干眼泪，掏出手机，打开私密相册，那天被宁致远删掉一些，还没超过期限，还在相册回收站里。
　　余航一张一张翻找着。
　　黑暗里，手机亮光映在余航苍白的脸上，黑黝黝的眼睛里映出一张张宁致远抱着不同女人的照片……
　　金发碧眼，身材姣好……
　　找到了！
　　余航又调出成碌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仔细对比。
　　看保存日期，是两年前的，照片里，宁致远和那女人都显得更加青涩一些，看样子，两人是在大礼堂里，身着礼服，珠光宝气，跳着什么舞……
　　根据时间，余航又去翻找了余清逸的朋友圈。
　　不知道找了多久，余航眼睛干涩不已，闭了闭眼睛，揉了揉，继续翻。
　　找到了！！
　　文案配的是：
　　啊啊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啊啊！！这是我们小远的小青梅哦～～
　　一水的评论，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之类。
　　余清逸在评论区统一回复：
　　我们小远和艾莎小时候就认识啦，小远有时候放假就是在艾莎家度过的哦，两个人从小感情就很好呢，小远也说很喜欢艾莎，两个人两情相悦，心照不宣认定对方是结婚对象啦，只不过年纪还小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婚，让我抱个小孙孙。【偷笑】
　　无力地垂下手，哐当一声，手机摔在了地上。
　　余航黑沉沉的眼睛里满是嘲讽，嘴角一挑，满是嘲讽。
　　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真的是，讽刺至极，狼狈至极，可怜至极……
　　自己，到底在期盼什么？？
　　这么些天，到底算什么呢？
　　空荡冷寂的房间里，余航坐在床头，手抱着膝，蜷缩起身体，右手掌心渐渐湿润，洇出血色，逐渐湿润，弥漫，扩散……
　　双眼无神地盯着虚空一点，面无表情，泪却无声无息顺着脸颊滑下……
　　内心麻木而茫然……
　　或许，他该死心了？
　　或许，他该再相信一次？
　　或许，宁致远有什么误会没说清楚，他该再去听听宁致远怎么说的？？
　　余航将脸埋进膝盖里，到底该怎么办……
　　爷爷……
　　我该怎么办？
　　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