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闲桂花落》山月散人

21、清醒

　　早上，余航再见到宁致远时耳尖微烫，心慌意乱，难得有些扭捏。
　　宁致远却大大方方好似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大咧咧坐下，掏出早餐，继续投喂余航。
　　余航见宁致远面色如常，安心的同时隐隐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些失落。
　　8点，3000米长跑比赛准时开始，余航拿了号码簿，帮宁致远别上，宁致远帮他也别上。
　　两个人听着通知去检录、列队，跟着做准备动作站好，眼睛盯着发令枪的枪口处。
　　一阵青烟冒出，两人迅速冲了出去，之前体育课训练过，所以两人都知道怎么跑。
　　宁致远跑在余航身侧，余光时时观察着余航的情况。余航是养了一段时间，但身体整体素质不如之前了，长跑明显吃力。
　　又跑了两圈，余航渐渐坚持不住了，嘴唇发白，呼吸也乱了，手脚如灌了铅提不动，脑袋昏昏沉沉，胸口喘不过气，眼前发晕，口腔里都是血腥味，但还没到终点。
　　宁致远有些担心，慢了余航半步，边跑边观察。
　　好不容易，还剩一点路程，眼看着前面就是终点了，余航强迫自己提脚摆手，动起来。
　　终于，好不容易跑过终点线，余航一口气没上来，四肢便软了，摔倒在地。
　　宁致远一直跟在旁边，见他摔倒，立刻将人拉起半拖半背到草地里，防止踩踏。
　　等跑步大部队过去，一直在为他们呐喊加油的1班学生们冲了过来，场面一度混乱。
　　班主任和几个体育老师过来维持秩序，才控制住。袁老师和宁致远将余航扶在地上躺好，那边医务室梅老师早就得了消息，拎着医药箱跑了过来。
　　掰掰眼睛把把脉，听听心跳，道：“心脏没事，把人背我那边去，可能是中暑了。”
　　宁致远忙把人背起来，跑到医务室，将人放床上。
　　梅老师打开空调，撸起余航的袖子准备让他凉快些，再打些生理盐水。
　　躺了一会，余航悠悠转醒，看见床前的宁致远，歉意地笑，“对不起，是我任性了。”
　　宁致远何尝不知道余航，楼梦梦是他在班里少数几个说得上话的，又缠了他几天，余航怎么可能不答应。
　　叹了口气：“你再躺躺吧，我去叫梅老师拔针。”
　　梅老师拔了针，又嘱咐了几句，又被人叫走了。宁致远扶着余航出去，楼梦梦李敏歌等在医务室门口，自责不已。
　　余航看见这两个人，微微一笑，问：“多少名？”
　　梦梦朗笑着勾住余航的肩膀，咧嘴：“第一！余航你第一！！宁致远紧跟着你，第二！”
　　高二（1）班就像有魔咒一般，不管是哪些学生，只要进了高二（1）班，体育回回垫底，不是实验班里，而是全年级。
　　今年好容易有梦梦加持，一己之力将体育从倒一拉倒第十名，班里各位都十分满意了，出乎意料的是，一向独来独往的余航和在学校眼高于顶的宁致远会长能参加3000米长跑，还获得第一和第二，只这一项就为班级总分加了30分。
　　班级总分一跃而上，拉了第二十多分。
　　只要下面的比赛按照正常水平，其他班级正常发挥，不再超常发挥，高二（1）班有望打破校记录！更有望打破着建校以来十分顽固的魔咒！
　　说话间几人已经扶着余航走到了班级所在位置，一群男生早将个人恩怨放置一旁，现在，余航和宁致远是他们的英雄。
　　宁致远是学生会会长，校纪校规、校服校容、大会总结反思批评都是他总领，这群人敬也怕，不敢动他，但余航不一样，刚来时虽又独又冷，现在可好多了，没见在梦梦的怂恿下都参加运动会了？
　　一群人胆子大了起来，一哄而上，直接把余航抬起来往上扔。
　　“余航！”
　　“余航！”
　　“余航！”
　　宁致远插兜站在一旁，笑着看着余航和他们闹腾。
　　等余航尽兴了，上前阻止：“好了好了，余航还累着呢，让他歇会，歇会！”
　　梦梦赶忙扶着人坐下，端茶倒水伺候着，余航倚在宁致远身上，笑得圆溜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小虎牙也露了出来，跟一只小奶猫一样，懒懒的，又有些小小的可爱调皮。
　　比赛过后，余航和宁致远各自又躲在校服外套下刷题，遇着田径比赛就去加油助威。
　　9月29号下午合唱比赛，余航宁致远身穿一身白色旗手服，带着帽子，化了妆，英挺帅气！两人站在班级最前方，领唱！
　　这是袁老师最终的安排，不要任何女生，挑了这俩小伙子，一个奶白圆眼的冷峻秀气，一个身姿挺拔的豪迈不羁。
　　比赛结束后，余航名声大噪！不少学姐学妹们开始打听，这哪来的清清冷冷长相精致的学弟学长，之前怎么没听说，有女朋友没有。
　　更甚者，三五成群，时不时从一班门口走过，边走边四处寻找，想要看一看那小学弟或者学长。
　　一时间，高二（1）班门庭若市，人声嚷嚷。
　　宁致远倒是没人敢想的，刚进高一，有高三学姐告白，人一句你没我好看，我看不上给打发了，把那学姐给哭的。
　　于是，当宁致远和余航在花坛附近吃过午饭回到班里，就发现余航桌上多了一封粉红色的信封，上面写着：“余航收。”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女生的笔迹。
　　宁致远不知怎么回事儿，一见到这粉红信封，就开始发疯，“哟，余航，好的嘛，有人追了嘛，嗯？”
　　余航莫名其妙被阴阳怪气了，心里也不大爽快，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将信封收进书桌，坐下掏出作业准备做。
　　宁致远一只手支着下巴，半倚在墙边，搭拉着眼皮，像只恹恹的狐狸，嘴角一挑，颇有些嘲讽的意思，“怎么，不看？人家辛辛苦苦认认真真写了一封信给你，你怎么不看看呢？好歹也是人的一份心意嘛！”
　　余航心里微微烦躁，被宁致远说得脸色微红，又掏了信封出来，刚启开，宁致远又说，“嗯？我们余航春心萌动春情荡漾了？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恋爱了？”
　　余航脸色淡了下来。
　　宁致远挤过来，眉毛高挑，“打开呀，我们小航要恋爱了，爸爸我好开心呀。”
　　余航抿嘴将信塞进桌洞，别过头，给宁致远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课上，老师在讲台上口若悬河，余航却难得走神。
　　他坐得笔直，眼皮垂着，遮住猫儿眼似的圆眼，手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乱画，笔迹凌乱，忽地，手肘被撞了一下。
　　余航醒神，抬眼，台上的老师嘴里不停，目光却炯炯地射了过来。余航坐直了身体，双眼紧跟老师走，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老师才移开视线。
　　一张小纸条从隔壁传了过来，“余航，早恋不好的，严重耽误学习！”
　　余航看了一眼，没回。
　　他知道早恋不好，所以也没准备恋，更何况……
　　宁致远又在写些什么。
　　突然，老师道：“某些人啊，仗着自己各方面优秀，就不认真听课，我又能怎么办呢？宁致远！”
　　宁致远刷地站起身，“在，老师。”
　　“我刚刚在说什么？”
　　宁致远一本正经，“老师，你说‘某些人啊，仗着自己各方面优秀，就不认真听课，我又能怎么办呢？’老师我教你，罚他下次更优秀！”
　　老师翻了个白眼，“滚到办公室吧你。”
　　说着铃声响起，老师顺了书本就踏出教室的门，宁致远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笑眯眯跟着走了。
　　课间，梦梦李敏歌围了过来。
　　梦梦坐在余航旁边，叽叽喳喳讨论国庆节的假期安排，李敏歌倚在后墙，安静地听着。
　　一共10分钟的课间，梦梦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半，最后还是被李敏歌生拉硬拽拖走，没见宁致远回来倚着后门沉默，那黑不溜秋的脸色，还有频频看向余航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憨货，一贯的不看人脸色行事。
　　梦梦被李敏歌拖走后，二人间的气氛不对劲了，尴尬，沉默。
　　余航闷头刷题，宁致远半倚在墙上，垂眉搭眼没精神，伸手轻轻扯了下余航的校服，余航顿了顿，继续刷题。
　　宁致远坐回位置，趴在桌上，叹了口气，仰脸看向余航，“余航，对不起了嘛~”
　　一急，少年吴侬软语的尾音便冒了出来，清清朗朗，带着些变声期的沙哑，尤其是“嘛”字，听得余航耳朵一麻。
　　宁致远又软着声音道：“但我是真为你好，爸爸不会害你的，你要相信爸爸啊，早恋后果很严重的，你要是觉得生气，打我一下撒撒气好不好嘛？”
　　余航往外侧走道倾了下身体，似要远离这酥酥麻麻的声音，闷声闷气，道：“没生气。”
　　宁致远不信，又挠了下余航的手。
　　余航实在被闹得烦了，他做题思路被打断很烦躁，抬头，抿嘴道：“打你一下你心里就舒服了？”
　　宁致远坚定地嗯了一声。
　　余航抬手，用笔轻敲了宁致远搭在桌边的手指，“好了。”又回去做题了。
　　宁致远丧气，跟大狗狗一样，浑身都是难过的气息。
　　余航思路全断，怔怔地盯着手里的笔尖，他真没生气，只是……有点失落罢了……
　　放学后，余航约了那位女生出来，道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