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荆棘鸟与蔷薇丛》中子星的七封回信

3、Episode 2

　　天边橘红的晚霞慢慢沉淀成乌黑的蓝紫色，像渐变晕染的油画，勾勒出霍格沃茨城堡如怪兽爪牙般的黑色剪影。归巢的鸟群越过天际，留下清利和沉顿的呜鸣。
　　雷古勒斯独自坐在山顶，看着落日一寸寸沉下。他的指尖还有些抽搐，他却没有再理会，只是看着落日的余晖一片片消散，夜色如潮水般侵染。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刻都盼望着日落，他想把自己藏在黑暗里，便如他的姓氏那般。
　　“你果然在这里。”随着一声曼雅的女声响起，暮色间缭绕起紫罗兰的沉香。银灰色鬈发的少女缓步走上山顶，在雷古勒斯身旁站定，递给他一瓶舒缓剂。
　　“走开，维丽。”少年头都没抬，只丢过去一声沙哑的驱逐。
　　维丽晃着玻璃瓶子在他身边坐下，撩起耳畔的碎发，回眸望向少年雷尔，霞紫色眼眸如日光下淡淡的葡萄酒。
　　“又见到你的玫瑰花了？”
　　“我们已经结束了，维丽。”淡漠的话语没有一丁点情绪，“高贵的布莱克家族，永远纯洁。”
　　维丽特·莱斯特兰奇挑了眉：“泥巴种的后代，比我还要纯洁？”
　　雷古勒斯却只是厌恶地说，“别逼我对你念恶咒。”
　　“你如果敢对我念恶咒，就不会被惩罚了。”维丽傲慢地说，“你知道黑魔王是怎么惩罚人的。没有他的默许，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雷古勒斯没有再说话。为了他的家族，他不能反抗黑魔王，可他心里有一股缓缓涌动的暗流，那些话却永远都不能说出口。他不像叛离家门的小天狼星，他害怕他的叛逆给家人带来灾难。
　　“我不想看见你，维丽特。是你自作自受，就得承担后果。”雷古勒斯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掉头就走。
　　“你不想看见我，不想看见西弗，也不想看见埃弗里和穆尔博塞。那么你想看见谁？罗斯，还是小天狼星？今天晚饭的时候我可是看见他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不关你的事。”雷古勒斯没有回头，维丽没有追上去，紧咬着牙，直看着他的身影吞没在树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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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1年，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那么，我要走了。”
　　十一岁的小天狼星对着面前抱个没完母亲和弟弟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转过身，傲慢地挺着胸脯，推行李登上了霍格沃茨特快列车。
　　“雷尔，我的甜心，记得写信回来，妈妈会一直想你的。”布莱克夫人把小儿子搂在胸前，另一只手抹了抹眼里打转的泪水。
　　“好的，妈妈。我每周都会写信回家，我也会一直想你的。”茶褐色头发的小男孩乖巧地说，小手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背。“不过我得上车了，马上就要开车了。”
　　“好的，好的，宝贝。快去吧，妈妈帮你拉着小推车……”
　　小天狼星坐在车厢最后一节的包厢里，托腮看着月台上的母子，眼神中带着慵懒和不耐烦，百无聊赖地吹着自己额前的刘海。
　　自打记事起，雷古勒斯就是被溺爱的那一个。小天狼星并非嫉妒弟弟得到了母亲更多的溺爱，他只是对这些事情感到厌倦。虽然是亲兄弟，但两个布莱克的性格却迥然相异。小天狼星像荒原上野蛮生长的狼，孤傲清高，酷爱冒险。他眼里的雷古勒斯就是母亲臂弯里的贵妇猫，任由她带出去到处炫耀，永远都是一副温顺可爱、谦逊有礼的模样。小天狼星比弟弟大了差不多一岁，却刚好赶上同一年上霍格沃茨。不过他不太想跟雷古勒斯坐在一起，因为他不太想去斯莱特林。早在纯血家族的聚会上他就受够了他那些疯疯癫癫的远近亲戚。
　　他安静地坐在窗边，没有理会走进包厢的新同学。

　　雷古勒斯上了火车后没多久车就开了。他拖着行李，试图寻找他的哥哥，却走反了方向。
　　“诶，你也在找包厢吗？”
　　身后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雷古勒斯回头，看见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巫，她和她的朋友手里都拉着行李。
　　“呃……我在找我哥哥。”茶褐色头发的男孩子如实说。他个子小小的，软软糯糯，有些难为情——都已经十一岁了竟然还会跟哥哥走丢。
　　“唔……”女孩咬了咬手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跟我们坐在一起。我叫罗斯，罗斯·伊莱恩（Rose Elaine）。这是安妮·布朗。”她伸出手去想跟他握手，看到指头上的牙印，又把食指放在衣服上蹭了蹭。
　　“我叫雷古勒斯·布莱克。”他握住了女孩的手。“我哥哥叫小天狼星。”
　　“很高兴认识你，雷古勒斯。你要跟我们去找包厢吗，还是去找你哥哥？”
　　“可以一起找。”安妮从后面插了嘴。“我们要从这过去，而你刚好挡在了路上。如果你不往前走的话，我们也过不去。”
　　“对不起……”雷古勒斯想让开路，可是小推车实在太宽了，他怎么都挪不开。他低着头，有点窘迫。
　　“一起吧。”罗斯说，对他做了个“你先请”的动作。
　　雷古勒斯到底没有找到小天狼星，但他在包厢里过得并不坏。安妮是个可爱的女孩，只是对男孩子没什么耐心。她全家都是赫奇帕奇，很擅长烹饪，在离家不远的度假海滩经营一家餐厅。她把母亲做的圆巧克力派分给了新同学，罗斯嗜甜，从小就喜欢这种包裹着巧克力酥皮的甜点心。她们的母亲上学时就是很好的朋友，两家也是很好的邻居。罗斯的父亲在古灵阁工作，每年都要去意大利出差，她离家时偷偷带了点父亲从意大利带回来的蓝莓酒。雷古勒斯的母亲给他带了牛排和意面，装在施了魔法的饭盒里，打开时还和刚出炉的一样鲜嫩。他们吃着牛排，喝着蓝莓酒，谈着霍格沃茨的一切。雷古勒斯很愉快地加入了她们，他发现外面的世界和母亲给他描述的完全不同，混血和麻瓜出身的巫师同样干净而美好。后面又进来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于是他们一起享用了饭后甜点。九月的英格兰阳光明媚，明亮的阳光从车窗外洒进来，照在男孩女孩稚嫩的脸上。

　　雷古勒斯不出意外被分进了斯莱特林，安妮也不出意外被分进了赫奇帕奇。但是罗斯却进了格兰芬多。她的母亲和姐姐是赫奇帕奇，父亲是拉文克劳，她是家里第一个格兰芬多。她跟莉莉讲这件事情的时候，小天狼星插了话进来，说他也是家里第一个格兰芬多。罗斯立刻认出来他就是雷古勒斯说的哥哥，高兴地跟他打了招呼，小天狼星却并没有那么想念他的弟弟，他打算好好地当个格兰芬多。
　　一年级新生的第一堂课是魔药课，罗斯吃了两口三明治就跑到斯莱特林的餐桌旁找雷古勒斯了。
　　“真是太好了，格兰芬多大部分课程都和斯莱特林一起上。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只有草药课在一起上，我以后都不怎么能见到安妮了。”罗斯坐在雷古勒斯身旁，难过地倾诉着。
　　“呃……没关系。”雷古勒斯顶住周围斯莱特林投来的异样目光，拍了拍罗斯的肩膀。“我可以陪你上。”
　　“你真好，雷尔。莉莉和西弗是青梅竹马，我恐怕不能跟她坐在一起了。”
　　上魔药课的时候，雷古勒斯偷偷告诉罗斯，小天狼星不怎么跟他讲话了，因为他们不在一个学院，而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之间一向有成见。
　　“这不公平，雷尔。”罗斯愤愤地说，“虽然很多变坏的巫师都出自斯莱特林，可你不是黑巫师呀！”
　　“我搞不懂我哥哥。”雷古勒斯捣鼓着他的坩埚，有些郁闷又有些幽愤，但他最后决定坚定地做好自己。“他很小就开始叛逆了，总是惹母亲生气。”
　　罗斯那个年纪很喜欢打抱不平——典型的格兰芬多。所以下一节飞行课的时候，刚飞离地面，她就堵住了小天狼星。
　　“你为什么不喜欢雷尔呢？虽然他在斯莱特林，但他不是黑巫师。”她愤愤地说，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在阳光被晒的通红——也可能是头发衬的。日光落进那双浅绿色的瞳仁，像翡翠一样好看。
　　“少管闲事，小鬼头。”小天狼星双臂交叠在胸前，漫不经心地答道。他长得很像他弟弟，可是个子更高，轮廓也更加深邃分明。“作为一个格兰芬多，我劝你离那个斯莱特林远一点，他的头脑已经被那些疯癫的大人们腐蚀掉了。”
　　“嘿，小天狼星，快跟上！”詹姆飞过他身旁时喊道。
　　“来了！”小天狼星从罗斯身旁掠过，带起的气浪吹起了她的鬈发。
　　她刚要追上去，雷古勒斯却拦住了她。
　　“别跟他计较。”男孩说。“我们飞到那边去，峡谷上方的景色很美。”

　　一年级的暑假，雷古勒斯写信给罗斯，说他知道了城堡里有密道，可以通向蜂蜜公爵的地窖。他哀求小天狼星告诉他的。于是二年级刚一开学，他们就开始探险计划。他们在一个没有课的下午找到了驼背女巫的石像，从此在逃学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他们在蜂蜜公爵中大量购买甜点和糖果，罗斯喜欢吃甜食，雷古勒斯只是坐在旁边看着她笑。
　　三年级时罗斯的博格特变成了麦格教授，她对罗斯说，她违反了太多校规校纪，要被霍格沃茨开除。她心里怕的要命，却还是把她变成了一个红脸蛋的小丑。雷古勒斯的博格特是一团黑雾，黑雾弥漫在学生中间，散布恐惧和愤怒。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他最后把那团黑雾装进玻璃瓶里变成了一瓶墨水。
　　下了课雷古勒斯拉着她去了图书馆翼楼那个阁楼上。博格特展示内心深处的恐惧，厄里斯魔镜则照出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雷古勒斯看见了小天狼星，他们很亲昵地依偎在一起，母亲把他们两个一起揽进怀里，父亲揽着母亲的肩膀。罗斯看见了雷古勒斯，她看见他吻了自己。她的脸像火烧一样的红了，雷古勒斯问她时，她却撒了慌，说她看见自己从分院帽里拔出来格兰芬多宝剑，被傲罗办公室提前录取，还变成了魁地奇球星。雷古勒斯已经是斯莱特林的找球手了，可罗斯直到四年级才当上格兰芬多的击球手。
　　三年级结束的时候，罗斯说想看独角兽，他们那一年的考试里考到了独角兽。她只在上课时见过一次，她很喜欢那种纯洁的魔法生物。所以考完试的那天，他们从秘道溜出城堡，到禁林里去找独角兽。
　　“万一碰到同学了怎么办呢？”罗斯歪着脑袋问。
　　“你想碰见谁？”
　　罗斯想到掠夺者每月都要消失那么一两回，心里就忐忑起来。她摇了摇头。“希望谁都别碰到。”
　　雷古勒斯带了两只玻璃罐，用铁丝拧出了一个把手，罐子里关着他从某个布草间偷来的会发光的小仙子。
　　禁林里有一条浅浅的溪流，流淌在青石板上，溪水甘甜清澈，他们就是在那遇见了独角兽。
　　罗斯提着玻璃灯走近，欣喜之中停了下来，笨拙地向独角兽行了一个屈膝礼。那对通身银白的魔法生物看见了她，也微微低下头，向她还了礼。她高兴地走上前，用手轻轻抚摸像月光一样皎洁的银白色鬃毛。她亲昵地用脸颊贴上它的颈，她能感受到轻盈柔软的鬃毛下缓缓流淌的温凉的魔法。
　　它们喝足了水，蹚过小溪，走向了禁林深处。
　　雷古勒斯坐在溪边的巨大砾岩上静静地看着她，银色月光从玫瑰色的长发之间流淌出来，她就像森林里的精灵，灵动美好。
　　月光落在清溪上，好像独角兽踏碎的星光。罗斯说溪水中央有独角兽落下的星星碎屑，她脱了鞋袜，拔出软木塞将仙子放了出来，提着空玻璃瓶到溪水里去捞星星。
　　过膝的橘红色纱裙垂进了溪水里，轻盈地在水中招摇着，像落在水中的晚霞。她的长发垂到了后腰，和水中的霞色裙摆一样轻盈柔软。雷古勒斯心间动了动，他伸手去抓，那里很痒，少年还不知道为什么心上会这样酥痒。
　　他脱了鞋袜，赤足垂进清凉的溪水里。
　　溪水边缘走近了别的生物。弯着腰捞星星的少女闻声回头，看见了一匹狼，一只黑狗，一头牡鹿，狗背上驮着一只肥嘟嘟的耗子。
　　闪着光亮的仙子在少女小腿之间徘徊，最终停在了她的肩膀上。绯红色鬈发被林下的风微微吹起，溪水中星光很亮，照着那双浅绿色的眼眸，像悠扬婉转的芳甸和清泉。
　　那样沉的夜色，那样亮的星星，那样静的禁林，那样干净的少年少女。
　　明月松林，清泉石上。这样的邂逅足够刻进回忆里，直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