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除夕之夜,大晟朝发生了一件大事——逊位的昭武帝驾崩了。

      昭武帝年事已高,年前便已病入膏肓,元南聿一早料定他活不过这个冬天,却不想死亡竟比他预料的来的还要早。

      陈霂为表孝悌,制诏举国服丧,满朝官员斋禁一月。

      斋禁期间,全城不得舞乐,全城缟素。

      新年本该繁华热闹的京城,顿时变得萧瑟,去街巷上走一遭,平日里的说书艺人,勾栏瓦肆里的歌女,一日之间全都销声匿迹了。

      元南聿再见到陈霂,已是半月之后。

      陈霂再是如何与昭武帝父子不睦,表面上的功夫也得做足,他在洪庆宫披麻戴孝的为逊帝守孝了七日,等元南聿再见他时,已是眼下一片乌青,人都瘦了一圈。

      是日,乾清宫内。

      陈霂刚用过早膳,得闻元南聿求见,赶忙召孙末宣他进来。

      他两人已多日不曾相见,陈霂的眼睛一直盯在门口,从见到元南聿的那一刻起,他疲惫的眼睛里才有了光彩。

      元南聿行了一礼,道:“陛下料理先帝丧仪,这些时日辛苦了。”

      陈霂的脸上本看不出悲喜,看向元南聿时,才有了笑意,“都是遵着朝廷礼制办的,我也不得不按着规矩来。这些天几乎都没怎么睡,实在是疲倦的很。”

      见他确实没什么精神,元南聿起身上前,帮陈霂将榻上的软枕放好,扶他靠在上面。

      陈霂揉了揉酸涩的双眼:“你这会儿急着进宫做什么?他向前探了探身,“难不成是特意来看我的?”

      “臣是来向陛下辞行的。”

      听到“辞行”二字,陈霂身体一僵,面上却依旧和煦若春风,他笑着问道:“我何时准你离开了?”

      “按着往年旧例,此刻我已应该在返回大同的路上了。”元南聿犹豫了片刻,又道:“且这事是你亲口答应的。”

      陈霂眸色渐沉,语气也变得冰冷:“先帝驾崩,你等外臣留京侍奉再正常不过。再者说,我许的是让你完成来京封贡的使命,并没有说过放你离京之语,你怕是会错了我的意思。”

      元南聿听陈霂这番说辞,心中顿时大怒,他此刻才知自己被陈霂愚弄了,遂拍案怒道:“你乃天子,怎能言而无信,失信于外臣?”

      陈霂冷笑着,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让元南聿怒火更盛,隐忍了多日的情绪,此刻已濒于失控。

      “陈霂,你强行将我扣留京师,你就不怕镇北王的狼旗再次招摇于大晟的王畿?”

      陈霂听元南聿竟用封野威胁自己,怒极反笑:“如今北境与朝廷停战不过三年,天下苦战,百姓思安,你难道真的以为封野会为了你陈兵京师,再让自己落得个乱臣贼子的名声?”

      他不疾不徐地直起身,走到元南聿身边,伸手揽过他的腰身,一手捏着他的下巴,逼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你放心,便是封野愚蠢,燕思空也会阻止他这样做。”

      许久没有和眼前人亲近,陈霂连着几日疲乏焦躁,只想在此刻发泄出来,他亲吻着元南聿的双唇,熟悉的气息让他瞬间燥热起来。

      “嘶——”

      陈霂痛呼一声,以手触上唇角,竟沁出了血丝。

      “元南聿,你竟然敢咬我?!”

      眼前之人淡漠的眼神,激的陈霂也在心里升起了怒气。

      即便元南聿是陈霂心爱之人,但只要他敢忤逆,陈霂也不吝对他报以冷酷的一面,“你不要以为你取悦了我,我就能放你走。我是天子,天下的一切都属于我,包括你!”

      “陈霂,你想掌控我,只怕你还没那个本事。”元南聿轻挑唇角,冷笑着嘲讽了回去。

      他两人骨子里都是烈火性子,话已说到这份上,自然闹得不欢而散。

      陈霂叹他坐了几年皇位,自认为已将冷静自持的功夫修炼的不错,可元南聿却偏有这个本事,轻而易举地,就将他从容自若的假面具击了个粉碎。

      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陈霂气的浑身哆嗦,他跌坐在龙椅里,用手覆盖在了疲惫的脸上。

      离宫之后,一晃又过了数日。

      这几日,元南聿一直居于府中,不曾向外走动,其间只有曹奭来府里见过他两次。

      最后一次,元南聿将写好的手书交与他,嘱咐他入夜后将信放在燕府旧宅的矮墙缝隙中,这些时日就不要再来他府中见面了。

      曹奭走后,又过了半月。

      这日,司礼监掌印太监王钦来元南聿府上宣旨,元南聿到门口迎接,听闻此人来意,赶忙跪下接旨。

      王钦用尖细的嗓音,神情庄重的念读完了圣旨,他将旨意交与元南聿后,谄媚的正要上前道喜,却见元南聿半天仍跪在地上,好像全然不为所动。

      “元将军怎的还跪着?莫非是高兴过头了?”

      王钦将元南聿从地上扶起,笑着又道:“元将军大喜,老奴在宫里侍奉多年,这样的荣宠,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足见陛下对将军的恩宠。”

      “王公公谬赞,劳烦公公出宫一趟,这些心意不成敬意。”

      元南聿从听完旨意便一直皱着眉,他此刻心思烦乱,也无心与王钦应酬,叫下人们封了银子给各位监官算是了事。

      陈霂给元南聿在京中赐了官,诚如如王钦所言,如此荣宠,放眼整个晟朝,这等恩宠确实无人能及。

      同样是加封五军都督府右都督,龙虎大将军,还多赐了一等勇毅侯的爵位,如此泼天的富贵让人心惊,更压的元南聿喘不过气来。

      陈霂这样做,无异于是要告知于天下人,皇权天授,自己今后必须要背弃封野,转投朝廷,才不算辜负陈霂的恩情。

      元南聿长叹了一声。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样的强取豪夺,予取予求,陈霂究竟是要将自己置于何地?

      按朝廷律例,天子加封官员,朝臣需次日进宫面圣,当面谢恩。元南聿一早便递上宫贴,要求见陈霂一面。

      早朝散后,陈霂明知元南聿求见,却转身去了懋勤殿处理政务,只命王钦告诉他在懋勤殿前殿等候。

      故此,元南聿一等便从早晨等到了黄昏时分,眼看天就要黑了,陈霂身边伺候笔墨的内监才过来传召,元南聿起身便跟他去了正殿。

      行至庑廊,元南聿远远看见有一身穿黛青色锦袍的青年男子从正殿出来。从体态上看,此人年纪不过二十岁出头,步态从容,行止优雅,虽看不清相貌,却有似曾相识之感。

      元南聿上前赶了几步,在回廊转角处,终于看清此人面目。

      此人元南聿生平未见,待看清他容貌的一瞬,却还是让他惊诧万分,站在原地怔愣了许久。

      那青衣男子长身玉立,容色俊美五匹,一身黛青色的衣衫在夕阳下衬托的他肤色如美玉一般,他手持文书,眼波流转间,自有一番风流气质。

      “这是何人?”元南聿神色恍惚地问向身边内监。

      “这人叫南汝佳,去年进士及第,先是在翰林院任编修一职,陛下见他才思敏捷,又行事缜密,且还有沈大人举荐,如今已升任为正六品侍读了。”

      元南聿朝那内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昨日与陈霂发生龃龉,如今相见难免尴尬,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许久,都静默无言。

      元南聿紧抿着薄唇,对着陈霂跪了下来。

      陈霂冷眼看着他,故意让他跪了会儿,终究还是心软,又让他起来说话。

      “你这是何意?”

      “陛下赐予臣的一切,让臣惶恐至极……”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怎在你眼里就如蔽履一般?元南聿,你就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蠢货!”

      自己的一番心意被人践踏,又连日被拒于千里之外,陈霂又恨又气,恨不能将眼前之人拆吃入腹了,才算解恨。

      陈霂行事向来霸道强硬,今日又带着火气,他根本不听元南聿解释,反身就将人按在了桌子上。

      元南聿大感不妙,急道:“陈霂,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俗话说,围脖见真知,这俩人又打的难解难分。

      “放开我,陈霂……你混帐……”

      元南聿被气红了眼,他低喊着拒绝,而身上的男人却不为所动,只顾省略若干字。

      “啪——”

      宫殿里的静谧被一记响亮的耳光瞬间打破。

      陈霂捂着一边被抽红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元南聿,他如今已是天子,别说被打,就是半点的不敬之语,周围的人也是半句都不敢提,方才那巴掌,元南聿用了十成的力气,若不是陈霂年轻体壮,就该被抽晕过去。

      “元南聿,你找死!”

      “死有何惧?总好过于被囚禁在这里,被你当做笼中雀,玩弄于鼓掌中要好!”

      元南聿看向陈霂的眼神全是仇恨,陈霂被他的目光刺的心口剧痛,再开口已是口不择言:“元南聿,你再是不甘,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元南聿毫不理会他说了什么,一拳就向陈霂脸侧袭去,被他躲过后,又一拳打向他腹部,陈霂一个反身,一把擒住元南聿手腕,将他推倒在了地毯上。

      一直守在门外的侍卫听见殿内有打斗声,赶紧撞开了殿门,众人抽出佩剑就闯了进来,看见的却是当今天子与元南聿滚在地上,如孩童打架般缠斗在一处的画面。

      “滚,都给朕滚出去!”陈霂怒喝着,在外人面前丢了颜面,让他怒火更甚。

      众人哪里敢杵着看这些,赶忙收了剑,齐刷刷的退出了殿外。

      “我算是受够了,你是皇帝,却连颜面都不要,对我这个老男人动辄省略,当真是省略的很!”元南聿见陈霂死不悔改,恨的只想咬下他口肉来。

      “你所言极是!宫里佳丽三千,都加一块儿了,也比不上元将军销魂。”

      陈霂被掐着的脖子,嘴里却还不甘示弱的嘲笑着,“你这把年纪,我看也不用娶妻了,就留在朕的身边,等着被朕临幸算了。”

      “胡说八道!”元南聿聚齐全身力气,一脚踢在陈霂小腹上,一个挺身,将陈霂掀翻在地。

      两人打了半天,都累的直喘粗气,元南聿冷眼看向陈霂,怒骂道:“你那样对我,一次、两次也该够了,你还要羞辱我到什么时候?你如今新人在侧,何苦还要缠着我不放?”

      陈霂头晕眼花,被勒着脖子想了半天,才明白元南聿话里指代的是谁,再见他恼恨的模样,全没有了半点风度,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争风吃醋,却还不自知,亦或是在我面前嘴硬。”

      今日那青衫男子相貌俊美,气度风流,美貌之人在宫里并不少见,难得的是有人与元南聿如此相似,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与燕思空如此相似!

      元南聿一见此人,便对陈霂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陈霂口中从无实话,他说属意于自己,不过是将他们都视作一种补偿,对得不到燕思空而产生的执念的补偿!

      两人各自收手,分坐两端,再看对方皆是大汗淋漓,十分狼狈。

      元南聿问道:“他是何人?”

      “此人如今在翰林院供职,今年刚提了懋勤殿侍讲的官职。偏巧他也是辽东人氏,姓南,朕前两日还将‘如玉’二字赐他做了字。”

      “你!……”混账东西!

      陈霂轻慢的笑了笑,斜觑了元南聿一眼,说的漫不经心:“怎么?许你三番两次作贱我的好意,就不容许你不在的时候,我留个称心的人在身边伺候?”

      元南聿大怒:“你什么意思?!”

      方才这番话,相当于是将元南聿与内宠相提并论,元南聿性情直来直往,见陈霂这样轻视自己,什么顾虑都不顾了,又一掌袭向了陈霂的胸口。

      那一掌简直快如闪电,陈霂从不认为元南聿有胆量敢真的伤他,虽然用掌心挡住了大半力量,却还是被元南聿内力十足的掌风震飞到榻上。

      “你——”陈霂顿觉心口剧痛,他本就有宿疾,这一下子心头被震的生疼,刚要开口,就觉得口中腥甜,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元南聿见陈霂吐了血,难免有些后悔,他上前将陈霂抱起,口气也跟着紧张起来,“你怎么样?”

      陈霂自知方才说话刻薄,受这一掌也算不得冤枉。

      只是心脏的位置疼得人眼前发黑,陈霂忍着疼,眼里慢慢浮起了热泪,“元南聿,你如此对我,真是好狠心啊!”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