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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太阳露出一点红色的光晕,远处的天空在晨光的映照下透着浓厚的青灰色。

      天还是黑的,军中的营帐里还未透进来一点光亮,除了值守的兵士,绝大多数人还沉浸在睡梦里。

      元南聿一夜半梦半醒,睡得并不安稳。

      昨夜陈霂要求与他同寝,他因陈霂身份之故忧虑甚深,只好硬着头皮将他留下。陈霂倒也并未逾矩,揽着他倒在榻上就睡了过去。

      两个身高体壮的男人挤在一张行军用的床榻上,他自己又占去了大半地方,难为元南聿就这样勉强对付了一宿。

      元南聿睡梦中便觉脖颈酸痛。甫一睁眼,就发觉半个身子都麻了,陈霂黑乎乎的脑袋枕着他的右臂,一只手还搭在自己腰上,长腿也一并伸了过来,睡得倒是十分香甜。

      元南聿心里暗骂一声,小心地抽出麻痹掉的半边身子,旁边的男人发出了梦呓般的声音,翻身又睡了过去。

      挨到天亮,元南聿将陈霂叫醒。二人洗漱完毕,又用过了早饭,帮着陈霂将昨日用过的假面小心地覆在脸上。

      元南聿身边亲信的口风极严,自然不会透露昨夜有人留宿主帅大帐的事,嘱咐陈霂仍旧以付湛清随从的身份跟在队伍里,以免旁人认出身份,平白惹出麻烦。

      “到京师还有十几日的路程,我们现已到保安州的地界,入城之后就可以好好休整一下了。”

      付湛清一路上与元南聿并辔而行,他人还很年轻,性情又随和,在广宁时曾与元南聿相识,当年战时危急,二人又各为其主无缘深交,如今得了机会,不曾想两人相谈很是投契。

      思及往事,元南聿与付湛清说道:“我年少时跟随师父到过保安、隆庆等地,当年阉党为祸之时,每年秋收之后,都要预征次年辽饷,五百多万两的银子摊派下去,又有半数入了谢忠仁和韩兆兴那□□贼的私囊,百姓负担沉重,民生凋敝,着实苦不堪言。”

      付湛清叹道:“元将军所言甚是,偏先帝在位时,天灾人祸不断,南方雪灾频繁,黄河又决堤数次,饥民迫急,人人迁怒朝廷,草木尽,人相食的惨剧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民变迭起,这才有了后来的兵祸连年。”

      二人断断续续说起了许多从前见闻,眼见就要天黑,一行人终于行至保安州城外。

      此时已是夕阳渐沉,仍然有农人在庄稼地里忙碌地收割新麦,一望无际的麦浪中,百姓挥汗辛苦劳作着,可脸上的笑意却遮掩不住。

      自三年前,陈霂与封野停战,天下重获太平后,百姓终于迎来了民康物阜的太平年景。

      付湛清缓缓说道:“今上性情淡薄平和,躬行俭约,继位三年以来,改吏治,除弊政,轻徭役,开恩科,将军眼前所见这片土地,先前乃是宁王的私田,今年春闱过后,老师入参机务,上疏建策清查新增田地和编审徭役,圣上都一一采纳了,如今这片土地已经还田于民了。”付湛清随口解释着,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陈霂。

      有人在元南聿面前夸赞自己,陈霂脸上不禁露出些许得意神色。

      天黑前,一行人终于进入保安城内,元南聿与付湛清用过饭,便回了自己房内休息,他转身刚栓了门,突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后腰。

      反过身来,他见陈霂不知何时已经着了便服,想来已经在此等他多时了。

      “今日你和付湛清聊得很是投机?”陈霂这话问得无缘无故,语气也阴阳怪气。

      元南聿随口回道:“付大人两榜进士出身,为人雅正,才思敏捷,在广宁时与我们算有几分交情,二哥被沈鹤轩带去广宁路上,多亏了他一路照拂。”

      “他这只两脚狐会平白照顾燕思空?你当我看不出他对你二哥存的是什么心思?”

      元南聿怒道:“什么什么心思?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

      燕思空是元南聿兄长,他虽生了副俊美无匹的好相貌,但此人年少时就心怀凌云之志,智谋超群,如今又是封侯拜相之人,在北境四府颇有威望。陈霂提到燕思空却口吻轻佻,神情促狭,惹得元南聿平白不快。

      陈霂见元南聿不高兴,赶忙住口,却又不甘示弱:“从明儿起,我不许你再跟他走那么近,他对燕思空有孺慕之情,你二人容貌如此相似,难保他对你……”

      元南聿忍不住,反唇相讥道:“是啊,你当初不就是把我当成了燕思空,然后又将我视作了他的替身,被你百般羞辱。”

      陈霂见他果然生气了,也不再装腔作势,赶紧解释:“没有!……就算一开始是那样,但我后来已能分辨你二人的不同之处,如今你在我眼里,任何人都不能替代。我想亲近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元南聿不再理他,心绪稍微平复,才猛然发觉方才自己的一番言行有些过头。

      燕思空从小便比他天资聪颖,读书习武也比他刻苦,在家中也比他沉稳懂事,他二人虽无血缘关系,却如同双生子般相似,若论及容貌,其实还是燕思空长得更好些,他从小便羡慕他,敬爱他。

      再后来,分别多年后再次重逢,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却隐约觉得自己这辈子合该就是燕思空的影子,他两次与燕思空互换了身份,替自己兄长如何排忧解难,忍辱负重他都心甘情愿。

      唯独被囚于陈霂帐中,陈霂明知他身份,却还被他当做燕思空的替代品亵玩这件事,让他始终无法释怀。

      陈霂上前欲拉住元南聿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陈霂放轻了语气,低声劝道:“在这个世上,只有我母后真心爱我,但是她已经不在了。我如今只有和你在一起才会安心,我说的是真心话,不管你信与不信。”

      他直视着元南聿的眼睛,眼神纯澈坦然,全不似有一丝作伪,“我相信过燕思空,但是他太聪明了,如果我当初不是有太子的身份,想必他不会多看我一眼……但是你不一样,尽管你嘴上说恨我,又差点要了我的命,但我相信你的心里对我不全然都是恨。”

      “那是因为我蠢!”元南聿咬紧牙关,好似这话是从口中硬挤出来的,也不知是在怨恨陈霂还是自己。

      “不!是因为你善良。你善良,坦率又真诚,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陈霂说的动情,他缓缓地坐了下来,双臂搂住元南聿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小腹上,侧颈的皮肤因方才的激动有些泛红。

      元南聿看着陈霂的颅顶,犹豫着要不要出言安慰,他素来心软,等反应过来时,已将手放在了他的头上。

      元南聿叹气道:“你我如今非敌非友,何必旧事重提,惹人心烦。我累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我今晚要留宿,不仅今晚,到回京为止,我都睡你房里。”

      陈霂猛地抬眼,眉目里哪里还有半点方才伤心之色。

      元南聿急道:“陈霂,你莫要再胡闹……”

      “我易容的水平太差,你自己说的。且这个时辰了,再折腾一番又是何必?若是再让人认出来,又该如何是好?”说罢,陈霂也不管元南聿脸上是青是白,一个箭步冲到元南聿的榻上,翻身一滚,被子已经卷到了身上。

      “元将军今夜就将就着伺候朕休息吧,快去递个帕子来,今日赶了一天的路,脸都脏死了。”

      元南聿往盆里倒了热水,绞了个干净的帕子直接扔到陈霂脸上,一脚蹬掉陈霂的鞋子,他也不褪自己衣衫,裹着外袍,背对着陈霂躺了下来。

      过了许久,陈霂听枕边人呼吸均匀,也不知他睡着没有,他轻轻探起身,小声嘀咕着,似乎是对自己,也是对元南聿说道:“你放心,在你真心接受我之前,我不会再勉强你了。”

      他既想让元南聿知晓真心,又怕他嘲笑自己今日待他竟然这般小心翼翼,直到憋闷在心中许久的话今日终于说出来,才觉稍许轻松。

      陈霂见枕边人并无动作,这才慢慢放下心,重躺了回去。

      次日,一行人离开保安,又经过隆庆、昌平几处京畿重镇,不过再有两三日便能抵达京师。

      这一路走来十分太平,元南聿留心观察,心中暗道:“不过两三年功夫,京畿附近便恢复了战乱前的安稳景象,百姓的吃穿用度也好了许多,田间地头到处都是丰收景象,城镇里的生意也好了起来。陈霂这几年勤政,倒也见了几分成效。”

      朝廷已经有了几分中兴之象,可见当初燕思空对陈霂的断言不错。

      这一路虽然太平无事,陈霂却没少找麻烦,惹的元南聿头疼不已。

      只要他和付湛清有事相谈,陈霂一会儿不是送茶便是递果子,人前人后还要装作不识陈霂身份,只将他当寻常侍从差遣,不让旁人看出蹊跷。付湛清装模作样倒是能轻松如常,可元南聿却觉得拘束的很,生怕左右看出端倪。

      付湛清是何等聪慧之人,便是不聪慧,陈霂和元南聿的关系明里暗里也是人尽皆知,只是为怕有辱圣躬从来无人点明罢了。

      到了后两日,付湛清索性直接派了陈霂过去,随身“伺候”元南聿起居,这才算遂了陈霂心愿。

      ————

      抵京时,正是清晨时分。

      上次来京,陈霂直接将元南聿安置在蒹葭馆。这次前来封贡,元南聿以为自己今年左不过还是在此地安置数日。

      入了外城,付湛清并未将他们引入城内,而是一路向西而行,直到了西苑附近,元南聿才恍然大悟。

      “元将军为国征战数年,在广宁时大败卓勒泰,御敌于国门之外,保辽北不再被外族侵扰,于国于民功不可没。今年入朝前,先留将军在此行宫小住数日。望将军在此好生休养,莫要辜负陛下美意。”

      言罢,付湛清向元南聿揖了一礼,算是道别。

      从大同到京师路途虽然不算遥远,但一行人运送贡品却也根本走不快,一路上天寒地冻兼风吹日晒,又有陈霂在旁让人提心吊胆,晚上被挤的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元南聿觉得这几日比急行军也轻松不到哪里。

      好容易送走付湛清,他也顾不上许多,直奔寝室,和衣往大床上一倒,舒展了胳膊腿儿,一觉就睡到了傍晚。

      恍惚间睁看眼,看窗外天色已是昏暗一片,屋里也无人点灯,元南聿正要起身唤人,却被床前坐着的黑乎乎的人影先吓了一跳。

      元南聿嗓子又干又哑,含糊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儿本来就是皇家行宫,我在这儿有什么不对?”陈霂对自己身在此处并不觉有何不妥,“快起来,你都睡了半天了,你饿不饿?饿了就随我一起去用晚膳,我饿了。”

      陈霂午后便到了,只是见元南聿睡的昏天暗地,蹑手蹑脚也不敢惊动他,只百无聊赖地在外厅腻了一个下午,也不曾喊人进来伺候,这会儿说饿的要吐,确也是实话。

      陈霂饥渴难耐,见他终于醒了,不由分说便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元南聿睡得太久,起来时顿觉头昏脑胀,实在架不住陈霂拉扯,不受控制地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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