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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泰和三年秋,自陈霂践祚后已是第三个年头。

      今年北境四府年景极好。赶上丰年,朝廷岁埝年丰,百姓们穰穰满家,真是一派物阜年丰的吉祥景象。

      大同城外,百姓们在为收成忙碌,北境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元南聿也在为今年前往京师封贡做着最后的准备。

      秋收之后,元南聿亲率两千将士押送着贡品前往京师,一行人路上走了十几日,昨日刚出了宣化地界,离京师却是不远了。

      “元将军,天快黑了,今夜怕是要在野外扎营了。”随行的副将曹奭向元南聿建议道。

      元南聿见天边红日西沉,寒风乍起,他挥手示意众人停下脚步,让曹奭传令众人今夜在此地扎营。

      众人得令后便动手忙碌起来。这些老兵行军打仗多年,天色未及黑透,便为主帅扎好了中军大帐。

      晚饭还要等些时候,元南聿先入营坐于炉前烤火。

      宣化处在群山的风口处,即便还未入冬,西北风也凛冽逼人,到了晚间已是能滴水成冰。

      他在火前搓了搓手,从腰间摘下鹿皮酒囊,仰头便是一口烈酒入喉,肺腑里顿时升腾起一阵暖意。

      手下人还未及送来饭食,先听一阵马蹄声从南边传来。

      元南聿掀开营帐,却见远处地平线最后的光亮处尘土飞扬,一支百人左右的队伍直朝着他们这边策马而来。

      待他们到了近处,才看清为首者乃是一身骑白马的青衫人。

      那人策马到达营外,青衫男子被手下兵士引来,元南聿仔细看向来人,两人皆是相视而笑。

      “付大人,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元南聿朝付湛清抱了抱拳。

      “这一年朝中事物繁忙,新帝践祚,百废待兴,我也是案牍加身,片刻不得闲,倒是元将军风采更胜往昔。”

      付湛清如今也不过二十多岁,斯文俊秀,气度儒雅,他老师沈鹤轩如今入了阁,如今已身居宰辅高位,他今年也被陈霂提拔为鸿胪寺卿,官居从三品,专为朝廷掌朝会仪节与外宾之事。

      元南聿未曾料到陈霂会让他带人来半路迎自己,寒暄几句后,问道:“现已入深秋,天气寒冷,从宣化到京师路途遥远,陛下怎的这时候派付大人跑这一趟?”

      他一边说话,一边迎付湛清进自己的军帐。

      “从此处到京师还有十来日的路程,陛下体恤将军一行车马劳顿,特派我前来迎将军入朝。”

      付湛清在辽东时与燕思空颇有几分交情,故元南聿与他也算是旧相识,他便留人在帐中用了饭。

      饭毕,付湛清起身到了帐外,引早已等候在外面的随从入帐。元南聿见来人约么有二十余人,他们两人一抬,陆续在帐中停了十余口装饰精美的箱子。

      元南聿不解道:“付大人,这是为何啊?”

      付湛清素来和善,言笑晏晏之时叫人只觉如沐春风,“这些都是御赐之物,今年天冷的早,陛下挂心将军,嘱托我多备些军中随身所用之物,尽力叫将军途中少受些辛苦。”

      元南聿心道:他自小被发配到西北,后在江湖上飘零十余年,不知受了多少艰辛苦楚,后追随封野征战数年,身上只重创就受过数次,何曾这般矫情过,直觉陈霂不知又要做何等花样。

      他眉头轻蹙,内心隐隐感觉不安。

      从去年至今,只要想起陈霂,便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每每心烦意乱时,胸口也不由自主地憋闷起来。

      元南聿随手掀开一口箱子,本以为陈霂多会送些金银细软,珍玩玉器之类的东西,却不想全是些平日里用得着的寻常物件,只是做工比普通人用的精美许多,连夜间泡脚驱寒的木盆都备了一套,不免让人觉得尴尬可笑。

      再信手打开一枚箱盖,里面竟全是各色精美点心吃食,只看上层几样梅花香饼、香薷饮、玫瑰酥,便知是宫里御膳房的手艺。

      天色已然不早,付湛清为了能今日迎到他,一队人马奔波劳碌了数日,元南聿也不便再留他,等这二十余人退出了大帐,付湛清便也起身告辞了。

      众人鱼贯而出,只有一个身材高大英挺,面皮黝黑,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随从迟迟不见动作。

      元南聿面色微变,未及说话,那人先向前疾走几步,快速从腰中抽出一柄短剑,直奔元南聿前胸刺来。

      见惯了战场上的刀剑无眼,元南聿见此也不惊慌,只凝聚起气力,随手将身前的烛台抡起砸向那人,同时前踩一步,一拳击向那人胸口,那人一击不中,再沾不得便宜,二人很快缠斗在了一起。

      那人虽手握兵器,一时间竟也不是元南聿对手,元南聿回身一脚将那人踢出几步远,转身去拿自己的佩剑,冷冽的寒光顷刻间划出了剑鞘,那宝剑在元南聿手中舞的快要闪出电光,那人被逼入墙角,似要支持不住时忽然向旁边扑倒,吃了一嘴的灰。

      “陈霂,你闹够了没有?”元南聿气的大喝一声。

      那络腮胡子见元南聿如此语气,也不打了,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寻了把椅子端坐到了一旁,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你一进门我便看出了端倪,只是不敢确认。方才你袭击我,瞧得近了些,才敢肯定。”元南聿对陈霂方才所为颇为不满,不免有些恼怒,“且你这易容术如此拙劣,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我行走江湖多年,怕早就做了别人的刀下亡魂了。”

      说完,他伸手一把将陈霂从地上拉起,又帮他掸了掸身上的浮土。

      陈霂笑着扯去脸上的胡须,又用帕子揩去脸上涂的颜料,那帕子不多时便脏污一片,方才黧黑的面色越擦越白,不过片刻便露出了一张略显薄情的俊颜。细看之下,双眉斜飞入鬓,眼眸若寒潭秋水,望之不可见底,加之布衣粗服难掩周身王气。元南聿粗粗一瞥,也不禁对陈霂身形相貌在心底赞叹了一番。

      “臣,元南聿,叩见吾皇,吾皇万岁。”

      再生气他方才胡作非为地戏耍自己,但陈霂毕竟是当今圣上,君臣之礼总还是要有的,元南聿连忙屈身一拜,态度严肃恭谨。

      陈霂定定看着跪在地上的元南聿许久,他低着头,并不曾发觉陈霂目光中的专注炽烈。

      陈霂叹口气,转而神采飞扬地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蛮横地揽住他的腰,略带恼恨的目光直接盯在元南聿脸上,似嗔似怨。

      “此刻无人,做这些虚礼做甚?我且问你,这多半年,我派人送过去的信,你为何一封不回?”

      “我到底是北境四府的右都督,你我君臣往来过密,不合规矩。”元南聿不声不响的抓住陈霂的手,暗暗用力,逼让他松开对自己的钳制。

      “你不如直接说你是封野的人,与朕有往来,你那结义兄弟还有你那好哥哥怕是不高兴。”

      陈霂对元南聿生疏冷硬的态度很是不满,见他几次想甩开自己的手,心里更不愿意,手中发力,更是将元南聿的腰身箍的死紧。

      元南聿被他忽然如此对待,只觉得手足无措,羞恼的脸上很快染上了几分薄红。

      陈霂见他如此,只觉得十分讨自己喜欢,也不顾元南聿意愿,直接将双唇贴了上去,作势就要堵住眼前之人的唇瓣。

      元南聿本就不是见面便容易与人亲近的性子,他与陈霂多半年未见,难免有些生疏,陈霂方才那样对他,已是很不习惯,见他就这样要亲上来,脸一下子透红,双拳在他胸前狠狠一顶,竟把陈霂搡出了好几步。

      陈霂倒也不恼,神情透着几分轻佻随意,嬉笑着说道:“这是怎么了?去年你来京师,整个冬天你都和我在一起,我们几乎日日缠绵,什么亲密的事没做过?怎的今日见面,聿儿倒和我生分了?”

      元南聿知道陈霂说的都是实话。

      多半年前,自己与陈霂在晟京里共度的那些日夜便像是走马灯般在自己眼前晃动。

      他自知无言以对,只将双拳握紧,低垂着头颅,神色愈发的不自然。

      陈霂见他如此,也知他面薄,不敢将人逗急了,试探地将元南聿的手攥入掌心,道:“聿儿是老实人,我不逗你了,快叫人送些热饭热水,自你带人出了宣化,我日盼夜盼能早日见到你,今天催付湛清赶了一天的路,现在确实困乏的很,不过再怎样也终于见到你了,真好。”

      陈霂为人慧黠,这样的情话随口便来,他伸展双臂,示意元南聿替自己宽衣。

      元南聿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去替他脱下了外袍。

      手下军士很快送来热汤热饭,陈霂倒是毫不见外,吩咐元南聿伺候自己用过饭,伸了伸腰,用元南聿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脸,转头说道:“聿儿,我今夜要睡在这里。”

      “不要胡闹!军中人多眼杂,除了付湛清,怕是旁人并不知晓陛下身份。”

      “你再叫我陛下?你见我人后几时在你面前自称过朕?唤我霂儿。”

      “陛下……”

      “聿儿。”

      “你别这样叫我!”元南聿双目圆瞠,脸上现出一丝薄怒。

      元南聿心道:“怎的说,我也比陈霂大了一旬。少时行走江湖,陈霂还不过是懵懂稚子,与他纠缠至今本已是不该,若再被他轻视看待,更叫人情何以堪?”

      他知陈霂素来皮厚,难以对付,也不愿与他在这样的小事上纠结,只好无奈道:“最多,无人时候我唤你一声小霂。”

      “好,好。”陈霂心中大悦,忙不迭地拊掌称是,大笑着仰倒在床榻上。

      他一早就摸透了元南聿的脾性,只要自己坚持,大半妥协的还是对方。

      看着元南聿脸上明显为难,又不得不妥协的模样,陈霂觉得有趣极了。长臂一伸,揽过他的腰,扶住他的后颈,俯身就擒获住了他温热的双唇。

      元南聿躲闪不及,在惊诧错愕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陈霂趁势堵住了叫他日思夜想的许久的人的双唇,贪婪地品尝着他口中每一点滋味。

      多半年未与眼前的人这样亲密过,如今两人不过相处了片刻,就被陈霂抱在怀里亲吻,元南聿只觉得自己全身发软,热血全朝着面上涌去,额头都因紧张羞惭沁出了细汗。

      过去的那些颠鸾倒凤的画面突然出现在脑海里,这让他恐惧的意识到自己对陈霂碰触竟然这样难以克制。

      等陈霂亲够了,气喘吁吁地放开元南聿,二人脸上已经浮了一层薄汗,眼见陈霂要去扯自己胸前的衣服,元南聿顿时紧张起来,紧紧地抓住了陈霂到处作乱的手。

      陈霂不解:“怎么了?”

      “你不能这样,付大人的营帐离这里不远,这种事……如果让外臣知道了,只会对君主的圣誉有损。”

      陈霂柔声道:“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在乎这些。”

      “可我在乎!”元南聿猛地推开陈霂,僵直地坐起了身子,神情因痛苦而显得狰狞。

      这半年多来,元南聿身在大同,白日里埋首于军政要务还不觉什么。可到了晚上,独自一人躺在塌上总是想起陈霂。

      陈霂的不可相信他是知道的。

      这个男人为了复仇,为了御极天下可谓是不择手段,连自己的手足兄弟都能残害,且他还设计陷害过燕思空,如今又与封野分庭抗礼,势同水火,自己又是封野的右都督,实在不该与陈霂再多纠缠。

      时至今日,他还是能经常梦见自己被囚禁在陈霂的军帐里,被这个男人为所欲为。

      他本是恨着陈霂的,恨他给自己的羞辱,更恨他将自己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可后来再见到陈霂,自己依然被这个人嘲弄逼迫,却偶然得见的这个男人脆弱的内心,那些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对自己的依赖,以及狂妄又霸道的占有欲。

      临行前一晚,抱着自己说着喜欢,甚至用哀求的语气求自己留下。

      他的心全乱了,他恨陈霂,更恨自己的软弱。

      陈霂眯起眼睛,拨过元南聿垂至胸前的长发,看着他脸上复杂的表情,试图安抚着将眼前之人揽进怀里,却依旧被拒绝。

      “陈霂,上次你说,你喜欢我,这话还作数吗?”

      “当然!”陈霂看着元南聿的眼神很坦荡。

      “可我不能接受,你能明白吗?”

      陈霂不置可否,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望陛下尊重我作为臣子的意愿。”未及言毕,元南聿已起身跪在了陈霂面前。

      陈霂捏着他的手,仔细看了许久。

      它们因为主人的紧张而有些发抖,这双手久经风雨磨砺,虽然手指修长有力,但指腹上全是兵刃磨出的茧子,算不得好看。

      陈霂执起元南聿左手,将它带到自己唇下,细细地吻过每一个指尖,指腹的硬茧,粗糙的掌心,随后将自己的脸贴到那双手温热的掌心中,仿佛在此刻放下了所有的疲惫。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高兴。”

      “元南聿谢过陛下……”

      陈霂抬起头,将食指点在元南聿的唇上,“别再叫我陛下,我想听你叫我小霂。”

  •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未写文,手生的很,大家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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