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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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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带他去吃饭,就不会发生这件事。”齐知行坐在问诊室,垂头无措地拨弄手指,光是语气就内疚至极,好心办了坏事,又把人送进医院了。
“不,小少爷,这不是你的错。”
“但……”
齐知行欲反驳,付夙直接打断道:“他的胃炎是长期饮食不规律等原因导致的胃粘膜损伤,现在饮食过量,刺激胃酸大量分泌,才会胃痛,不是因为你的一顿饭。”
“但是那顿饭就是直接原因,如果我不请他吃饭,他就不会饮食过量。”
“他胃本就虚弱,一天只喝两顿白粥,照你说的状况,不管有没有这顿饭,他都会进医院。”
齐知行腹诽道:但他进医院和我有直接联系啊……
“小少爷,正如你所说的事情已经过去一周了,你这个朋友目前身体状况也没有恶化,每天都还照常上班,只有你停在那家中餐厅,陷入这种极度的内疚感。”付夙正视齐知行,可对方还是不愿和他目光交流,依旧耷拉着头,“与其懊恼,你更应该想办法消解这份愧疚感,不是吗?”
“我还对他说了过分的话。”
“什么过分的话?”付夙挑眉,实在好奇有什么话居然让小少爷都觉得过分。
齐知行欲言又止,在付夙的怂恿下才期期艾艾道:“他,他骂我是变态,我对他说那你要和变态呆一起了……”
“……”付夙实在没憋住,噗嗤一笑。他不懂齐知行的不安,但知道以前的齐小少是什么样,用变态这个称呼都不足为奇。
可惜齐知行根本无法形容林惊眠的眼神,像在看杀父仇人,做梦都梦到林惊眠一脸怨恨,流下两行血泪。
看到付夙笑,齐知行莫名烦躁,又只敢在心里骂他:你笑个几把。
付夙意识到失态,推了一下眼镜,咳嗽一声后收敛笑意,“负面情绪较多的人最容易进行思维反刍。”
齐知行愣了愣,“思维反刍?”
“你是否经常回忆或思考糟糕的经历,一直试图寻找这段经历带来的意义,然后强行劝导自己其实它并没有那么糟糕?”
“就算你找到了意义,当你陡然回想起那段经历,它对你还是折磨。”
“糟糕的不一定是经历,是你把它想得太糟糕了而已。”
“……”齐知行还在咀嚼付夙的话。
嗡嗡声打断二人,在齐知行看清备注前,付夙率先把手机拿起挂断,又看了一眼时间。
“小少爷,时间差不多了,下回再聊吧。”他原本想对齐知行再进行一次催眠的,看样子也只有另找机会了。
这一次会谈就这么结束了,齐知行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精神状况好转,他也不会质疑医生的专业性,只会归咎于自己的情况太过特殊,安静地推门离开。
付夙锁上门才回拨电话恭敬道:“大少爷。”
“聊完了?”
“嗯,原本想再次催眠他,如果发现有人格转换的现象,就能立刻确认病症了。”
“啧。”齐慎言坐在办公椅上,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这么麻烦?随便给他安个病算了。”
付夙无奈苦笑,“大少爷,我也需要给庄夫人那边一个交代啊。”
庄松姣花50万来堵他的嘴,不管他有没有能力都必须吃下去这个钱,如果不做就断送了生涯,往后没有一家心理诊所敢录用他。
“哦?你就不给我一个交代了?付夙,我的100万喂狗了吗?”齐慎言幽幽逼问。
“大少爷,我这个人拿钱办事,拿双份钱就办两份事。从问诊到确诊需要时间,从无病到有病也需要过程。”付夙顿了顿,“一旦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有病,自然会表现非正常现象,到那时候根本不需要任何检测报告,你的目的不就达到吗?并且不会有人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呵,你打算怎么让他认为自己有多重人格?”齐慎言一针见血,这也是付夙最苦恼的问题,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需要人格出现转换,目前齐知行的状态更像是由失忆造成的性情大变。
“创建一个不存在的虚假人格。”
“……”这涉及到齐慎言的知识盲区,他也没心思听付夙的详细计划,只丢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随后果断挂断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响起的一刹那,付夙得到解脱。他像泄了气的球,浑身肌肉不再紧绷,手臂自然下垂,颓丧地倚着房门,弯起脊背时发出一声:“呼……”
外面照旧炎热,可能是周末的原因,咖啡馆的流量异常大,人头挤挤,几个服务员应接不暇。
齐知行坐在原来的位置,他总是这样,重复做同一种选择,不愿做出其他新的尝试。
桌面上的《金融学原理》平铺开被翻到23页,他却怎么也钻不进那些文字里,视线乱飘,在人群中找寻林惊眠的身影。
林惊眠今天装扮不同于其他服务员,米色中式衬衫配了一条淡粉色过膝裙,露出一截小腿,原本贴身的款式,套在他身上却有些宽松,总归来说还是好看的,不然不会有那么多顾客目光紧随他,甚至有女人会问衣服和口红链接。
两人相处一周之久,齐知行凭自己了解到许多信息,林惊眠过得异常清贫,药吃完了就不会再买;原本不只一份兼职,但不知道为什么把家教的工作辞了;还有个住在精神病院的母亲……
他翻了近三年齐小少的转账记录和林惊眠的消费记录。
齐小少从头到尾就没给过一分钱,只提供了住宿,林惊眠最大的开销就是学费和医药费,完全谈不上优渥的家境,学的却是烧钱的艺术类专业。
隔壁桌传来两个男人的小声议论。
“你觉得怎么样?”
“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身材干瘪成这样,有什么好看的?”
“等着。”其中一个头发较短的男人伺机而动,等到林惊眠走到自己附近时,故意弄掉咖啡勺。
在勺子掉落在地前,林惊眠先一步看向这边,正巧和客人撞上视线。
短发男人还为自己使的小伎俩沾沾自喜,他笑着指向桌下,“美女,可以帮我捡一下吗?”
林惊眠觉得好笑,原本以为穿得保守一些就不会勾起对方这种恶趣味,如今看来,这跟着装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种畜生就不该出生。
林惊眠正准备弯下腰去捡,两个男人“各司其职”,一个伸长脖子朝他领口里瞄,一个假装伸懒腰身子往后倾,贪婪地扫视腰臀。
林惊眠的胳膊突然被人抓住往后拽了一把,他没站稳直接撞进人怀里,背部紧贴人的胸膛。
一回头,他的嘴唇几乎要和齐知行的脸贴在一起,
愣神片刻,两人默契地拉开距离,反应各有不同,林惊眠是厌恶,而齐知行更多的是尴尬。
“我来捡,你去拿新的。”齐知行以第三视角看到全过程,这两人的眼珠子恨不得粘在林惊眠身上,安的什么心,不言而喻,这和职场性.骚.扰有什么区别,引人严重生理不适,而林惊眠习以为常,像是习惯这种待遇。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略微不满,又不好表现出来,他们调整坐姿不再说话,时不时偷瞄二人,贼眉鼠眼的。
林惊眠转身时低声说道:“恶心。”
正巧被短发男人看了去,他立刻站起身,“你这服务员当我看不懂口型是吧?还敢骂人?”
其余顾客纷纷转头观望,齐知行向来不是和人争吵的类型,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处事方式,几乎没被牵扯进纠纷过。
但他不瞎,分明是这两个人错在先,小声反驳:“你怎么就确定你没看错口型?”
“我看错?”短发男人嗤笑一声,挥拳冲齐知行的鼻梁骨狠狠砸去。
他本就对这个多管闲事的人不爽,这一拳打下去直接酣畅淋漓。
齐知行眼前一黑,步子趔趄,被林惊眠扶住才没摔倒。
附近的客人被吓得不轻,怕自己被误伤,捂嘴悄悄离开座位,离得较远的客人咖啡也不喝,甜品也不吃了,就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其他服务员赶来,“怎么回事儿啊?”
短发男人自觉占理,更加肆无忌惮,“这个哑巴比口型骂人。你们店就这样?把什么人都放进来?我和服务员说话,你跑来多管闲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啊?”
“骂人?不可能啊,小林妹妹不是那种的人。”女服务员说。
短发男人指着自己,“你意思是我撒谎了?”
“不,帅哥,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嗡————
耳鸣严重,听周围的声音都是模糊的。
好吵。
齐知行弓着背,怔怔地捂住口鼻,鼻梁处的神经像是直接牵连到心脏,气管像被堵塞,痛到不能呼吸,恢复视觉后看地板都有些恍惚。
一滴红色点在雪白的瓷砖上,像绽开的梅花。
猩红黏稠液体从指缝里渗出,热乎乎的,糊了他一嘴,像生嚼了锈迹斑斑的铁器。
林惊眠还在等齐知行反击,但手掌传来的感觉让他十分意外,怀里的人居然在发抖。他看到地上的血,下意识摸卫生纸,才想起来裙子没兜,随手扯了几张桌上的餐巾纸塞给齐知行,继续把人搂着。
“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哪有员工骂客人的道理!”
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齐知行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看到联系人,不得不抬手示意对面的男人停战,气若悬丝道:“你等一下再闹好不好,我先接个电话。”
众人:“?”
所有人都没料到齐知行情绪这么稳定,男人都准备和他大干一场的架势了,他居然还心平气和地停下来接电话。
齐知行用鼻子猛吸一口气,防止血继续流下来,说话都闷闷的,“011,有什么事等会儿说吧。”
011坐在车里,目视前方操纵方向盘,右耳挂着蓝牙耳机,“小少爷,夫人要见你,我现在准备去接您,请把位置发给我。”
“我马上把定位发给你。”鼻血还在流,齐知行不自觉地猛吸一口,但无济于事,林惊眠递的纸已经被浸透了。他不得不用手背去擦,又抹了一面红。
011听声音很像抽噎,“小少爷,您是哭了吗?”
“没有,我只是被人打了。”
“……”只是……
011:“少爷,你把扬声器打开。”
齐知行照做,电话传来011平稳的声线,“老板在吗?”音色听起来很年轻,但给人稳重的感觉。
老板从休息室出来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担心自家生意,刚走到距离几人两三步的位置就听到有人找自己,激动道:“这儿这儿!”
“麻烦清一下场,请无关人员出去,斗殴区域不要打扫,方便警方取证。今日店内损失的营业额包括其他顾客的消费都由我方承担。”
“呵,摇人是吧?”短发男人不屑道。
手机里窜出不带任何感情声音,像在陈述一件事实。
“我保证,你绝对会后悔对这个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