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星火［星际］》扶摇青空

6、006

　　面对巨大的威胁，白刃本能一偏头，暗金色权杖顶端的龙头从他脸颊边缘交错而过。

　　他麦色的皮肤上慢慢呈现出一道细细的口子，几缕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在危险来临的一刹那，白刃撤下压制住苏羽的胳膊，转而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重重压在地上。

　　“当啷！”
　　苏羽细长的手指在重压之下无力松开，权杖被惯性甩了出去，在地上转了几圈，顶端的龙头沾着几点鲜血，在间断闪烁的灯光照耀下，那条龙像是活了。

　　苏羽冷峻地看着白刃脸上的血迹，冷冷地命令：“下去……让开！”
　　“噗！”白刃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苏羽临时更换措辞，又像是在笑他虚张声势。

　　他微微偏头，朝通道尽头快速扫了一眼，语气平缓地说：“如果……你三天内能赶到哈雷星的话，就有机会拦截到高尤。”
　　说完，放开苏羽的双手翻坐到地上，捂住被那一下抽到近乎骨裂的肩膀，呼出一口轻而长的气。

　　苏羽愣愣地从地上坐起来，盯着白刃，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把高尤的下落告诉自己。

　　他的疑惑就写在脸上，被白刃毫不费力地看穿。
　　他笑了一下：“条件一直都是一个像样的吻，我是个守信的人，统帅大人！”
　　轻松的笑容让苏羽犹豫自己该不该用权杖捅死他。

　　白刃重复提醒：“三天内，别迟到。”
　　苏羽浑身一震，立刻从地上站起来，拾起地上的权杖。

　　走向监牢外的同时，他还没忘整理被混战搞得有点凌乱的军服，掸掉上面的灰尘。

　　他锁上牢门，没再多看白刃一眼，径直朝监牢外走去。
　　边走，边揉着被硌疼的后腰，并且决定以后把权杖换个地方放。

　　迎面，宗启穹带着十几名守卫过来，目光稍稍瞥向他横着道狰狞血痕的脖颈，慌了：“统帅大人，您没事吧？”
　　苏羽抬起手挡住火辣辣的脖子：“没事，知道高尤的下落了，立刻转向，去哈雷星。”
　　“您可真有办法！原来一切都是您的计策，我们真是多余担心！”宗启穹瞪了周围的手下一眼，佩服地说，“要不要帮您叫医生？”
　　“……不用，赶紧去追高尤。”
　　“是！那个，统帅大人，您的嘴角也流血了……”
　　刚刚监控室里有三个守卫，已经被他强势“灭口”了，这会儿他觉得自己应该委婉提醒这位高级贵族出身的统帅大人一下，让他及时毁灭证据，免得丢了尊严。

　　流血？
　　苏羽愣了一下，抬手抹了一下嘴角，果然摸到了一丝血迹。
　　他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白刃的血，刚刚那一下肘击挺重的。

　　想到刚才监牢里的一幕不知道被多少手下参观过，他就耳根一阵发烫，还好，这里光线昏暗，能遮掩他的大部分尴尬。
　　他轻轻咳嗽一声：“星舰太慢，时间来不及，你带三十架战斗飞船先去堵截，注意安全，我带着牧龙号随后就到。”

　　“是！”
　　宗启穹领命去了。

　　苏羽算了一下，这里距离哈雷星的路程刚好在三天左右，很难讲白刃是不是故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才告诉自己的。
　　他并不完全相信白刃的话，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能冒险去试试。

　　皇宫里，一个哭哭啼啼的弟弟还在等着他去救。

　　一想到苏若，苏羽就头疼的要命，他轻轻摇了摇头，忍着想要马上冲回房间洗澡的冲动，先去了指挥室。
　　比起照顾自己的小洁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白刃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监牢里，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苏羽的背影，那道身影瘦削又挺拔，好像什么都压不弯似的。

　　等苏羽彻底离开后，他抬手揉了揉脸上的伤，摸到一手的血。
　　他自嘲地咕哝一声：“下手这么重。”

　　渐渐地，他的笑容消失，目光也变得阴沉起来。
　　转头捡起托盘里沾着灰尘的三明治，把它们重新叠好，又把旁边孤零零的两片培根也夹在里面，认真吃掉。

　　-
　　牧龙号在时而斑斓、时而沉黑的宇宙中穿梭，终于在三天后赶到哈雷星。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五小时前，宗启穹带领的三十架战斗飞船刚跟魔域号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交火，反叛军的主舰魔域号凭借坚固的外壳，硬生生挤出帝国军团的包围圈，过程中造成宗启穹手下两架飞船损毁，驾驶员阵亡。

　　战斗飞船的火力无法跟体量庞大的Ⅲ级星舰相抗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损失，苏羽理智地让宗启穹放弃追击，等待牧龙号的接应。

　　一番休整之后，牧龙号朝伽利星返航。

　　宗启穹怒不可遏地要找白刃去算账，被苏羽拦住了。

　　“统帅大人，为什么不让我去教训他？”
　　当着苏羽的面，宗启穹还是不太敢造次，对于牧龙军团的所有人来说，苏羽都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苏羽歪头看他：“教训他做什么？”
　　“他害我们折损了两名优秀的高阶士兵！”
　　“他提供的消息是真实的，我们晚了一步而已。”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他算好了时间，他就是想让我们吃亏！疯狗！”

　　“你有证据吗？如果有的话，这将是一条有利的罪证，足够让他在荒星上多做十年苦工。”苏羽平静地转向星舰外的浩瀚宇宙，反问，“或者说，你想现在就杀死他，然后替牧龙军团捞一个虐杀囚犯的话柄？”
　　宗启穹沉默了，他确实是想“失手”杀死白刃来着，相处了三年的老搭档，果然容易被一眼看穿。

　　不过，荒星苦工……
　　似乎也不错！
　　睡眠时间只有四小时，过了午夜才被允许熄灯睡觉，天不亮就要被赶牲口一样赶出居住的土坑或者窝棚，外出进行荒星的改造工作；
　　每天最多吃两顿饭，早上出门前是干的，晚上睡觉前是稀的；
　　干活时不但要面对随时造访的恶劣天气，还要提防荒星上的原住民——各种凶猛的动物和罕见的怪物；
　　手脚上戴着镣铐，腰间还挂着专人专用的电击器，一旦脱离指定范围，就立刻被无间断电击，直至昏厥。

　　宗启穹把这些或听来或看来的东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里的郁闷感觉突然就少多了。
　　他很乐意看到白刃那条疯狗被这样对待，到了各个荒星的工作场，那才是真正的狗。
　　这个叛徒，竟敢冒犯统帅大人，还设计他们进入反叛军的陷阱，现在这么嚣张，看被军事法庭送去荒星之后他怎么哭！

　　宗启穹决定，真到了那天，一定要会去荒星好好问候他一次。

　　苏羽看到他一会儿愤怒，一会儿狰狞，一会儿又痛快的脸色，无语地转过身：“宗中将，告诉守卫们不要大意，白刃很狡猾，而且依然很有实力。”
　　宗启穹连忙点头：“是，那天连您都被他偷袭得手了，普通守卫可不敢靠近。”

　　苏羽：“……”
　　不会说话就别说好吗？

　　“其实那天也没什么，大家都知道您为了套取到高尤的信息受了委屈，他们发誓不会往外说的！”宗启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赶紧补了一句，没想到却是越描越黑。

　　苏羽现在只想把他的嘴堵上，然后顺着舱门扔到宇宙里冻成冰棍。
　　但现实是，他目光淡然地看着宗启穹，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很难察觉的微笑。

　　宗启穹突然觉得后背冷飕飕的，闭上了嘴。

　　隔了一会儿，苏羽清冷的嗓音悠然响起：“那天我在底层监牢中央区，灯忽然坏了，是不是监控也断电了？”
　　宗启穹愣住：“断电了？没，没有吧？”
　　他又向身后的一名士兵确认：“有灯坏了？为什么不赶快修理？”

　　那名低阶士兵受训一样挺直脊背，却拼命冲他挤眉弄眼，还时不时看向正在整理袖口的统帅大人。

　　宗启穹脑海里猛地灵光一闪，在心里骂自己好蠢。
　　他一拍脑门：“啊，对对，是坏了！坏了十几天了也没修好，监控的电力肯定也受影响！这些后勤保障部的真是办事不利！”
　　说着，他大步往电梯方向走：“我这就去监控室，把坏掉的那些芯片清理掉，黑屏的部分不能上传到军□□统里，那简直是浪费资源！”

　　他絮絮叨叨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苏羽的嘴角不禁浮起浅浅的笑容。

　　灯坏了跟监控的电力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不同线路。
　　演技过度浮夸了，副统帅大人！

　　-
　　八天后，牧龙号经过重重检查哨卡，进入主星伽利星的大气层，停靠在帝国军团巨大的星舰基地里。

　　虽然这一趟长达一个月的追击没能彻底消灭反叛军，但抓住了通缉犯白刃，也算是一个巨大收获。
　　官方层面，皇帝派来身份尊贵的纪衡公爵亲自迎接牧龙军团的凯旋回归，这算是相当的礼遇和殊荣。

　　当然，纪衡公爵此行的目的有两个，主要的一个的确是迎接苏羽统帅归来，顺带的，他要亲自把重犯白刃带去关押审问。

　　面对眼前这位比自己父亲的爵位还要高的皇室代表，苏羽礼貌地对他表示了问候，之后把这次行动的大概情况跟他简单说了一遍。
　　这只是为了在态度上表示对皇室的尊重，具体的，需要提交专门的人工记录、星舰航行记录和武器使用记录到军团，上级要审核两者是否能够完全对应，另外，还要把整艘星舰内部的所有监控影像上传到系统里作为备份。

　　纪衡公爵一向十分看好眼前这位年轻的晚辈，高兴地鼓励了他几句，又带着他走到一边，以长辈的口吻对他说了几句私密的话。

　　纪衡公爵确认周围没人才说：“你弟弟状态很不好，你父亲跟我提过你们的计划，我以为这次你能把高尤带回来。”
　　苏羽有点愧疚：“抱歉，公爵阁下，高尤太狡猾了。”

　　“其实我倒是觉得他总能提前预知你们的动向，难道你自己没发觉这一点？”

　　苏羽愣住，缓缓抬头：“您……这是什么意思？”

　　“从高尤的逃跑路线和你们的追击情况来看，他似乎总能巧妙避开你。”纪衡公爵谨慎地说，“我的猜测，两种可能，第一，你们的星舰被入侵了，第二，你们被入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