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星火［星际］》扶摇青空

7、007

　　苏羽很快就明白了这两种可能所代表的含义，他毫不怀疑纪衡公爵的话。

　　星系里偶尔会有帝国派出去的人造微型行星，专门负责监测星系内的各种自然数据，同时也带追踪功能，当然，要提前锁定目标才行，而且很快就会被甩开。
　　不过有一点优势是——星系里这样的人造微型行星相当多，只要不是刻意避开，总能被它拍摄到。
　　纪衡公爵可能就是通过人造微型行星间歇观察到的战况。

　　相对于牧龙号的系统被入侵，后者才是更可怕的，军团被入侵，简直是噩梦。

　　他的心里突然像是坠了一块大石头，渐渐开始往下沉。
　　“牧龙号这边我会查清楚的，公爵阁下，但军团内部可能就要靠您了。”

　　纪衡公爵欣慰地点点头，对于苏羽，他相当放心。
　　这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年轻人，智慧，果敢，善良，出身不错，但性格沉稳内敛丝毫也不张扬，在他这个年龄段相当的少见。

　　牧龙号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苏羽探出头看了一眼，发现底层的舱门被打开，紧接着，浑身套着重型枷锁的白刃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的特殊囚服足有三十公斤重，这让他的脚步看起来有些拖沓，囚服的双手和双脚分别被金属链条连在一起，脖子上也挂着沉重的铁索，另一端被前方的军官牵在手里，四周还围着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枪口无一例外朝向他。
　　不少其他军团过来围观的士兵们吵成一片，对着白刃指指点点地放着狠话，他却一点也不在乎，目不斜视地跟在押送他的军官身后。

　　感受到与众不同的目光，白刃凭直觉一下子就找到了苏羽的位置。
　　他朝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脚步也跟着停下来。

　　中途停止是不被允许的。
　　额头上的红色金属圈亮起红灯，同时，警报声大作，金属圈自动发出警告似的电流，让他的身体随着电流猛地颤动了几下。

　　轻微的痉挛很快平息，在周围士兵的枪口威胁中，白刃毫不在乎地重新迈开步子，头却还微微昂着。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上层阶梯上的苏羽，呲起了牙，脸上被权杖刺出来的新伤疤看起来有点狰狞。

　　从那天的三明治早餐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统帅大人，永别了！”
　　白刃大笑着吼了一声，围观人群静默一瞬，不约而同顺着他的目光向苏羽看来。

　　苏羽别开脑袋，对纪衡公爵笑了一下，那笑容中多少带着点心虚。

　　这一切当然瞒不过精明的纪衡公爵，他回忆起一些往事。
　　“我记得，你跟白刃是同一届的帝国军校毕业生？”
　　苏羽只好点头：“是。”

　　“当时在军校争得是不是挺凶的？军团内部都传遍了，说那一届的两个年轻人相当优异，后来军团总司令叶词听到消息，特意跟陛下申请，从你们两个当中选一个直接进入军团核心，当时就有不少人看好你，果然，你才是最后的赢家。”
　　苏羽脑子里好像有一根弦绷紧了，他强笑了一下，试探地问：“有这种事吗？之前还不知道，居然是总司令的提议。”
　　纪衡公爵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了，还好白刃没能进入核心，否则他的背叛对帝国来说是不可预测的灾难。”

　　苏羽笑了笑：“公爵阁下，对白刃有处置方案了吗？”
　　“陛下很愤怒，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直接处死，陛下应该不想给他改过的机会了。”纪衡公爵看向已经被押运到专门运送犯人的飞船里的白刃。

　　苏羽沉默。

　　纪衡公爵抬起手想拍他的肩膀，似乎是立刻意识到这年轻人有着不轻的洁癖，又把手放下了。
　　“我知道你很善良，不忍心看到同窗有这样的下场，其实，他这是自作自受，没什么好可怜的。”

　　苏羽点点头。

　　“审讯不出来高尤的下落吗？如果陛下决定处死他，那就选择用噬心虫行刑好了，总算他还能死的有点价值。”纪衡公爵说。

　　苏羽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但他早就改主意了。
　　“公爵阁下，高尤很狡猾，每个落脚点都是提前一天决定的，最后一个落脚点白刃之前供认过，可惜我们去晚了一步没能抓到高尤，后面的，他应该不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纪衡公爵遗憾地舒了口气。

　　苏羽抬起眼睛，目光有些游移地往远处瞥了一眼，看到带着羁押部门LOGO的飞船正飞离基地。
　　“公爵阁下，其实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苏羽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清了清嗓子：“我有一个能引出高尤的计划。”

　　“哦？你说说看。”

　　纪衡公爵认真听完他的计划，目光渐渐亮起来。
　　相当可行，唯一的缺陷就是稍稍有点冒险！
　　不过，对付反叛军首领那号人物，冒点险也值得，他干了太多坏事了，让整个星系从上到下提起他都牙根痒痒的地步。

　　说起来，苏羽提出的计划并不复杂。

　　控制白刃，每隔一段时间就放出一点消息，就说他对帝国军团交待了反叛军的某些情况，不需要太确切和太深层次的内容，无关紧要的就可以。
　　越是无关紧要，就越会让高尤焦虑，就像是身上晃动着狙击红点，却怎么也找不到狙击手在哪里，更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开枪。
　　这时，他大概非常想杀死泄密者。

　　这就需要把白刃安置在一个合适的地方，并且在他的周围布置好全天候的监控，只要高尤的人一出现，立刻进行处理。

　　纪衡公爵很高兴，他决定马上回去跟陛下禀告这件事。

　　-
　　把一切事务都交接完成后，苏羽回到家，进入大门时心情有些疲惫。
　　大概是因为小主人苏若出了事，整个伯爵府里氛围压抑，就连迎面打招呼的仆人音量都要比平时低了很多。

　　因为提前知道苏羽今天要回来，凌云伯爵苏毅凌在听到动静后就从豪华别墅内走出来，在看到优秀的长子时，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欢迎平安回家，我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好久不见，父亲。”

　　苏毅凌欣慰地扶着苏羽的肩膀，仔细打量他干净帅气的脸，目光在接触到他竖起的领口里那一道暗褐色的印记时拧起眉头：“你受伤了？”
　　苏羽下意识摸了一下伤口，像是躲避什么似的，微笑：“没事，父亲，不小心蹭破点皮，过几天就好了。”
　　看起来确实不严重，但苏毅凌还是疑惑怎么会不小心蹭到那个位置。

　　然而他心事重重，并没太上心。
　　或者说，对于苏羽的事，他从来没真正上心过。

　　“走，先进去再说。”
　　说完，他率先转身，顺着庄园宽敞的石板路往别墅里走去。

　　凌云伯爵的书房内布置得大气而精美，暗红色的复古色调表明主人是个刻板严谨的人，而无处不在的复杂花纹又透露出暗藏的奢华。

　　苏羽坐在松软的大沙发上，暗地里呼出一口气。
　　他的目光落在背对着自己的父亲身上，发觉他的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佝偻，侧鬓上也悄悄生出几撮白发。

　　“听说你今天会回来，诺亚昨天连夜送来了最新一批的咖啡豆。”苏毅凌从咖啡机接出一杯咖啡，笑着说，“说是务必让牧龙军团的统帅大人第一时间喝上他们最好的咖啡。”
　　“确实很香。”鼻子里充斥着渐渐溢出来的咖啡香气，苏羽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坐姿，视线落在装着满满一瓶咖啡豆的透明玻璃瓶上。

　　诺亚是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他的公司把控着整个帝国65%的咖啡生意，每个月都会给苏羽送来最上等的咖啡豆。

　　苏毅凌端来一杯香浓的咖啡，放在苏羽面前的桌子上，自己则端了一杯红茶回到主人的座位。
　　他端起镶金线的骨瓷茶杯喝了一口，盯着里面厚重的茶汤沉闷开口：“苏羽，你才刚回来，我本来不应该催得这么紧……”

　　这个开场白让苏羽放下了刚刚端起的咖啡杯，随即露出微笑：“父亲，是关于苏若的事吧？这两天事态有什么变化吗？”
　　虽然苏毅凌不怎么喜欢这个长子，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情商和智商都相当的高，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直白。

　　“苏若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他一定想要见你，你能不能今天去见他一次？我看那孩子快要崩溃了。”
　　“没问题，父亲，我换身衣服就去。”

　　苏毅凌无奈地摇摇头，又轻轻笑了一下：“虽然是一场灾难，但从另一个层面，我很高兴看到你们兄弟两个感情这么好，苏若是弟弟，你应该好好照顾他。”
　　“我知道了，父亲。”苏羽平静地回了一句，顿了顿，问出心里的疑惑，“是什么人在栽赃？”
　　因为私人通讯也有被监听的可能，所以之前他们的通话并没说得太清楚。

　　“八成是嘉音公爵，你知道的，他跟我一直有隔阂，而且他最近一直怪里怪气的，像是在刻意躲着我。”
　　“如果是他的话，确实。”苏羽垂下眼睛思考几秒，“可是，没有证据，陛下怎么会相信他？”
　　“陛下说，告状的人提出了证据，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派人追查证据的真实性。”
　　“提出了证据？可是，苏若还只是个学生，根本不可能有跟高尤的势力接触的机会，哪来的证据？”
　　苏毅凌无奈地摇摇头：“既然是栽赃，证据当然是假的了，就是为了对付我们家族罢了。”

　　苏羽撑着下巴思考起来。

　　苏毅凌又说：“苏羽，我已经退出政权中心两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要针对我，你现在是我们家唯一还在陛下手下任职的人，你要对所有人都充满防备。”
　　苏羽抬起头看向语重心长的中年人，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现在就去看苏若，父亲，您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他直接起身离开书房，只留下一杯没被动过的、还微微冒着热气的黑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