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星火［星际］》扶摇青空

46、046

　　五分钟后，苏羽推着换好轮子的推车走出工具间。
　　新轮子很顺滑，压在通道的水泥地面上悄无声息的。

　　苏羽推着推车进入餐厅后厨，对在做最后打扫的一个杂工说：“小吴，你先去休息吧，这车餐盘我自己洗。”
　　“你自己洗？”被叫做小吴的年轻人有点诧异。
　　“嗯，不好意思总麻烦你们。”苏羽说。

　　小羽毛一直以来不怎么跟人交流，今天话好像特别多，小吴想，可能是因为他的靠山、那个凶巴巴的先锋官出征了的缘故，他终于想起来跟大家搞好关系了。
　　小吴不是多事的人，就客气地跟苏羽聊了几句，退出餐厅。

　　餐厅里变得静悄悄的，距离午饭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因为基地剩下的人不多，老长的午餐食材一早就准备好了，现在都在料理台上，他要两个小时后才来做午饭。
　　这些都是这两天他观察得到的结论。

　　苏羽从杂物柜里掏出一副崭新的橡胶手套戴好，把推车里的盘子一个一个搬出来，照着其他人的样子洗干净，放回碗柜。
　　接着，他把推车推到后面的仓库，推到一个大冰柜旁。
　　打开冰柜，把上层的冻肉拿出来，又从推车最下面一层把古雄的尸体拖出来，平整地摆进冰柜。

　　古雄身材魁梧，他稍稍费了一点力气，不过还好，这些年他并没太疏于练习。
　　跟冰柜里死相狰狞的人对视了一会儿，苏羽把冻肉搬回去，盖好冰柜，又把推车底部的血擦干净，打开水龙头，清洗掉所有痕迹。

　　-
　　没过多久，厨房又开始忙碌起来。

　　老长知道小羽毛有点洁癖，又不愿意见人，就赶他回房间，说等午餐后再来帮忙就行。
　　他答应过先锋官大人，要照顾好他的小情人。

　　苏羽跟他点头致谢，不紧不慢地离开了餐厅，一点异样也没表现出来。
　　他没回自己的房间的楼层，而是去了古雄的房间，手里还攥着那柄细长锋利的匕首。

　　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情况后，他轻轻拧动门把手。
　　刚刚事发突然，古雄当然没来得及锁门，一推就开。

　　古雄的房间相当凌乱，屋内充斥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到处都是吃过的食物包装和凌乱的日常用品。
　　对苏羽来说，这简直比他家的狗窝还脏。

　　他皱着眉头一脸厌恶，后来把视线放在桌子上随意丢着的一把手枪上。
　　掂了掂手枪的重量，确认弹夹里的子弹数量。
　　居然就只剩下一发。
　　帝国军团已经不用这种机械类手枪了，光子枪才是主流，不过对于苏羽来说，这不是问题。

　　先是粗略看了一遍天花板四周，又贴着古雄房间的外侧墙壁寻找，终于找到了墙上有一道不明显的凹凸不平。
　　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从袖子里抽出匕首，割开墙体表面，就看到里面一缕手腕粗的黑色电缆露出来。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他在配电室里研究过基地结构和线路走向，发现监控室的电缆线路很短也很复杂，唯一能动手脚的就是这间房间。
　　偏偏这恰好是古雄的房间，只能说，他运气不够好。

　　苏羽戴好从工具房里找到的绝缘手套，用力割断电缆，几朵闪亮的电火花爆裂着跳跃到空中，没多久，从楼板的缝隙间传过来隐隐约约的吆喝声。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一直都没发现异常！”
　　“艹！赶紧检查线路！”

　　这里隔音好像不怎么好。
　　苏羽突然脸就有点发热，他又想起那一晚，白刃为了把他捧上“大哥夫”的崇高地位而做出的努力了。
　　估计……半个基地都听到了吧？
　　混账东西！

　　他按计划一脚踹翻了古雄的桌子，相当用力，颇有点借机泄愤的意思。
　　虽然他这会儿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还是依照理智的驱使，拉紧帽子和口罩，急匆匆上了电梯，直奔监控室。

　　基地里所有的监控都瘫痪了，监控室里的两个值守者只剩下一个在徒劳地摆弄仪器，另外一个估计是去检查线路了。
　　苏羽冲进门，瞥了眼桌子上的通讯器，在那个人诧异的目光中，气喘吁吁地说：“那个，古先生去追割断电缆的人了，他让我过来找你们过去帮忙！”

　　那个人认识苏羽，知道他是餐厅的杂工，也是白刃的情人，所以一点也不怀疑他的话。
　　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冲到苏羽面前大吼：“往哪边去了？”
　　苏羽瑟缩了一下：“我，新来的……不太熟悉地形，就是他房间的左边。”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个男人冲了出去。
　　等确认他走后，苏羽扑向桌子，把公共通讯器调到牧龙号能接收到的频段，发出信号。

　　信号灯闪烁几下，看不见的信号源透过基地穹顶冲向天际，搭上大气层外的信号网，随着信息的洪流一起飞向伽利星。

　　牧龙号此刻刚刚停靠在军团停泊场的指定位置，总司令叶词从外星系返回不久，他带领的一批星舰正在停泊场里处于检修状态，所以显得有些拥挤。

　　宗启穹坐在指挥室内，双肘撑着指挥台，用力拢着头顶开始变得稀疏的头发，同时重重叹了口气。

　　这次出去寻找统帅大人的下落，仍然一无所获。
　　按照叶词总司令的说法，统帅大人八成是故意被抓走的，他们的寻找也只需要做做样子给其他人看。
　　可人被抓走了就是被抓走了，他们矜贵的统帅大人会有怎么样的遭遇，白刃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他不敢想。

　　引擎即将关闭，操控中枢的声音指令间隔越来越长，指挥台上的指示灯依次熄灭，身后的士兵们开始收拾东西，士气不高。
　　一名士兵过来请示：“中将大人，全都关掉吗？”
　　宗启穹叹了口气：“关了吧，都辛苦了，总司令命令休息两天。”
　　士兵攥着拳头：“中将大人，我们不怕辛苦，统帅大人出了事，别人都不着急似的，如果我们也放弃他，他怎么办呢？”
　　宗启穹张了张嘴。

　　他当然没法对这些淳朴的底层士兵解释，叶词总司令猜测统帅大人是故意被抓走的，他们在等他传回来消息——哪怕他很可能并不会有消息传回来。
　　总司令的意思很明显，抓走都抓走了，就别找了，他赌统帅大人会传消息回来，被杀死也无所谓。

　　这就是现实，尊贵的四大军团之一的统帅，前途不可限量的未来总司令候选人，在真正的敌人面前，是随时可以被放弃，被牺牲掉的。
　　这么多天过去了，恐怕……

　　宗启穹仰靠在椅子上，把军帽戴起来，又正了正，像是要给自己找回点信心。
　　渐渐地，指挥室里所有的照明也全部熄灭，只有一圈橙红色应急灯在微微发光。

　　宗启穹最后一个离开指挥室，在自动门即将关闭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意外发现，指挥台上的无线电接收装置的指示灯在高频率闪烁。

　　宗启穹的瞳孔猛地震动一下，扑过去抓起接收装置仔细确认了一会儿，手心瞬间全是汗水。
　　他扭头朝门外大喊：“回来，都回来——发动引擎！联络纪衡公爵！联络叶词总司令！”

　　-
　　苏羽急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关好门。
　　粗略算一下，从伽利星到哈雷星，军团全速开进的话，只需要一天半。

　　他需要熬过这一天半。

　　电缆割断的很彻底，修理的话需要大半天。
　　古雄的门外不远处就有一处监控探头，等电缆修好后，他们就会发现自己进入古雄房间的那段监控视频，后来监控断了，没拍到古雄出来倒也无可厚非。
　　但是，再往前查，就能看到古雄跟他一起离开的画面，工具间那边倒是没有监控，但是，古雄最后到底是跟他在一起。
　　能撑多久？

　　这时候应该装得尽量自然一点，因为他们没有证据。
　　还有，希望白刃的余威管用。

　　走廊里凌乱的脚步声一波接着一波，震得不怎么结实的楼板不停震颤。
　　苏羽静静坐在房间里，坐了整整一天，食指指尖下意识刮蹭着写字台的桌面，等人找上门。

　　直到天黑了，房门才被重重敲响。
　　“开门，滚出来！”

　　苏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过去开门。
　　这些家伙，效率太低了！

　　他走过去打开门，安静望着门外的人：“有事吗？”
　　门外站着三个人，本来凶神恶煞的一副找人拼命的架势，但在看到苏羽平淡的眼眸时，语气就比刚才敲门时好了很多。

　　为首的那个人苏羽记得，是反叛军主力第四分队的队长，叫牧天实，长相很凶恶，一脸的横肉。
　　他瓮声瓮气地：“问你点事，下午你跟古老大干什么去了！”

　　这问题在苏羽的意料之内，答案他也已经事先就想好了，他甚至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整个过程从头到尾都推敲得毫无破绽。
　　他扬了扬眉毛，声音冷淡：“我们干什么，要告诉你吗？”

　　牧天实粗暴地拉起他的衣襟，两只眼睛都要着火了：“古老大失踪了！妈的，你到底跟他干什么去了！”
　　“失踪了？”苏羽深蓝色的眸子里染上震惊，“什么时候？”
　　“少他妈废话！你们上午从他房间离开后，干什么去了！”

　　苏羽停顿了几秒，细白的手掌搭在对方手腕上，示意他放开自己好好说话。
　　等对方放开他后，他提了提脸上的口罩，像是在遮掩什么情绪：“去工具间了。”

　　“去工具间干什么！”
　　“我的推车坏了，古老大帮忙修……”

　　“然后呢？古老大去哪儿了？”
　　“我们一直在工具间……”
　　苏羽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

　　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都有点尴尬。
　　牧天实决定跳过这段，毕竟，白刃的情人跟古老大闹出这种事……

　　没人愿意去触白刃的霉头，那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远在魔域号的白刃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被扣上了一顶郁郁葱葱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