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王孙路》柳凉生

67、幻境

　　周围的一切渐渐安静下来。

　　若有若无的花香萦绕于怀。

　　陈商诧异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女子眼波盈盈，白衣胜雪，轻轻一笑，只觉得千娇百媚。

　　“你就这般不愿意留下来陪我？”这声音柔美温和，却是刚才唱歌的丑陋女子。

　　陈商震惊至极，只管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女子掩口轻笑，道：“原来你也是个大大的俗人，这一张面皮，有甚要紧？人若死了，不过一堆白骨，一抔黄土而已……方才是你不要留在这里享受绝尘的宁静，偏偏要去那肮脏俗世，可怨不得我啦。”

　　陈商看着那女子：“请问……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女子双眸一暗：“我也不知我是谁。这里没人和我说话，也没人愿意留下来陪我……”

　　“为……为什么？”陈商暗暗叫苦，心想这女子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女子头一歪，甜甜地笑道：“你方才不是被我吓坏了么？”

　　“那你为什么要扮成那样吓人？”陈商微笑着说，“你如果以真面目示人，谁都想同你说话。”

　　“你怎能肯定这就是我的真面目？难道好看的就是真的，难看的就是假的不成？”女子眨眨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陈商。”陈商脱口而出，转而又摆摆手，“其实我并不是陈商，我是……唉！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女子微微嗔笑，“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去哪儿？”

　　“你从哪里来，自然回到哪里去。”

　　“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陈商，还不快跟我走，莫非你想留在这噩梦之境魂飞魄散？”

　　女子径直朝前走去，陈商紧紧跟随，却觉得那女子越走越快，渐渐地竟看不见了！

　　四周是张牙舞爪的梨花林。雪白的梨花不时飘落，打在陈商肩头，转瞬间却化成一声叹息，融入清淡和风之中。

　　好美……

　　陈商心底赞叹，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是寻着一株开得最为茂密的梨树，轻轻靠着苍老的树干，抱膝而坐。

　　梨花，仍在不停地飘落。

　　若能就这样死去……也是一件幸事吧……

　　“你靠得我很疼。”背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年轻人应该体恤老人。”

　　谁？

　　陈商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却不见一个人影。周围极其静谧，除了梨花还是梨花。

　　“呵呵……”苍老的声音笑道，“我就是你身后的这株梨树。”

　　陈商心头一惊：“对不起……老伯……我……”

　　“嗯，孺子可教。”那老梨树听了仿佛颇为受用，树桠哗哗作响，“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陈商一脸苦笑：“不知。”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尘中，过去未来皆不可得。”老梨树仿佛颇为得意，笑着道，“你且往我身上看看。”

　　陈商连声道谢，抬起头，只见那树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再仔细一读，却是“陈商”自出生至今的所发生的所有旧事，事无巨细，一一赘述。他细细辨读，越看越觉得心惊胆寒，很多事，仿佛就发生在昨日，触手可及，却又飘渺迷离，既感同身受，又如同隔着万水千山，叫人怅然若失。

　　他反复咀嚼，心中一阵难受，脚下竟然有些发软，喃喃道：“我真的是陈商？可是，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回忆……为什么……”

　　那老梨树听闻哈哈大笑，树枝不住摇摆，雪样的梨花落了一地，画面甚是优美。

　　只听那苍老的声音道：“黄粱一枕，雾失桃源，庄生梦晓，是耶？非耶？是你也罢，不是你也罢，一切在你！一切在你……”渐渐地，声音远去，最后竟不可闻了。

　　陈商大惊，再去摇那株梨树，声声唤着：“老伯，等一等，我还未看完……”那梨树却不再言语，连树身上的字迹也寻不到了。

　　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陈商怔怔地站在梨花树下，仰看苍穹，却是万里无云，一片洁净。

　　阿芒！阿芒！

　　有人在唤我么？

　　陈商回过头，却见四周的梨树林在片刻之间消失地干干净净。

　　再觉得，就是有人在轻轻摇晃自己。

　　阿芒！阿芒！

　　谁？谁在唤我？

　　“快去呀！外边的人在叫你呢！”

　　陈商一愣，却看见刚才的白衣女子正笑吟吟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陈商正要说话，那女子伸手在陈商的肩头上一推，道：“快去！快去！”

　　陈商顿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都浮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再睁开眼再瞧瞧四周，却是刚刚醒来时那间紫幔檀香的屋子。

　　原来，竟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