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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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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汀一进屋,便见杨显铁着脸坐在床边,眼中闪动着噬人的阴冷。她心中一凛,面色却依旧如常,单膝着地,道:“参见王爷。”
“何事?”
“属下发现了一件怪事。”江寒汀略微沉吟了一下,“是有关那个白秀的尸体。”
“你方才去开棺验尸了?”
“属下逾矩了。但我心中实在有些疑虑,所以……”
“无妨。”杨显摆摆手,“起来说话。”
江寒汀站起身,沉声道:“王爷,我怀疑棺材里的死人,并非白秀。”
“哦?”杨显眼睛一亮,“理由?”
“白秀被容西哥用铁钉打中下腕和天枢两穴,方才毙命。”江寒汀双眉深锁,“但是,棺材中的那名死者的死因却并非如此。根据属下的判断,他下腕穴和天枢穴上的伤口是死后才被人刻意施加上去的,此人真正的死因,应该是脑部经脉受到极大的激荡,震裂而死。所以属下推测,他应该是被人杀死后才易容成白秀的样子。能用内力击碎对方的脑部经脉,可见凶手的武功极高,起码从内力修为上讲,足以独步武林。”
杨显缓缓颔首:“如此说来,阿芒极有可能是心脉受伤才引发心疾猝死。而震伤阿芒心脉的人应该就是偷换白秀尸体的凶手。”
“王爷明鉴。”江寒汀道,“属下还有一个猜测。那人换走白秀的尸体,可能是白秀的尸体上有什么罪证。但,最大的可能是白秀根本就没有死。而谋杀南安侯的计划,他们也预谋已久!”
杨显双眸微眯,良久,道:“你让贾安去一趟雍州通判府,就说是本王之命,立即逮捕按察史秦南林的二公子秦浩,还有他那个新娶的妾室张惠娘,记住,一定不要打草惊蛇,动作要快。此外,去把柳凉生他们三个人给我叫进来,本王有话要问。”
“是。”江寒汀抬眼看看杨显,心中略有些五味杂陈。其实,她在乍听陈商的死讯时,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些畅快,陈商砍下了叶容西的右臂,自己既然无法为师兄讨还公道,陈商猝死也算是老天有眼,为叶容西出一口恶气。但是如今见到陈商的尸体,却又觉得人世无常,竟是恨不起来了。
“寒汀平常对本王若能如此恭敬便好了!”杨显淡淡一笑,“连脾气都和你师父一模一样,真是公私分明。”
江寒汀道:“属下只望不辱师命。”说罢微微一欠身,便匆匆走出屋去。
望着江寒汀的背影,杨显心思电转。江寒汀自幼从师于冷月山庄谢峰,行事一丝不苟,她的推断应该不会有误。这样看来,白秀没死的可能性极高,只是,被叶容西击中下腕和天枢两穴,有生还的可能么?而,柳、萧、花、苏这四人中,谁又是暗藏的内线?
必须,顺藤摸瓜……
对方要阿芒的性命,又是为了什么呢?
仅仅是因为私怨?
杨克应该不会做得这样明显才是,或者,阿芒身上有一个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江南四族倒是极有可能,阿芒一死,他们就有了攻击朝廷的借口……
或者说,是……父皇?!
为了彻底铲除江南士族,所以先发制人、逼他们造反?
如果,真的是父皇,自己又要怎么做?
……若是父皇的话,白秀之事又如何解释?偷换尸体的应该另有其人……
然而,这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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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汀很快便把柳、萧、花三人带进屋来。
“参见秦王。”萧疏星和花非花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柳凉生却只微微鞠了一躬,垂手立于一侧。
“柳侍卫似乎对本王有些不满。”
萧疏星忙道:“秦王殿下,侯爷猝死,阿凉心中不免有些难过,请王爷莫要责怪。”
“算了,他想站就让他站着吧!”杨显一摆手,“你们两个也起来!”他和颜悦色地看着三人:“本王请三位来,只想问清楚一个事实。白秀死时,你们有谁确认他真的已经气绝身亡?”
柳凉生道:“是我亲眼看见叶容西将他击毙,也是我亲手把他装裹入殓。莫非王爷怀疑是我动了手脚不成?”
杨显一挑眉:“此话怎讲?”
柳凉生一脸无畏地看着杨显:“秦王的属下个个不含糊,我们三人看来是百口莫辩了。”
杨显转首看向一旁的江寒汀,江寒汀垂首道:“王爷恕罪。属下方才为了开棺一事,同柳侍卫略有些争执,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柳凉生却依旧冷冷道:“恐怕王爷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吧!”
杨显面色有些不悦:“不要以为本王对你一再容忍,就可以忘了尊卑之别!”
柳凉生哂笑道:“柳某性命尚不足惜,何必在乎这些!只是,王爷怀疑我们,我们还对您存着疑心呢!反正现在死无对证,王爷您又高高在上,我们能将您怎样?”
杨显勃然大怒:“放肆!”
柳凉生不以为意道:“能畅通无阻地出入藏真阁,除了秦王殿下的人还能有谁?”
杨显嘴角微微抽搐,阴恻道:“本王同阿芒自幼亲若兄弟,有什么理由加害于他?”
柳凉生冷笑:“天晓得殿下您是为了什么才同我家侯爷如此交好?”
“信口雌黄!”江寒汀听罢再也忍不住了,怒道,“你这人实在是太无礼了!”
柳凉生冷哼一声,并不理会江寒汀,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杨显。
“你说这些话,”杨显沉吟道,“就不怕本王现在杀了你么?”
柳凉生道:“柳某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不过替小侯爷不值罢了!”
“好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杨显一阵轻笑,“能有这等骨气,倒也奇了。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同阿芒之间的那些个事么?看来,你对阿芒倒真是情深意重呢!”他不屑地扫了三人一眼,“话既然说开了,本王也不欲隐瞒。寒汀,你说罢。”
江寒汀道:“方才我在前厅已经说过了,那个死去的人并非正真的白秀。而且,据我的猜测,南安侯的死也多半是同一人所为。王爷并没有怀疑三位的意思,只是希望能寻求线索,找到白秀。”
柳凉生听了冷冷一笑:“江仵作何不再验查一下侯爷的身子,看看是不是真的,难保我们也把他给换了。”身后的花非花和萧疏星想叫他收敛些,却苦于插不上话,急得冷汗淋漓。
杨显的脸色阴到了极点:“柳凉生,你一心求死么?你若这般的想去黄泉陪伴阿芒,本王成全你便是!”
“王爷!”花非花大骇,抢前一步匍匐于地,“阿凉冒犯王爷,罪该万死,但请念在侯爷同您素来交好的份上,饶他性命。”
“请王爷恕罪!”萧疏星也忙跪倒磕头。
杨显冷哼了一声,道:“一班废物!不但护不了主子,还要拿一个死人来当护身符……哪里还有点男儿的血性?”
柳凉生惨然一笑:“秦王殿下不必拐弯抹角地折辱小人。柳凉生护主不周,自觉有愧先人所托,本应自决,不劳殿下动手。但……”
“侯……侯爷……!”柳凉生话还未说完,跪在地上花非花却突然浑身颤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只见她勉强抬起手,指向杨显身后的大床,嘴唇哆哆嗦嗦的,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杨显眉头微皱,却见柳凉生和萧疏星也同时露出了震惊至极的表情,心中纳闷,不由回头向身后看去,只见流苏半垂的檀木大床上,方才还直挺挺地躺着的陈商此刻已然半坐起身子,眼神迷茫地望着众人。
“阿芒!”杨显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随即又健步上前,一把握住陈商的手指,“你……你……”
指间传来熟悉的温热感……阿芒活过来了?
这不是做梦么?
“爷!”花、柳、萧三人也团团围了上来,神情自然是又惊又喜。
“阿弥陀佛……”花非花双手合十,“敢情咱们爷上世积的德,阎王大发慈悲,把爷放回来啦!”
“阿芒!”杨显心中狂喜,惊诧之余,只是目不转睛地瞧着陈商。然而,陈商的回答却仿佛给了他当头一棒。
“阿……芒?”陈商皱起双眉,“你是……”
杨显一怔:“我是你二哥呀!阿芒!你怎么了?”
陈商却是双眼迷离,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诸人各怀心事,面面相觑。
“南安侯乍然醒来,魂不守舍,可能是暂时昏聩,稍事休息,或许就能恢复了。”站在众人身后的江寒汀沉声道,“不如让侯爷先静一静吧。”
“江仵作向来谨慎,是谢庄主的高足,怎的连活人死人都分不清?”柳凉生不屑地回转头,“幸好侯爷是这时醒了,若是入了殡,下了葬,可如何是好?”
江寒汀满脸通红,勉力压住心中的怒气,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哪个先跑来报丧,这会儿倒怪起旁人来了!”
柳凉生不再理会江寒汀,转过身却见陈商一双黑亮的眸子正定定地看着自已,眼眸忽明忽暗,似乎有千万心事凝聚在那眉宇之间,又转瞬即逝。他心口一跳,只听陈商轻声唤道:“阿凉……”
柳凉生大喜道:“爷!您可记起属下来了?”
陈商微微点了点头。
“那我呢?”杨显急切地抓住他的手,“可还记得我么?”
陈商一笑:“二哥。”
杨显喜道:“可算是都记起来了!”
谁知陈商却摇摇头,闷声道:“刚刚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是我二哥。”
杨显心里一凉,转头去看江寒汀。
江寒汀亦是一脸困惑地望着眼前的陈商。
杨显焦躁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片刻,又凑到陈商面前,柔声道:“阿芒,你再想想……以前的事……”
陈商低下头,只是不语。
江寒汀道:“王爷,侯爷可能要慢慢地才能恢复,您现在千万别逼他。”
杨显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江寒汀道:“你去把本王带来的所有武士都召来,好好守着沉香院。”又转身对花、柳、萧三人道,“你们三个也守在外面照应着。”他瞥了柳凉生一眼,“以免又有人疑心本王欲图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