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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寇仇 ...


  •   欧阳丽华静默地伫立在凉丘上,凝神远眺。

      自凉丘的顶端可以极为清楚地看到延庆宫的一砖一瓦。不过,此刻的延庆宫依然笼罩在浓烈的硝烟中,她迎风站了许久,直到响彻云霄的嘈杂的呼喊声渐渐地弱了,才低低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欧阳丽华又回过头去,朝不远处的延庆宫久久凝望,仿佛那里还留驻著她的魂灵。终於,她的脸上露出了绝决的神情,转身朝山下走去,再无丝毫的迟疑。然而,大约走了数十丈远,她便止住了脚步,冷冷道:“出来吧。”

      “皇后娘娘,您这是去哪儿呢?”一个阴沉的声音刚落,丛林中一跃而出数十名黑衣武士,将欧阳丽华团团围住。随即,又从左侧巨大的乔木背後便转出两个熟悉的人影。

      为首的那人身形高瘦,面色清瞿,正是大司徒曾在渊。在他身後站著一个小个子,相貌甚是老实,只是一双眼睛游移不定,精光毕露,欧阳丽华自然认得,门下侍郎、平章事堂溪恩,柳枫的师弟,亦是柳氏一族如今的当家人。

      欧阳丽华望着四周杀气腾腾的武士,微微一笑:“两位如此来替本宫送行?”

      堂溪恩躬身施礼:“现下陛下宾天,太子年幼,微臣恳请皇後娘娘……”

      “堂溪兄,不必说这些废话了。”曾在渊一摆手,“皇后娘娘,如今南陈已亡,咱们两家的帐,也该有个了结了吧?”曾在渊见欧阳丽华冷笑不语,继续道,“不过,如果娘娘能将江南四族的权柄交予我。欧阳家从此听从于曾家的号令,我与堂溪兄念在君臣一场的份上,自然放会你一条生路。”

      欧阳丽华淡淡道:“那本宫定要谢谢二位了。”

      曾在渊道:“皇后娘娘,你已穷途末路,如何能领导四族?您若能识时务,我们非但不会为难你,还会助你离开临安。至于你儿子陈商,我们也会好生照拂。”

      欧阳丽华佯装讶然道:“哦?商儿在你们手上?”

      堂溪恩道:“太子的生死,就在娘娘的一念之间。”

      欧阳丽华却不住冷笑道:“二位大人,你们出卖陛下,不知杨诺许了你们什麽好处?”

      堂溪恩叹道:“我们本也不想如此,无奈陛下一再相逼,我等也是走投无路。自我师兄死后,柳氏一族已日渐式微,我这个当家人实在举步维艰,而陛下如今竟又要取缔柳氏一族在漕运和盐税上的特权,这让我们何以营生?”

      欧阳丽华看向曾在渊:“那麽曾大人呢?陛下既没有抄你的家,也没有断你的财路,倒是把曾大人从皖南调回到临安。曾大人,陛下待你也算不薄啊。”

      “待我不薄?”曾在渊怪异地大笑数声,“那是陈深欠曾家的!他全然忘记了陈氏一族当年是怎样在江南站稳脚跟!欧阳飞飞逼死家姐,又迫康王殿下出家,将我曾氏一门贬的贬、放的放、杀的杀,我岂能善罢甘休!”

      欧阳丽华淡淡道:“如此说来,放火烧了延庆宫的人,应该就是曾大人了?”

      曾在渊道:“我只是想把娘娘和陛下逼出来而已。杨诺本要我们交出陈深,哪知他竟然死了。”他冷冷一哼,“话又说回来,焚烧太庙,火葬陛下遗体的,不正是娘娘自己麽?”

      “曾大人对本宫的举动倒是一清二楚。”

      “彼此彼此。”曾在渊道,“娘娘还是先同我们回去吧,到时,太子自然会安全回到您的身边。”曾在渊向前踏了一步,神色间已有逼迫之意。

      欧阳丽华静静看着曾在渊,唇角露出一弯讽笑:“太子根本就不在你们手上。”话音未落,身体已凌空跃起,白衣飘飘,身形犹如鬼魅。只听包围圈中响起阵阵惨呼,瞬间便有三四个武士倒地,俱是一掌毙命。

      众人大骇,纷纷亮起兵器,抬头向欧阳丽华的身影一阵疾砍。然而欧阳丽华的身形极快,掌法又是狠决,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曾在渊带来的几十个武士便已死伤大半,剩下的也是四散奔逃,顷刻间林中大乱。

      曾在渊亦是大骇。欧阳氏近年来人丁凋敝,鲜有子孙,他向来觉得欧阳丽华不过一介女流,又常年身处深宫禁苑,就算功夫再精,修为也毕竟有限。可如今见到欧阳丽华的身法,却着实让他大吃一惊。他向堂溪恩使了个眼色,长剑出鞘,分心便刺,只见剑光起处,人形晃动,曾在渊使开家传绝学,一剑“长虹贯日”直劈欧阳丽华面门。

      欧阳丽华笑道:“本宫正要去找两位,你们倒是自动送上门来了。”她斜身一避,右手顷刻间击出,攻向曾在渊左肩。曾在渊抬剑相格,直取欧阳丽华的双目。欧阳丽华竟自不避,右手如游蛇般地推出,化掌为勾,却是指向曾在渊的膻中穴。曾在渊撤回长剑,身形转动,以掌为刀,平掌急推,掌缘狠狠劈向欧阳丽华耳际。这一招左右夹击,凌厉至极,换作旁人,实在避无可避。

      欧阳丽华冷笑一声,右手向前一格,瞬息之间便将曾在渊的左掌化开,身形一转,已经到了曾在渊的右侧。曾在渊心中一惊,要收掌已然来不及,唯有运气於左掌,顺势推出。欧阳丽华却迅速向前挨近了一步,左手一勾,便牢牢抓住了对方的右手脉门。曾在渊急忙向後闪退,右手却传来锥心剧痛,长剑即刻脱手。欧阳丽华眉梢一挑,但闻“咯嚓”一声脆响,曾在渊连退数步,面白如纸,冷汗直淋,左手软软垂在身侧,顷刻之间,他只觉得内中如焚,全身的血气仿佛都被对方对掌力击散,再也按耐不住,“哇”的一口,鲜血奔涌而出,悉数洒落胸前。

      堂溪恩见曾在渊败落,当下飞身而起,挥剑直劈欧阳丽华的后心。他一直站在欧阳丽华的身后,只待著欧阳丽华不备之时,攻她个措手不及,堂溪恩正得意,岂知就在手起剑落的瞬间,眼前白光一闪,一剑落空。

      堂溪恩一怔,却听见身后曾在渊大呼“小心背后!”随即,右肩头便传来彻骨之痛。他只觉整条手臂酸麻难当、痛入骨髓,哪里还拿得住剑?“当啷”一声,长剑落地,插入碎石之间,迸出了些许火花。堂溪恩惊得冷汗淋漓,慌忙间跃出数丈,发足便向山下奔去,转眼便跑出百米之外。不料欧阳丽华比他更快,还没等他喘过一口气,已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卿家不是想要捉本宫回去么?就这麽走了,岂不可惜?”

      堂溪恩一笑:“遇强则避,遇弱则食,我只求自保。”

      欧阳丽华冷冷道:“那你们出卖陛下的这笔帐却要如何算清?”

      “那都是曾兄的主意,出谋划策的是他,联络北朝的是他,说服郁钧天的亦是他,我不过是个帮手而已,娘娘何必苦苦相逼?”

      欧阳丽华悠然捡起地上的一柄长剑,轻轻拂拭,“堂溪恩,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堂溪恩颤声道:“娘娘有何吩咐?”

      “真是把好剑。”欧阳丽华将剑递于堂溪恩,“你去杀了曾在渊,我便饶你不死。”

      堂溪恩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娘娘此话当真?”

      欧阳丽华微微一笑:“或者,你现在举剑自裁?”

      堂溪恩双手微颤,接过长剑,转身向曾在渊走去。

      曾在渊此刻全身麻痹,只能软软靠在大树旁,大口大口得喘着气。他朦朦胧胧看见堂溪恩提剑向自己靠近,不由得一个激灵,面露惊悚之色,厉声道:“堂溪恩!你做什么?”

      “曾兄。”堂溪恩已然泪流满面,“咱们相交一场,你怎忍心见死不救?况且娘娘最恨的人是你,你若不死,我亦没有活路。曾兄,你的妻儿我一定替你好生照顾,你便成全小弟了罢。”说罢,举剑分心便刺。

      曾在渊大骇,连忙斜身向左躲避,无奈重伤之余,身形迟缓,右肩中了一剑,瞬间血流如注。堂溪恩回剑疾刺,剑锋如电,如此又连刺三剑,招招攻向要害,曾在渊左躲右闪,身上又多了好几道伤口,鲜血汩汩而下。

      欧阳丽华的唇角扬起一抹苍凉的冷笑。

      陛下,毁在这等小人手中,你可心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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