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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火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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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栉风迎风立在半山，遥望远处的临安城，血红色的战袍猎猎作响。他微微皱眉，心中暗暗琢磨临安城的地形，盘算着如何进城才能将伤亡降到最少。
“阿风。”
熟悉的温雅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叶栉风回过身，只见杨诺一身便服，含笑着看着自己。
“参见陛下。”叶栉风不敢怠慢，躬身施礼。
杨诺一笑：“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何必生分。”
“君臣之仪，不可偏废。”
杨诺拍拍叶栉风的肩膀，笑道，“方才前营的事，你做得很好，如此一来，赫连英哲势必不敢再有动作。”他望着远处的残霞，“你可知道，赫连英哲向朕要什么？呵呵！竟然想要图谋我燕云十六州，果真是狼子野心。”
叶栉风脸上一阵抽搐，咬牙低声咒骂：“一群强盗！”
“朕好像在引狼入室。”杨诺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而自嘲的笑容，“阿风，正如你当日所言，果真是，请佛容易送佛难。”
“陛下……”叶栉风道，“臣只是不明白，陛下为何执意要先攻打南陈？其实，眼下的情况下对付南陈，很容易引起北疆的骚乱。”
杨诺颔首：“朕当然知道现在并非是统一中土的最好时机。与其南下，不如北上，巩固北方边境才是当务之急。只是……” 杨诺久久凝视着不远处的临安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情难自禁……”
早春的山风总让人感到些许寒意。叶栉风解下血色战袍披在杨诺身上，轻声道，“天晚了，陛下还请回营吧。”
刺目的血红吸引了杨诺的目光，跳脱的血字再次浮现于芜杂的记忆中。
自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杨诺的眼眉纠合在了一处，他的心中升腾起某种不详的预感，仿佛事镜花水月般的缥缈，让他无所适从。
“陛下。”叶栉风有些诧异，眼前的杨诺让他震惊——往日的踌躇满志淡定自若优雅从容仿佛已经消散在晚秋的劲风中，而此刻的茫然若失，此刻的失魂落魄，却是叶栉风最不堪忍受的表情。他别过脸去，淡然道：“陛下决定何时攻城？”
“就今夜人定时分罢。”他望了一眼叶栉风，沉吟了须臾，“阿风，此次攻城，由朕指挥。你……回京吧。”
叶栉风眉梢轻挑，惊讶地看向杨诺。
“因为……”杨诺压低声音，“燕京来的消息……心雨她……”
“她怎样！”叶栉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想见朕最后一面。”杨诺轻叹一声，“你代朕回去吧。”
叶栉风的脸阴沉至极：“那陛下呢？皇后娘娘想见的人可是陛下您，不是臣！”
“朕……”杨诺的眼中有一丝闪烁的愧疚，他低下头，叶栉风凛冽的目光让他感到难堪，许久，沉声道，“朕还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叶栉风冷哼了一声，“比心雨的生死还要重要吗！”
杨诺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为了，”叶栉风目光炯炯，“陈深？”
杨诺负手而立。他的脸藏在夕阳的阴影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是。”杨诺的声音悠悠的，缥缈而旷远，“阿风，我想见他，仅此而已。”他转过身，神色有些伤感，“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
“那么心雨呢？她亦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对于心雨，我只有愧怍。”
“你终究还是舍弃了心雨。”叶栉风喃喃道，“阿诺，告诉我，你爱她吗？你可曾爱过心雨！”
杨诺微微闭目：“心雨对我情深意重，杨诺此生不忘。”
叶栉风长笑数声，逼视杨诺的眼睛，缓缓道：“然而，你心中只有一个陈深。”
杨诺不语。
“阿诺，”叶栉风苦笑着摇摇头，“你最好清醒一些。你心中的那个陈深只不过是个幻像而已。你一共见过陈深几次？你和他在一起不过三天。那时候，他的名字是欧阳深深。你记忆中的欧阳深深根本不是真正的陈深。那里——”他指着山下的宫苑，“并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时光不会倒流，十余年前的往事不会重来。阿诺，”叶栉风冷冷道，“或许他那时化名欧阳深深接近你就是别有用心。”
“不。”杨诺平静地看着叶栉风，“他不是这样的人。况且……”他仰头凝视天上的浮云，“是我先对不起他。”
“满目青山空念远。阿诺，你这又是何苦？”叶栉风盯着杨诺的背影，神色黯然，“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把心雨让给你。” 他低低道，“若退回到十年前，阿诺，我真想痛痛快快揍你一顿。”
杨诺回过身，叶栉风已经向山下走去，颀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丛生的密林中。
杨诺长叹一声，依旧怔怔地望着临安城垣上袅袅的烽火。他阖上眼，喃喃自语：“心雨，原谅我。”
然而山下突然升腾起的滚滚浓烟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他疾步向前奔去。
是火。
火光冲天！
“陛下！”
“出了什么事？”
“是……是……”来人气喘吁吁，“……延庆宫……大火！”
“延庆宫……”杨诺的脑海中是一团白茫茫的雾气，甚至阻碍了他思考的能力。他呆滞地盯着黑色的烟雾染透了整片云天，他甚至可以听到朱红木梁焚烧断裂的声音……
自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不肯过江东……
他一把推开错愕地立于一旁的卫兵，夺过他手中的马鞭，便纵身骑上黑色的战马。
“皇上……您这是……？”
杨诺的脸已然惨白。
他不答话，而是策马向山下的火海奔去。
“皇上——！”身后的呼喊与夜色初凉的暴烈风声混在一处，而临安城上空惨烈的火光却仿佛成了一个皇朝落幕的最后一曲葬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