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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   1999年6月,我和爸爸搬进了杜王町的一栋小洋房里。亘古之宴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我和爸爸留在家里收拾。在整理我们为数不多的行李时,我发现我的一本才写没几页的笔记本不见了。

      “奇怪,我记得我把它放进箱子里了啊?”我在行李中翻找,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地把所有书打开看,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本笔记本。就连行李箱的夹层也被我拆开看过,还是没有发现。

      “你记错了吧。”爸爸说,在工作台上铺开他的家当们,“再买一本好了。”

      “或许吧。”我刮刮脸,还是觉得奇怪。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没道理在这种地方出错。可能是当时通宵打包,之前又在工作室泡了太久,记忆出现混乱了吧。我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和爸爸一起把新屋子布置起来。

      收拾完东西,天色尚早。“六月正是适合沙滩的季节。”爸爸提议,“要不要去杜王町的海边看看?”

      我没有异议。我只带了一些做完的成品和方便携带的半成品来,不论是工作室还是工具都要花时间和财力重新置办。现在,我也没有事可以做,和爸爸出门走走又何乐而不为呢?

      我们俩一起去往沙滩,却在沙滩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穿着白色风衣的承太郎正蹲在海边,爸爸首先认出了他,说出了一串我听不懂的话,我只能模糊地辨认出“承太郎”的字样。

      “啊!爸爸什么时候学会的日语!”

      爸爸朝我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揉了一把我的脑袋:“回去教你。”

      承太郎闻声站起身,看见我们时也难掩惊讶。他看了我一眼,用标准的英语和我们打招呼。我用手肘撞爸爸,示意他多向承太郎学学。爸爸笑得不行,和承太郎聊起来。

      承太郎问我们怎么突然来了日本,他不知道美国发生的事情,爸爸就和他提了一下。听完,他就陷入深深的思索,掏出手机发了个消息,扯开了话题。大概是同样对海洋生物喜爱的电波相合,他们的话题很快就转入了我听不懂的领域。爸爸也知道让我待在这里属于是坐牢,示意我可以自己四处去转转,别走太远就好。

      我沿着沙滩旁的步道走了一小段,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了。路上时不时有些行人经过,我看着他们,大脑放空,开始发呆。或者,换句话说,我沉浸于这个宁静的氛围之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一个明确的、朝我走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状态。我抬头,看见一个留着奇怪发型的,似乎是高中生的男生靠近我,吐出了一串日语。

      我沉默了,然后字正腔圆,一字一顿地回答:“可以说英语吗?”

      那男生愣了愣,思索着慢慢蹦出了几句话,然后看向我,等待着我的回应。

      ……他刚刚说了什么?

      日式英语,听不懂啊!!

      我们隔频道交流,又是打手势又是憋单词的,努力了好久,才终于稍微搭上线来。我明白眼前这位高中生误解了什么——他以为我是来旅游,结果走丢了或者迷路了的人,想帮帮我。

      杜王町好人真多啊,这就遇上一个。我在心里感慨,努力告诉他我是新搬来的,出来逛逛,不是走丢了。他可能是没弄懂,还是一副有些担心的模样。我想了想,干脆起身往爸爸那里走去。

      语言不通真的好麻烦。

      那个高中生急急跟上来,我们很快就又走到了海边,能隐隐约约看见爸爸他们了。我听见那个男生小声嘟囔了承太郎的名字,他们是互相认识的吗?

      承太郎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三个人在一起用日语叽里咕噜一阵交流,唯一听不懂的我站在一旁,感觉自己被排挤了。我不满地勾住爸爸的手臂,爸爸顺势把我搂在身侧,继续说着些什么。

      我有些不祥的预感,不巧的是下一秒就应验了。爸爸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决定让我去东方仗助——也就是跟着我来的这个高中生家里借住一阵子。

      “为什么?”我大吃一惊,“我们不是买了房子吗?”

      “你想学日语的话,在全日语的生活环境下学着会比较快啊。”爸爸自然地说,“仗助是承太郎家的亲戚,我也放心。”

      “我不要。”

      爸爸拿出他惯常的老一套:“承太郎说可以帮你联系日本有名的机械工程学教授哦。”

      虽然是老一套,但我可耻地动摇了。不过,我可不相信会有这么白赚的事情呢。“要我做什么?”我问爸爸。

      “嗯,帮仗助补补课啦。”爸爸笑着说,“英语啊,物理啊……之类的。”

      我想到之前和仗助沟通时的痛苦经历,不由得觉得面前等候着我的大概是折磨地狱。但看爸爸期待中几乎带着恳求的面庞,还有他眼下仍未消去的深厚黑云,拒绝的话语卡在了我的嗓子口,最终还是没能说出。

      就算避而不谈,我也能猜出爸爸的大致想法。他还是在害怕吧。害怕如果那份诅咒一样的疯狂自美国远渡重洋降临在他的身上,害怕如果他已经被疯狂所侵蚀,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尚且是个十四岁少年的我会不会受到伤害。

      如果他真的在疯狂下弄伤了我,或者是给我留下了阴影,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的吧。因为爸爸他就是这样的人啊。他总是想独自为我撑起一片澄澈的天空,让我能够不受伤害,平安健康地长大成人。

      我点了点头。爸爸自以为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气,绷紧的肌肉也略略松弛。笑意蔓延上他的眼角,他又揉了揉我的短发。

      “那我的工作室呢?”我追问。

      “我会帮你弄起来的,到时候把地址给你。”爸爸说,“仗助平时也还要上学,你在他家可要乖乖的啊。”

      我转头去看承太郎,他的帽檐投落一片阴影,看不清神色。我又看向东方仗助,高中生藏不住心事,他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两只手背在身后拎着包,不住地挪换着重心。

      “知道了,爸爸。你操心得就像隔壁的老婆婆一样了。”

      我转向东方仗助,向他伸出手,模仿着爸爸刚才的发音,又回忆着曾经在网络上看过的一些日漫片段,慢慢地,有些别扭地说:“嗯,仗——助。请多、指、教?”

      这个高大的男生一扫脸上的阴霾,握住我的手,笑起来的时候甚至露出了小虎牙:“请多指教!”

      1999年6月,我抛下了爸爸,搬进了东方家。

  • 作者有话要说:  救……我存稿的时候发现仗助也好可爱……贴,给我贴啊!(扭曲)可恶,不能全都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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