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亘古之宴》一桶石墨

4、4

　　爸爸带我去了附近一个挺有名的公园。这公园是普普通通的免费公园，更为出名的是公园内部的一个付费水族馆。正逢周末，公园里人不少，也有着兜售小玩具的小贩。

　　爸爸给我买了个木质的飞鸟玩具。这个玩具很简陋，但设计还算有意思。他很放心地把我一个人留在草坪上的树荫下，自己去排队买冰淇淋了。排队的队伍暴露在骄阳之下，晒得他脸上、头上不断地流下汗水来。他还时不时回头看我，朝我挥挥手做个鬼脸。

　　亘古之宴早早从我身体里离开，藏在阴影里注视着几个坐在野餐垫上玩着TRPG的人。他对这种扮演游戏和各种剧目都很感兴趣，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也不是很在意，随它去了。我只是在草坪上玩那个简单的玩具，看着它扑动双翅，挣扎着飞行，从草坪一路失控地飞向路中央，接着一头栽到了一个走着路的人的背上。

　　那是一个亚洲面庞的男生，头发是樱桃红色的。他戴着墨镜，被木鸟轻轻撞了一下，讶异地回过头，捡起了落在地面上的小玩具。他身边有一个个子更高的男生，大约要一米九还多了吧，戴着帽子，看起来像是混血儿。他们俩轻声交谈了片刻，红头发的男生就拿着玩具四处张望，好像是在找谁丢出的玩具。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红头发的男生叫花京院典明，而他身旁戴着帽子的混血儿是空条承太郎。承太郎有足足一米九五高，满身肌肉，真是吓人。他们都是日本人，来到美国留学，趁着周末一同出校逛逛。

　　爸爸还在排冰淇淋，看样子还要一会。我纠结地摆弄着手指，最终鼓起勇气，朝他们俩走去。我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因为空条承太郎看起来非常不好惹，有住在街道尽头的那个□□老大一样的气势，还有比□□老大更魁梧的身材。

　　说真的，我完全不擅长独自处理这个。所以说，我不想要出来，更宁愿在工作室里待到天荒地老。

　　在我走到他们面前之前，两人就已经注意到了我，率先朝我走来。如果走在前面的不是看起来更平和一点的花京院的话，我想我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勇气都会立刻被击溃，忍不住逃到爸爸身边去。

　　花京院走过来，摘下了墨镜——或许这样做显得他更尊重我，而我确实也觉得如此——我看到了他两眼上竖着的疤痕。他蹲下身，好直视我，手里捏着那个小木鸟，嗓音中带着安抚的成分，好像看出了我的紧张：“小朋友，这是你的玩具吗？”

　　“抱歉。”我说，视线几乎把地面上灼出一个洞来。我头一次发现草坪是那么的美丽。花京院的英语很标准，一点听不出亚洲人的口音，是非常标准的美音。

　　“你没什么好道歉的。”花京院笑着说，把木鸟郑重其事地交还到我的手上，“小心点，别弄丢了。”

　　空条承太郎像一根压迫感极高的柱子一样矗立在一旁。我感觉我的脸已经烧得通红，攥紧了木鸟，低声说：“谢谢。”

　　我逃走了。

　　这是我和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没有什么出奇的，非常平淡。他们没能认出我，而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替身使者。在这一天结束之后，我将这一切都很快抛之脑后，在我们看来这都是日常生活中极其普通平静的一天。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们的命运在那一刻开始就交织在了一起，朝下不停地坠落、坠落。直至其中的一个人粉身碎骨。

　　爸爸花了太多时间在挑选口味上了，最后他给自己拿了个海盐味圣代，给我拿了个巧克力味甜筒。天有点热，我吃得很快，巧克力甜筒几下就被我吃了个干净。但还是不够，我把目光放向爸爸手里的圣代，他把圣代举高了点。

　　“不行，吃多了会肚子痛的。”他说，“你看着我吃就好了。”

　　小孩子的悲哀。我想，试图去够圣代。但是爸爸对现在的我来说也太高了。

　　稍微把手臂放低了一点，爸爸开始和我商量：“这样，如果你和我去逛一逛水族馆的话，出来我就再给你买一个甜筒，怎么样？”

　　这是简单到直白的计谋，我一眼就看破了。我知道爸爸希望我能多在外面走走，多和别人（或者生物吧，鉴于他致力于让我逛水族馆）接触接触，但我不喜欢这样。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讨厌这些（坦白来说，恐惧可能更多些）。

　　尽管在过去时我在年幼比较严重，成年时已经好上不少，但我的朋友依然很少，只有一两个。不过，隔着屏幕的交流我倒是适应良好。所以我也会做做直播，和chat聊聊天，还小有名气。

　　可是重活一次之后，大约是受限于我的身体和回退到不成熟状态的精神，我又一次回到了童年时的那种严重社恐的状态。而且现在，别说是直播了，就连通讯技术也都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呢。

　　值得庆幸的是爸爸从不会强迫我去社交，比如一个人去给新搬来的邻居家送苹果派。他只是鼓励我，或者用一些微不足道的奖励来让我行动起来。跟着去送苹果派，但只是当一个闭嘴小挂件可以换来一小箱新零件，如果能独自做到我想他甚至愿意从朋友那求来某位物理学大师的手稿供我一阅。

　　我讨价还价，伸出两根手指：“我要两个。甜筒太小了，不够吃。”

　　爸爸装作为难地皱起眉头来，把圣代杯子在我面前晃了又晃，迟疑地说：“两个甜筒太多了。一个圣代。”

　　“成交！”

　　一勺海盐味的冰淇淋被爸爸塞进我的嘴里作为定金，我把飞鸟放在了爸爸带出来的包里，跟着他一起往水族馆走去。当然，我不忘朝亘古之宴悄悄招招手，示意它跟上。

　　爸爸没有在人满为患的售票口买票，而是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两张水族馆门票。我这才知道他预谋已久。我们检票入场，裹挟在拥挤的人流之中，沿着玻璃步道向前。爸爸害怕我们会被人流冲散，干脆把我抱了起来。

　　这个时候是不是得庆幸，爸爸虽然是个剧作家，但也不忘健身。也正因此，他才能轻松地抱着我在人流中穿梭，我都没见他喘几口气。

　　玻璃步道外是透明的海水，无数鱼群自由地遨游着。我对这些着实是不感兴趣，但爸爸倒是夸夸其谈。他对鱼类的了解让我叹为观止。我知道他是小百科，从那些藏书你就可以窥见一隅。他对什么都能说上两句，但我不知道他对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鱼也这么了解。

　　爸爸说话声音并没有压着，通俗易懂的讲解很快就吸引来了不少游人跟在后面。一群人跟着他的步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像跟着导游参观似的。那些人压低了声音谈论，有的人还和爸爸搭话，不住地把目光投向我。我只能把头埋进爸爸的脖子，隔绝其他人的视线。

　　我感受到爸爸的手放在了我的背上，拍了拍。他不再讲解，人群也无味地散去，我却在脑海中畅想——如果摆脱了目光所见的鱼的形象，仅仅靠爸爸的叙述：它们的习性，它们捕食的对象，它们生活的环境，我脑海中的那些鱼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机械构造和齿轮结合在一起，在我的脑中拼凑出崭新的形象，我想立刻把它们画下来。我低声告诉爸爸，爸爸也深知灵感的重要性，抱着我走到长椅旁坐下，从包里拿出纸笔交给我。

　　我全神贯注于笔下的设计图，没有注意到爸爸走离了开来，另一人坐在了我的身侧。也没有注意到平日里总是会给我的设计图提上许多修修改改意见的亘古之宴，今天竟然出奇地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