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4、半缘修道半缘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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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嬷嬷这会儿倒是不慌了，淡定地挥舞着麻线，含糊地说：“忍一忍就好了，脸绞净了才好看，侧福晋出嫁那会儿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欲哭无泪，出嫁那会儿还没我呢，不对，出嫁那会儿的瓜尔佳氏还是不是我呢！我万般委屈地说：“那会儿是出嫁啊，这会儿老脸一张了，干嘛还要受这份苦啊！”
没想到不但没得到同情，反而引来一片笑声，佟嬷嬷笑得差点喷我一脸口水，还是后面给我梳头的嬷嬷提醒了一句：“福晋看看镜子就知道了。”
我睁开一只眼睛，越过佟嬷嬷朝镜子瞄了一眼，黄晕中映出一团火红，我怀疑铜镜照不真亮，又低头瞅了瞅，再看周围的人笑眉笑眼的样子，来来回回瞧了几遍，才讷讷地问：“我……这，这是要嫁给谁？”
嬷嬷们的笑还憋在嘴里没发出来，门口就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当然是嫁给我，你还想嫁谁去？”
心跳骤然加速，我赶紧闭上眼睛，死死绞着衣襟儿，心里默念：“这不是梦，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脚步声已经行至身旁，他弯下腰，嘴唇就贴在我耳侧，暖暖的呼吸喷在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密的小疙瘩。“怎么？高兴得不敢睁眼了？哎呀，你这眉毛怎么刮缺了一块儿？”
“啊？”我大叫一声扑向镜子，左右检查着眉毛，眉形端正，没缺嘛……身后的人“嗤嗤”地笑出声来，我才明白自己上当了，如果不是碍于还有别人在场，估计我早就冲过去揉那张坏笑的脸了。
朝佟嬷嬷使了个眼色，又往胤祥那头努了努嘴，佟嬷嬷会意，清了清嗓子，恭声道：“奴才斗胆请王爷回避，‘打下墅’还没过呢，爷在外头好坐，这边儿马上就好！”说罢吩咐另外两个嬷嬷带胤祥去前厅喝茶。
看着两个壮实的嬷嬷半拉半拽地把胤祥“请”了出去，我拊掌大笑，回头一看，佟嬷嬷已经扯好了线，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绝望地哀叹了一声，又回到了她的“魔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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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绞脸是痛苦的，成果是美好的，
当铜镜中展现出一张宛若雨后杏花般娇艳欲滴的脸时，我顿时觉得之前受过的“酷刑”是多么的值得，不得不承认佟嬷嬷和给我梳头的李嬷嬷都是美妆高手，放去现代，一定是炙手可热的化妆师、造型师，身价直逼几米、牛耳等流。
红缎压褶散襟旗袍，外罩蜜和色杭绸比甲，其上绣百蝶穿花如意锦纹，配有同色祥云纹案貂绒披领，戴五彩东珠暖帽、同系朝珠——一切穿戴整齐，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才放心地蒙上喜帕，由佟嬷嬷、李嬷嬷一左一右地搀着，缓缓地往前厅走去。踩着莲花步，每进一步，心就吊起一分，暗笑自己没出息，都是“二婚”的人了，还这么又害羞又兴奋的，待会一掀帕子露出张大红脸，又要被胤祥笑话了……
正想着，引着我往前走的力量突然撤去，我茫然地寻思着是不是该和新郎一人一头扯着一根红绸子拜天地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手已经将我的右手握紧，手心湿漉漉的。我抿嘴偷笑，原来紧张的不止我一个人。
而在掌纹相抵的那一刻，我所有的不安和慌乱都被那只手传来的温度抹平，只剩下一种无法言表的幸福感，从心底传遍全身。记不清是哪一年了，我开玩笑说：胤祥，你还欠我一个正式的婚礼呢。没想到他竟然记得，在许多年后的今天，用这种惊喜而又平静的方式，满满地填充了我的愿望。
悄悄用力回握他的手，在心里说：胤祥，现在，我欠你一辈子。
国丧未尽，是以婚仪从简，我们双双对外拜了天，拜了先皇和今主，又一起拜过我父亲的牌位，佟嬷嬷便唱道：“礼成——送入洞房——”外面的仪式省了，洞房里的程序倒是一道不落，打连襟、吃子孙饽饽、撒“早生贵子”……胤祥似乎都认认真真地配合着，而我只有使劲儿憋着笑，心想：早生贵子？我的“贵子”们都要再生“贵子”了。
“请新郎用喜秤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随着唱词，一截乌金秤杆伸进盖头里，慢慢地为我挑开一片光明……
佟嬷嬷带头领了赏银，又说了些吉祥话，就带着其余人出去了。
四目相对，初见时的影像在脑海中迅速闪过，我眨了眨眼睛，滑落两串浓郁的喜悦，应和着烛影摇红的一室缠绵。
“胤祥……”
“嗯，我在。”
他穿着亲王礼服，比之从前气度尤胜，眼角的细纹更添几分成熟的魅力，嘴角浅浅的酒窝，盛满醉人的柔情，凝视着他同样笑意缱绻的眼睛，我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长得很好看？”
他撇撇嘴，“没有，你从来就不怎么夸我，老是跟我抬杠。”
我“噗嗤”一笑，“真心话，你长得真好看！额娘一定是个大美人儿！”
他摸了摸鼻子，说：“额娘确实是美人儿，可是阿哥中，五哥和九哥是最俊美的，我……”
“可是我就看着你好，谁也不如你！”我打断他，真心实意地拍马屁。
他捧着我的脸，眼珠错也不错地注视着我，轻声问：“真的？”
我郑重其事地点头，看着他眼中的笑意愈发地深浓，在他的脸慢慢贴近的时候，默契地合上眼睛……
阔别十载的温度和气息，带着有些蛮横的力道冲撞进身体，在完全迷乱之前，我喘着气问：“国丧呢……没……”
“没关系……别说话……兰儿，我想你……我想你……”
在这样的呢喃中，丧失了体统又如何？哪怕是要命呢，我也甘愿换取这一刻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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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毕竟不是生活的全部，现在的胤祥可以纵容自己一时，但更多的时候，必须保持头脑比以前更加清醒，失去了老鹰的庇护，两只雄鹰可以是伙伴，也可以是对手，抑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胤祥没叫路顺儿来接，一早洗漱完毕，便和我一起散着步往回走。
“怎么了，从出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可没见你这么安静过。”他动了动被我挽住的胳膊问道。
我抬眼看向他，“胤祥……不对，现在是不是该叫你‘允祥’了？”
他点点头，“嗯，得避皇上的讳呢。”
“唉，都叫顺嘴儿了，万一一下子改不过来，冲了避讳，被一刀‘咔嚓’了怎么办？”
他笑着戳我的脑门儿，“怎么就你这么多说道呢？十几个皇子都改了，老十四连‘祯’字儿都不让叫了，人家福晋也没怕改不过来口啊。”
我故作不高兴，“人家福晋都是温顺乖巧的，谁让你娶了我这么个刁钻古怪的呢。”
他摊手叹道：“那时候年轻，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后悔了，后悔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奸笑道：“嘿嘿，现在后悔可晚了，天地也拜了，洞房也入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从也得从了。”
他就势将我揽过去，俯在耳畔说了句话，我登时涨红了脸，憋着笑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他夸张地大叫，却更加用力地搂住我。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轻快而稳健，我跟着这样的节奏，也走得安心、踏实，不知道还能这样携手并肩走多远的路，从现在开始，每一步我都会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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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顺儿一早等在门口，远远地看见我们，就扯着脖子冲里面喊：“福晋！大格格！大阿哥！王爷和兰主子回来了！”然后乐呵呵地跑过来，“兰主子可歇好了？大家伙儿一早就起了，等着迎您回家呢。”
胤祥抬腿虚踢了他屁股一脚，笑责道：“就你个猴儿精会溜须拍马，早膳可做得了？你兰主子还饿着肚子呢。”
路顺儿嘻嘻地笑，“早备好了，翠柳儿姐姐亲自下厨做的，都是兰主子爱吃的。”
“主子奴才一对儿没正形的，我又不是什么功臣，快进去吧，别让福晋久等了。”
说话间一脚已经迈进门槛，目光一扫，院子里的阵容吓了我一跳，除了多年不见的浅如、凝雪和更多年不见的富察氏，还有两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小妇人，有些羞怯地打量着我；孩子还不算多，站着的、抱着的，统共六七个上下。我瞟了眼站在我右边的爷，他干咳了两声，又拿路顺儿堆台阶，“咳咳，怎么四阿哥和五阿哥也给聚来了，没的打了觉头。”路顺儿委屈地嘟囔：“不是爷吩咐的，一个不落都得来嘛……”
“不碍的，于情于理，孩子们都该出来的。”浅如走过来拉住我的手，眼圈已经红了，“姐姐，这些年累你受苦了……”
我道了个万福，“福晋言重了，楚兰也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还没谢过姐姐替我照顾孩子们。”
“这不也是我分内的事儿嘛，咱姐俩也别谢来谢去的了，左右都是为了这个家，姐姐回来就好。对了，”浅如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回头招招手，“弘昌，过来啊，过来叫额娘。”
我顺着她手的方向看去，廊檐下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眉眼像我，口鼻似胤祥，微微蹙着眉头，正直愣愣地望着我。
“昌儿？”我颤抖着伸出手臂，克制着声音中的哽咽，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了，“昌儿，我是额娘啊，你不认识额娘了？”
弘昌的嘴唇咬得生白，拳头放开又攥起。我的心仿佛被他捏在手里，松一下紧一下，而双腿却灌了铅似的，寸步难移。
模糊的视线中，弘昌终于迟疑着挪出一步，再一步……走得这般艰难。我知道，他跨越的不仅仅是这十几步的距离，更是十几年参差的时光，在我们母子之间划出的那道鸿壑。
“扑通”一声，孩子跪在我跟前，嘴唇张张翕翕，终于哑涩地吐出两个字：“额娘……”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34、半缘修道半缘君
